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折騰,已經天明。
王安走出醉春樓,神清氣爽。
他懷揣銀兩,先轉去幾個藥鋪,把早已記得滾瓜爛熟的十全大補藥浴湯所需藥材都湊齊,買了一份回去。
他從李英處所得錢財,加上自身所有本已有千兩,現下買一份藥材,立刻花去了他一張百兩面額的銀票。
提著藥材,王安折返回家。
路過李英家門口時,就看到門外聚集了不少圍觀百姓。
內里隱約可見身穿公服的捕快走動。
‘殺人者,索命鬼方重!’
一行血淋淋大字在墻面上鋪開,字跡張牙舞爪,使人一眼望之,頓能感應到其中的兇厲氣息。
房里幾個捕快低頭尋摸著線索,但心神顯然不在此上,不時瞟一眼墻上字跡,又匆匆低下頭。
內心泛起了嘀咕。
刑房官崔元召、供奉院供奉唐云鶴皆在房中。
捕快們不敢說話,只得以眼神交流。
不過,院子里的捕快倒能壓低了聲音議論。
“真是方重殺的?”
“尸體上都是刀傷,方重最擅長使刀,他的天門大劈掌就蘊含著刀法!”
“只從這點上來判斷,未免牽強吧?”
“墻上可寫著字呢,厲鬼索命的事,你們又不是沒見過!”
“咱們大人做得太過了,別人辦案而死,沒有撫恤不說,連人家屬的面也不見一下…”
外面的細碎議論聲,崔元召多少還是能聽著一些。
但他此時也無暇理會,注目看那行字跡看了好一會兒,壓下眼中驚疑,轉頭問房里的捕快道:“可找到了什么線索?”
“李上仙的房間被翻撿過。”
“銀錢都被搜刮走了。”
捕快連忙回答道。
“看來還是個貪財的鬼。”崔元召冷笑著,向旁側臉色鐵青的唐云鶴拱手道,“李上仙畢竟是您的愛徒,唐真人,您對此事怎么看?
您覺得以李上仙的修為,南平城誰能殺得了他?”
讓崔元召驚疑的,其實并非是墻上的字。
而是一位修行者李英真的死了。
且是被人用刀斬殺!
這么一位能操縱水火異力的修行者,被那人用刀斬殺,那人的實力該有多強?
尤其是,那人還隱藏在暗處。
他能殺李英,未必不能殺其他修行者,轉而威脅府衙的安全!
必須找出這人!
格殺之!
“我徒兒修為在修行者中,只是不入流。
但縱然如此,也是一個煉氣二重的修行者。
我還為他留下了種種符咒,以及另外一枚護身之寶。
想要殺他,兇手至少得是煉氣三重的修為,或是武夫煉血之境的層次,才有可能!
但縱然如此,殺了他,那兇手身上亦必會留下傷口!”唐云鶴面沉如鐵,恨聲道。
這徒弟找來不易。
是他成就陰姹幽玄幡的關鍵。
但說到底也只是個工具而已,縱死了,惋惜一陣也就算。
令他真正憤怒的是墻上這行字!
他昨日還與胡瑞祥參謀,預備假借邪祟殺人之法,再取方重妻女以及幾個妙齡女子性命來煉制法寶。
今日就有人直接用了他這假托邪祟殺人之法,以方重之名,斬死了他的徒弟!
好大膽!
此無異于直接一耳光扇在唐云鶴臉上!
他心中恨怒欲狂,但絞盡腦汁,偏偏想不到一個與自己推測的與兇手實力相匹配的南平城人!
崔元召接過另一捕快遞來的案卷,翻了翻就道:“南平城中,并無煉血境武夫。”
其說此言時,眼神閃動。
確切而言,南平城內并非沒有煉血境武夫。
唯一的煉血境武夫,就是崔元召自己。
“除供奉院以外,修為達到煉氣三重的修行者,也未查見。”崔元召接著道,“倒是擅長使刀的武夫頗有幾個。
二班捕頭周鐵虎、六班捕頭安世仁、大昌方氏族長方大勇。”
讀完這幾個名字,崔元召稍稍往下看:“咦?
二班捕快王安昨日剛從考功堂換了一門刀法‘火怒刀’?”
“只不過一日時間,就算其換得刀法,當場習練,一天時間又能精熟到哪里去?”唐云鶴嗤笑出聲,并不在意這最后一條信息。
崔元召點了點頭,亦覺此言有理。
但他忽又想起了當時方重死時,王安看過自己一眼。
那個眼神…
他心里打了個突,召來調查捕快問道:“昨夜王安在何處?”
調查捕快已將此事摸清,連忙回道:“昨夜王安將家中老仆送去了一家客店,他自己則轉去了醉春樓,在那里呆了一夜。”
“他為何要如此…”崔元召話未說完,就被唐云鶴不耐煩打斷。
唐云鶴道:“我徒李英與那王安有些仇隙,雖然于我徒而言,王安不過是個隨手就能捏死,可有可無的角色。
但想來王安對我徒必然畏懼甚深。
生怕我徒找上門去。
所以他昨夜把家仆送走,自己跑去醉春樓躲災。
這有什么奇怪?”
“崔大人,你莫非覺得這么一個上不了臺面的東西,能殺了我徒?”唐云鶴注視著崔元召。
目光里的嘲諷簡直不加掩飾。
崔元召心里頓生一股惱怒,立時冷哼一聲,丟下案卷:“如此看來,那最有嫌疑斬殺李上仙者,只剩大昌方氏族長方大勇了!
可將他叫來詢問!”
“這是天外隕鐵啊!
這是血紋鋼,與普通鐵礦同煉,所得鋼鐵會出現血管一樣的紋路。
以前只聽人說過這種礦石,見卻還是第一次見。
剩下這種我就不認識了。”
鐵匠鋪內,周鐵匠把王安放在鐵氈上的礦石一塊塊撿起來查看,口中嘖嘖有聲。
對這一堆礦石深感興趣。
他拿起一塊‘天外隕鐵’,感慨道:“用這種天外隕鐵與精鋼同煉,就能得第一等鋼鐵‘云紋千疊鋼’。
據說能夠斬鐵切金,不論是強韌度,還是堅固度都是極高。”
“周叔,你能否將這些天外隕鐵,融入我這柄威勝刀里,把它打制成云紋千疊鋼刀?”王安解下腰間雁翅刀,遞給了周鐵匠。
周鐵匠抽出刀鞘,就見刀身上有一道裂痕。
“刀裂成這樣,確實得重煉了。”周鐵匠屈指彈了彈刀身以聽音,隨即合上刀鞘,搓手嘿然道,“安子,不瞞你說,我一個老鐵匠,也確實接手過幾單煉制云紋千疊鋼制兵器的活計。
不過我這上手經驗畢竟還是少。
你確定要交給我做?
你若交給我做,我這次一個錢的加工費也不收你的!
你這刀的皮鞘、刀柄我都給你換新的!
皮鞘換鯊魚皮的,刀柄換成百年桃木的…”
“加工費我還是要照給的。
不然回家鄭伯非罵死我不可。”王安笑著把礦石和威勝刀推了過去,隨后又解下另一柄腰刀。
“不過,周叔要是方便的話,不如將那個血紋鋼以及叫不出名字的礦石熔煉了,與我這柄腰刀重煉,如何?”
“好!”
周鐵匠略一權衡,隨后爽快答應。
待王安走出這家鐵匠鋪時,他腰間懸掛的威勝刀、方重腰刀已然不見。
只有一柄雙手單刀綴在腰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