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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信任

  身高超過一米八,結實寬廣的肩膀,右眼戴著眼罩的青年,巫妖阿姆斯特朗的學徒和兒子,波魯裘斯站在莎莉花園門口,逆著海風遠眺帝都。

  毫無疑問的,他是個天才。

  這不是在自吹自擂,而是客觀的事實。年紀輕輕即有著魔獸級別的龐大魔力和身體素質,天生八個法術位,家傳的特殊戰斗魔法鍛煉出來的結實體魄。從小在和精靈對峙的前線要塞長大,并有父親的指導,遠超過同齡人的冒險和戰斗經驗。

  甚至一度有傳聞,說他是其父研究制造的人造人。單單是這種謠言,就足以說明其本人拔群的資質和潛力了。

  由于阿姆斯特朗最近才從前線調回帝都,波魯裘斯去參加中期魔導師測試的年齡也偏大。考慮到這么多因素,就算波魯裘斯自己也認為拿到本屆的首席是輕而易舉之事。

  然而,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這一屆和他同一級別的怪胎實在太多了。

  “諾,就是扛著槍走過來的那小子,你不是想試試他的斤兩么,三席?”本屆的次席西瓊.艾斯黛爾屈膝坐在柳樹的樹枝上,把一把葉子扔到本屆中期法師的第三席,勉勉強強才拿到第三枚金橡葉的波魯裘斯頭頂上。

  “恩…”波魯裘斯摸著下巴上的胡茬。看著槍挑著兩個人,一步步走近的索倫。

  而本屆的首席生,紅發的青年,吉爾特.薩薩里安抱著雙臂靠在籬笆上,瞇起眼眺望龍槍的槍尖,“串在槍桿上的,是烏爾里德斯和亞丘卡斯…的弟子吧。”

  “喂吉爾特,你這個斷句是想嚇死人么…”波魯裘斯伸出手,把右邊眼眶里的煉金眼球挖了出來,從腰帶上摸出個小瓶子沖洗。

  “咦——惡心!”西瓊又扔了一把葉子。

  “怎么?”吉爾特也掃了他一眼。

  波魯裘斯聳聳肩,把洗干凈的眼球又塞回眼眶里,“哦,我以為眼花了看到迎面走過來一團火。沒事,眼球沒壞。呀——這一屆的怪胎還真多呢!”

  “那么強的魔力?”吉爾特有些意外,但他也知道波魯裘斯的假眼是可以看到對方魔力的珍貴煉金道具。

  “至少比我強一倍吧。魔力的方面。”波魯裘斯戴上眼罩,“怎么,你有興趣挑戰他嗎?”

  吉爾特搖了搖頭,“不,騎士侍從就算了。不公平。”

  “啊!侍從!開什么玩笑呢!這種魔力卻去做侍從!?”波魯裘斯大驚,“喂西瓊!你哪里勾搭上這么個變態的!”

  西瓊扔了一把樹枝作為回答,同時從樹梢上跳起來,在清風的包裹下足尖落在花園的圍欄上,沖走上前來的死騎侍從開口。

  “索倫,你不是在逗我吧,都那么說了別打草驚蛇,居然把它們兩個的弟子一起抓來了?呵呵,是不是連亞丘卡斯的死契書你也拿來了?干脆全城通告你想刺殺亞丘卡斯怎么樣?”

  “書?哦對,給你。”索倫把懷里的筆記遞過去,在魔女發飆前開口,“是英迪克斯的筆記。”

  然后他掃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其他兩人,紅頭發的美女,大概是西瓊的閨蜜。大個子獨眼龍,可能是紅頭發的男友。

  “我碰到他們在搞什么公平決斗,就順手捉回來了,總能得到點線索吧,對了,血流了一路再不急救估計要死了。”

  “公平決斗?你能干涉公平決斗?”吉爾特臉上難得出現了意外的表情。隨即他的眼神掃到索倫的槍上,“不會吧…先鋒軍?”

  被認出來已經麻木了,但索倫還是很吃驚,“臥槽這聲音,你是個男人!”

  波魯裘斯小聲問西瓊,“什么是先鋒軍?”

