轉眼之間,庭院里就只剩下王安和姜嬸。
不復先前那般‘熱鬧’的景象。
各方勢力在此處交手,掀翻了姜嬸所居臥房的屋頂,鬧出了極大聲勢。
然而周遭鄰居對此卻是一無所覺。
依舊沉浸在睡夢中。
他們在交手之前,已然遮蔽去了周圍凡人的五感,自然不會有人察覺到異常,跑出來圍觀什么。
王安外放拳意精神,梭巡周圍。
感應到周圍普通百姓的平穩生氣,才放下心,收攏回拳意精神,抬目看向姜嬸。
她背向王安,肩膀顫抖。
像是在無聲哭泣。
王安已知姜嬸被強橫存在投寄了因果絲線,處于一種極其詭異的狀態。
那位明黃道袍存在并未向他透露太多。
只告誡了他不要過多接觸姜嬸。
小心遭遇麻煩。
并未同他透露,是誰為姜嬸種下了‘因果絲線’?
‘因果絲線’又是何物?
眾勢力爭奪姜嬸這位先天靈精,最后卻又都空著手四散去——那他們到底在爭什么?
諸修行者因大禪寺遺跡之事匯集于綠柳鎮及周圍。
那他們爭奪姜嬸,莫非是因為姜嬸與大禪寺遺跡有關?
王安皺著眉頭,苦思良久。
他想及那位武道前輩所說,大禪寺遺跡自蘊生出了靈物,有機緣慧根者或被靈物選中。
從此進出大禪寺遺跡通行無阻。
據淑兒所言,姜嬸乃是先天靈精,這一項倒是符合那位武道前輩所言。
可是,先天靈精不止姜嬸一個。
若非淑兒提醒,王安都不知道,姜嬸真有一個孩兒,且其孩兒亦是先天靈精!
王安觀明黃道袍存在以及其師侄的言行,發現他們似乎與當初的自己一樣,都未曾察覺到那嬰兒的存在?!
由此可見,那嬰兒比姜嬸更具備鑰匙靈物自晦靈性、光華內斂、自擇其主的特點!
“壯士…”
他正皺眉苦思之際,姜嬸卻于此時轉過頭來。
淚水漣漣地看著王安,哀求著道:“壯士,妾身、妾身只怕留存不了太久了…”
王安看著又清醒過來的姜嬸,一時無言。
縱然姜嬸真是所謂的大禪寺鑰匙,但她亦有自身靈性,慧智與常人無異。
又豈能真把她當作一把鑰匙看待?
看她境遇如此,王安心下不免黯然。
“壯士,我那孩兒…我那孩兒…”姜嬸面孔上的五官,正在逐漸消融。
似被無形的力量一點點抹平。
王安見她狀態如此詭異,心下頓時凜然。
又聽姜嬸繼續道:“我那孩兒…妾身放在壯士房中了,求壯士、求壯士救一救我那孩兒的性命吧…
那是我與相公、誕育…誕育的孩兒。
相公臨死前求我好好把他撫養成人…而今看來,妾身是不成了…不成了…
壯士,救救孩子吧!
妾身給您磕頭!
給您磕頭了!”
姜嬸的五官融化速度越來越快,眼耳口鼻盡剩模糊的一團,然而那哀求的言語句句擊中王安心底。
她勉強維持著記憶,顫顫巍巍地向王安跪了下去。
王安于心不忍,嘆氣道:“你放心好了。
我會叫你家孩兒平平安安、順順利利地長大成人。”
他聽得姜嬸說什么‘嬰兒是她與其相公’所誕育,內心并不相信——姜嬸相公死了十余年,若二人真誕育有孩兒,如今亦得有十多歲了,怎可能還只是一個嬰兒?!
多半是姜嬸記憶出現了偏差。
靈精之類的生靈誕育孩兒的方式有很多種,其實不一定需要陰陽交丨合。
然而,王安又哪里知道,姜嬸如今雖被不斷洗刷去記憶,但能留存在最后不至忘記的那些事情,往往記憶尤深。
絕然不會有任何紕漏!
她是靈精,亦是女子,怎可能對自己與夫君誕育孩兒的事情都出現記憶偏差?!
“多謝壯士…
多謝壯士…妾身放心了…”姜嬸的哀泣之聲戛然而止,其面上瞬間一片空白。
這時,淑兒在王安腦海中忽然開口:“她的靈性正在不斷消褪。
哥哥房間里,那嬰兒體內積蓄的靈性在不斷增漲。
她將自身所有靈性都轉移到了嬰兒身上——好奇特,淑兒從未見過有其他靈精能以如此方式轉移靈性的?
即便是母子靈精也從未見過…”
聽著淑兒所言,王安微微揚眉。
靈性是靈精不同于其余眾生的最關鍵之特性。
靈精們不論是后天人為養蘊而成,還是先天造化而成,自身都富集靈性,天生親和陰陽五行。
如那陰陽童子,各自親和水火陰陽之性,修持與自身相性契合的法門,自然事半功倍,進境神速。
張少陽修至外景境時,二童子初通修行門道。
但待其剛剛跨入神魂虹化之境,二童子已是外景圓滿。
此中固然有虹化境乃是一道天墊,非天資卓越者不可跨越,張少陽由外景圓滿修至神魂虹化,消耗了數倍于先前幾境時間的原因,更多的是因兩個后天靈精稟賦奇高。
“靈精們自身所蘊之靈性,不論是后天人為養蘊,還是先天造就,卻都是固定的。
根本沒有一者將靈性灌注向另一者的情況發生。”見王安腦海思維混沌,對姜嬸將靈性投注到其子身上這件事認知不足,淑兒無奈出聲道,“可眼下這種情況卻實實在在發生了…
好奇怪…”
“她的靈性已經完全投注到了其子身上。
現下她是真正與普通人無異了。
就算真有人想試圖操縱她,得到些什么,自此以后也注定落個竹籃打水一場空的結局…”
淑兒為王安解釋著基礎常識。
王安細心聽過,目光再看向‘姜嬸’。
‘姜嬸’頂著一張空白的面孔站起了身,面朝王安發出一聲嗚咽,緊跟著狂奔出了庭院。
淑兒說她與普通人無異,但她的速度卻快比閃電,遠快于尋常人數十倍不止。
王安一轉念的功夫,剛追出院門,街道間已不見了她的蹤影。
“她大概是不想叫哥哥追上。
在最后離開時,姜嬸還殘留有稍許‘自我’的…”
淑兒在王安腦海里輕聲細語。
王安長吐出一口氣。
重又閉鎖了院門,邁步走進姜嬸租給自己的西廂房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