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幽幽。
屋外柳枝婆娑,投影到窗格上,為房間平添一分幽靜。
綠綾羅青紗裙的女子提了提裙擺,遮住自己的繡鞋。
她似未注意到王安戲謔的神色,螓首微垂,細聲道:“公子,公子覺得這事上有鬼嗎?”
王安眉毛一挑,笑道:“這可不像是春宵一刻該說的話題。”
眼下女子讓他頗覺不尋常。
多半不是醉春樓的頭牌小荷姑娘。
可如此絕色,縱不是醉春樓頭牌,在醉春樓里也必然很有身份,怎會沒羞沒臊地跑到自己屋里,和頭牌搶男人?
女子低眉順眼,臉色更羞,根本不接王安的話,自顧自道:“我覺得世上是有鬼祟邪物的。”
她微微抬頭,鼓起勇氣與王安對視。
又在王安那雙眼睛打量下,敗下陣來。
玉顏熏然,聲音如泣如訴,隱隱帶著一絲恐慌:“公子,有只鬼祟一直在追著我。
它就要追來了…”
她話音一落。
房間里溫度陡降。
本就昏暗曖昧的燭火忽地猛烈搖曳起來,在下一瞬紛紛熄滅。
此地瞬間變得伸手不見五指!
王安盤腿坐在床上,一手搭在威勝刀刀柄,目中所見,卻并非昏暗一片。
他看到那女子忽然起身,匆匆走向自己。
隨后直接抱住自己,螓首埋進了自己懷里。
“公子,奴家好怕…”
女子身上的幽香,和她的軟糯音聲一同涌入王安五感之內。
王安忽然伸手,攬住她的腰肢,同時出聲道:“不必怕!”
這一瞬間,他眼前昏暗的景象陡然變化,一層化不開的暗紅蒙在他所見景象之上。
一汪血泉自對面墻上汩汩噴涌。
緊跟著,一個披頭散發身穿血衣的女子從血泉中爬出。
她猛然抬頭,露出空洞的眼眶!
眼眶里滾落紫黑色膿水!
一張開口,便有猩紅長舌席卷向王安!
王安驟然把刀拔出一寸,拳意精神在他拔刀的瞬間勃然而發,瞬間沖上頂峰!
“裝神弄鬼!
給我破!”
仿佛神日放光芒!
滔滔熱力自王安周身鼓發而出,瞬間席卷整個房間!
墻上邪祟吐出的長舌直接熊熊燃燒開來,火勢蔓延到其周身以及棲身血泉,頃刻間將之燒成了飛灰!
呼呼呼!
桌案上,被寒意凍滅了的數根紅燭紛紛跳動出火苗,不多時就映亮了這間屋子!
塑神層次拳意,能夠影響現實!
似王安這樣,在塑神層次,能直接憑拳意點燃蠟燭的武夫,堪稱絕無僅有!
王安還刀入鞘。
低頭看著懷中女子,笑著道:“姑娘,那鬼祟大概再也不能來追你了。
你安全了。”
“唔…”女子從他懷里側過頭,與他的面孔就在咫尺之間。
幾縷青絲蜷曲著貼在臉頰,為她平添幾分嬌俏:“可奴家還是有些怕…”
她微微扭動了幾下身子,忽然騰地一下面紅,看著王安支支吾吾道:“公子,你、你還要這樣抱著人家嗎?
你,你的手往下一些…”
“不好意思,一時沒忍住。”王安面不改色,把自己那只手收了回來,忍不住虛空抓握了兩下。
“哎呀!”
女子趕忙從王安懷中起身,白了他一眼。
整理好自己的衣裳后,向他屈膝一福:“奴家涂山玉兒,多謝公子救命大恩。”
涂山?
聽得女子姓氏,王安微微一愣,隨即道:“你姓涂山?我還未見人用這個姓氏的。”
涂山玉兒以衣袖掩唇,輕笑著,眼睛瞇成了兩灣月牙:“奴家的姓氏在世間確實不多見呢。
公子救命大恩,玉兒來日必有厚報。
今日還有要事,得先走一步了。
公子,給你這個。”
她伸手到后頸,把一根紅繩解下,那紅繩所串、垂入領口的玉墜就被她提溜了出來,拋給王安。
王安出手將玉墜抓住。
忽然一陣怪風刮過,將兩扇窗戶吹開。
涂山玉兒的身影驟化作一道迷離清光,投入窗口。
王安追之過去,臨近窗前向外面看,只見那清光隨風飄飄蕩蕩,須臾間無影無蹤。
這也是修行者?
他折回床榻坐下,攤開手,掌心白玉墜還帶著些許溫香。
玉墜被雕琢成了一只白狐,蓬蓬尾巴散于背后,卻分辨不出是只有一條,還是有好幾條了。
“涂山氏…”
王安喃喃自語,又從懷里摸出一道白紗。
白紗材質尋常,偏偏其上的茶花香氣經久不散,留存至今。
都是奇女子啊…
只愿我這一生,能多遇上幾個這樣的奇女子。
他美滋滋地想著,把玉墜掛在了脖頸上,白紗也收進懷里,正打算修煉拳意之時,門外響起了老鴇的聲音:“公子?
后院新做了幾樣點心,可要給您送一些嘗嘗?”
王安聞言眉毛一揚,忽然作出一副鐵青臉色,沉聲道:“且進來說話吧!”
門外老鴇聞聲呼吸一滯。
旋即眉花眼笑地推開了房間,只見滿桌殘羹剩飯,以及床榻上坐著的王安,并未見有什么姑娘。
房間里的氣氛頗為沉凝。
“老鴇,我給了你大把的銀子,只為與小荷胡娘春宵一刻。
如今,小荷姑娘在哪里?
這便是你們醉春樓的待客之道么!”王安聲音里飽含怒意,同時一只手握住了刀把!
老鴇被嚇了一跳。
那婢子不是說這屋有姑娘么?
姑娘在哪里?
她不敢怠慢,連忙賠笑道:“哎呀,大爺,實不相瞞,奴剛才去問過小荷姑娘,哎,她今天確實是不方便。
恰巧月信來了,這時總不好沖撞大爺。
您看,不如我再去給您挑一個好的來伺候您?”
“不必了!
什么好興致,也被你們這般磨蹭給耽擱沒了!”王安斷然搖頭,旋即朝老鴇伸出一只大手,“還錢來吧!”
進了青樓的銀子,焉有再還回去的道理?
老鴇頓時面露難色:“這…”
“你不愿還錢?”王安把眼一瞪。
稍微用上了一絲拳意精神。
于老鴇而言,眼下客人仿似陡然變成了一頭吊睛白額猛虎,嚇得她忍不住夾緊了雙腿:“自然是要還的,奴家這就還給大爺…”
她怯怯地說著,將一個荷包遞給了王安。
內中有十幾兩銀子,俱是從王安手里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