  西瓊斜了他一眼,“沒見識的家伙,你從來都不看傳奇小說的么?是話本里的角色。類似冒險者的近戰職業。”

  “哦。”波魯裘斯這種在戰場上長大的,還真沒看過話本小說。

  索倫隨手一擺,把星和塞拉瑟斯甩到花園里,抽出槍來抖了抖槍上的血,把槍桿摟在懷里,挑剔得打量著面前的兩個青年,“喂西瓊,這就是你的手下?他們真的靠譜嗎?好歹是要對付一個白袍子啊。獨眼龍看起來也不比那兩個強出多少,而且這個紅頭發的偽娘…”

  紅頭發的不對勁啊,身上糾纏的魔網太多了!那些灰蒙蒙的絲線是什么玩意?某種魔法或是詛咒嗎?

  “哦呵呵,你小子,怎么,想過兩手玩玩是吧!”波魯裘斯裂開嘴角笑起來,站到索倫面前,澎湃的魔力波動擋住他的視野。

  好吧,純粹魔力強度來說,其實星的風魔能,塞拉瑟斯的水魔,那種屠城大魔法亂放的級別,對比一般的黑袍魔導士都不弱了,不過波魯裘斯還是要他們強一點,而且是四系均衡,且單獨每一系都強一點,這就有點牛逼了。

  “算了吧,你不是他的對手。”吉爾特又恢復了冰山的無表情。

  “哈?喂,吉爾特你不是在開玩笑吧?就一個騎士侍從?”獨眼龍脖子上血管炸起。

  吉爾特只解釋了一句話,“他克制你家的魔法,擦著一下你就死定了,躲不開也救不回來那種。”

  波魯裘斯扭頭瞪了索倫好一會兒,然后沉默著從他身邊走過,把受傷的兩人提起來帶去屋里治療了。這算是自己給自己找臺階下了?

  索倫皺眉,紅頭發的偽娘應該是對先鋒軍非常了解,對龍槍的必殺屬性也極為清楚,那也就意味著這獨眼龍的底牌,可能也是某種非人級別的血脈或魔法,所以他才知道隊友正好被龍槍克制。

  但問題是另外兩人的反應,

  明明自己的實力自己最清楚才對,那獨眼龍卻相信別人的判斷?真意外,長成這副巨人的樣子,卻是個理智型的家伙啊。

  而且西瓊也沒有嘲諷,而是若有所思,顯然她也并沒有真的花多少時間去看那些先鋒軍的傳奇小說。而且她對現在索倫只有一瓶基石魔劑強化的實力是最清楚,卻依然相信紅頭發的判斷么。

  這關系很鐵啊,相互知道底牌,而且一句話就能勸隊友放棄挑釁,彼此這么信任的么?

  “我們是競爭關系,不過前段時間一起去獸人領地實習,算是共同經歷過生死危機的試煉吧,”西瓊大概看出索倫的疑惑,指指兩人解釋道,“波魯裘斯是巫妖的兒子,吉爾特是死亡騎士軍閥薩薩里安家的少爺,兩家都不是亞丘卡斯派系的人。當然他們愿意來協助也是有要求的。”

  西瓊從袍子下摸出一張卷軸展開,“這些年來亞丘卡斯派系得罪了不少人,大議會不知通過多少道決議,懸賞亞丘卡斯的性命。可惜至今無人能成功,反而提案的家族先后絕嗣了。但是,他們的家產依然還存在。契約也受到魔法的保護有效。

  這可是不知多少代古魔法貴族家的傳承。即使我們平分,也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龐大財富了。你可能不知道法師的學習有多費錢,學徒的成長完全是用魔晶和黃金堆砌起來的,而大部分巫妖自己花費的更多,弟子大多只能自己打工賺外快。

  但現在帝國的擴張已經到達極限,境內的遺跡和地下城都被搜刮得差不多了。精靈那邊就不必說,去獸人的地盤劫掠一樣風險極大,而且那些蠻族領地還非常貧瘠。前不久的試煉我們三個也是僥幸撿回一條命,但收益嘛,呵呵,恐怕還不如我賣魔藥來錢快。他們兩個就更沒轍了。”

  為了求財啊…

  索倫點點頭,這倒也合情合理,雖然一個巫妖的兒子和一個死騎世家的少爺肯定窮不到哪去,倒不如說正是因為他們有家境的支持,才有今日金橡葉的成就。但和那些古代傳承的魔法貴族比起來還是有差距的,更別說以后巫妖研究的花費,大部分材料都得靠海盜走私過來,所以錢嘛,怎么都不嫌夠的。

  “這就是你刺殺他的底氣?”吉爾特盯著索倫懷里的龍槍,“僅僅這樣是不夠的。”

  “我知道,不止是解決亞丘卡斯這個表面的問題,還有之后的隱患。怎么把他身上背的因果律給接下來,誰來接,接下來之后的事怎么辦。”索倫背著英迪克斯的話。

  吉爾特臉上再次露出了意外的表情,“咦?怎么連這你都知道?奇怪,難道…不,不可能的…但是…恩…西瓊,我先離開一下,確認一些事。虛閃。”

  他話音未落就消失了,好像被虛空中什么東西猛地拉走了。

  索倫嚇了一跳,“臥靠,這什么鬼招,這家伙不會去告密吧!”

  “放心沒事的,大概是開小灶去了,你不會真以為他們兩個是來白分獎金的吧,我可是特地叫上吉爾特的,這家伙有時候會報著很無謂的公平競爭的想法,明明有著最強的外援卻不大肯用,我還沒想好怎么刺激他發揮全力來著,真沒想到你一句話就省了我的口舌,”西瓊翻著英迪克斯的筆記,“進工坊來,我要展開陰謀結界了。”

  索倫皺著眉追上女孩,壓低聲音,“你到底在搞什么,現在不相關的人越來越多了,不是你一直在強調保密嗎?”

  西瓊瞪了他一眼,“你帶回來那兩個才是不相干的人好嗎?等會兒怎么辦?難道殺了他們?我告訴你我可沒有什么遺忘藥水啊!”

  “你不要扯開話題,”索倫有點煩躁,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西瓊和其他兩個男性更親密而嫉妒了,強硬說道,“我們有血誓的,既然你決定要和我一起對付亞丘卡斯,那就不要瞞我。”

  西瓊站在花園里和他對視了一會兒,煩躁得挑著眉毛,“好吧,好吧,一個個都倔得和驢一樣。為什么要找他們兩個是吧?波魯裘斯,他會對軍級禁咒。而且能用法術位瞬發。”

  “瞬發禁咒?”索倫驚了,一個中級魔導士,瞬發禁咒?

  “你看得到他的魔力吧,除此以外應該還有些其他底牌,家傳的魔法之類的。我知道禁咒可能對亞丘卡斯不一定有致命作用,但目前他是我能找到,而且可以信任的破壞力最強的法師。上次獸人領地的時候,他單人對轟掉了對面的大薩滿。排到三席不過是因為他沒有適合在考試上用的低級魔法罷了。”

  呃,那確實是個怪胎。應該可以用得上的人型炮臺。

  “至于吉爾特,他的資質其實只能算優秀,所以他有時候會很別扭,覺得自己能拿到首席完全是運氣和作弊。”西瓊聳了聳肩,“不過說真的,有時候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種,他如果坦率一點全力發揮,我和波魯裘斯是沒有可能和他競爭的。”

  “什么意思?他的運氣是什么?”索倫好奇,西瓊這種純粹的天才,和波魯裘斯這種純粹的魔獸,都無法競爭的運氣?等等,開小灶?“誰給他開小灶?”

  “不知道,但這再明顯不過了,他使用的一些魔咒,連他的師傅都不會的,而且吉爾特不能像我一樣過目不忘,卻能解開我下的高級毒藥,如果不是背后有魔藥大師級別的人在支招,絕對不可能的。”西瓊無所謂得聳聳肩,“其實帝國這樣閑著無聊喜歡指點別人學徒的巫妖也挺多的,你這不也把英迪克斯的筆記拿到了么。

  但有一說一,他背后那個人懂的真的蠻多的,我猜肯定是白袍子。不過吉爾特不肯直接用盤外招,好像覺得他有導師指導而我沒有,就是作了弊才贏我一樣。其實,就算有別人提點解題的思路,不是真正的才能者也是無法舉一反三的。這家伙卻想不通這點,確實是挺別扭的。

  不過,這次不存在什么競爭了,既然我們要暗算亞丘卡斯,有潛在的外援不利用一下不是太可惜了?”

  很顯然,這兩個都是西瓊這么眼高于頂,卻認可實力的人,也難怪會被她找來了。

  但索倫意外的是,“西瓊你沒有導師?”

  “死了。”西瓊沒有多說,就指指花房,“這里是它留給我的。”

  說話間他們已經走到工坊,波魯裘斯將星和塞拉瑟斯用魔力枷鎖和法陣束縛,給兩人灌了治療藥水已經救回來了。

  法蘭妮的魔法少女塞拉瑟斯還在昏迷,而亞丘卡斯的仆從星已經醒過來了,怒氣沖沖得瞪著索倫他們。

  “用點吐真劑或者迷情藥?”波魯裘斯提議。

  “你知道那種藥多貴嗎?”西瓊翻著白眼。

  “要不你揍到他們說實話為止?”索倫提議。

  “你是不是男人啊,怎么能打女人!”波魯裘斯瞪過來。

  “那就揍男人嘍。”索倫聳聳肩指著管家。

  “說什么呢,這也是女人。”波魯裘斯皺眉。

  “你,你胡說什么!我是男人!是男人!”管家星尖叫起來。

  啊,這聲音。

  “…”波魯裘斯看看她,把眼球摘下來,“這魔眼可以透視的,我沒有冒犯的意思,只是想確認一下你有沒有藏什么武器。”

  星的臉色一下變得煞白,突然并攏雙腿,“怎,怎么…怎么會…真的,魔法被解除了…”

  “怎么回事?”西瓊皺著眉。

  波魯裘斯裝回眼球,“她好像,之前做了點額外的身體改造。”

  “啊,我知道了,”索倫懂了,難怪一路上出血量這么大,“大概是被龍槍刺中,身上的魔法改造就被破解了。”

  “你的槍能破魔?”西瓊和星瞪著他。

  “靠!變態!”波魯裘斯下意識退了一步。

  “你個裝著透視眼的魔獸有什么臉這么說啊!”索倫差點一槍捅過去。

  “好了你們別打岔!”西瓊把兩個男孩喝住,看向失魂落魄的管家,“也沒什么好猜的吧,看樣子是你父母為了避免亞丘卡斯加害,給你做了魔法改造是吧?”

  “哈哈!哈哈哈!”那邊塞拉瑟斯也不裝暈了,病嬌似得歡笑起來,“太可笑了吧!你還來追殺我呢!你自己這副鬼樣子,被知道了也是死路一條吧!”

  星臉色慘白,可憐巴巴得盯著波魯裘斯,“我,我得身體,真的,改造完全被解除了?那不是,不可逆的么…”

  “呃,”被三個女性看著,紳士波魯裘斯也只好硬著頭皮,“連體內的改造和額外的咒印都被解除了,就算你找精通醫術的巫妖治療,恐怕也只能恢復原本的身體,沒有辦法再偽裝成男…”

  “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星突然更加病嬌得狂笑起來。

  波魯裘斯嚇了一跳,“怎么,她是不是刺激太大了?”

  索倫扣著鼻孔,“說真的帝國的女人都有點竭斯底力的,精神不大正常…”

  西瓊瞪了一眼過來讓他收聲,冷冷得俯視著星,“怎么樣,很開心是吧?”

  “哈哈哈!那是當然的!”星的面孔突然扭曲得如同惡鬼,“什么窩囊廢的父母!因為那個該死的家伙,就因為那個該死的家伙!兩個窩囊廢竟然,竟然對我!還不如當初就直接掐死我!或者扔到河里!我還以為這輩子都得拖著那惡心玩意了!哈哈哈!哈哈哈!呃!”

  西瓊突然沖上去一腳把她踹倒,對著星一陣亂踹,“是嘛!就覺得自己最悲慘是吧!但是有人想讓你活下來啊!有人不擇手段讓你活了下來!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你這種生機都沒有嗎!那就給我對他們表示最低限度的感恩啊混賬!為活到今天的這條爛命感恩混賬!!”

  星就硬頂著西瓊腳踹,咬著牙撐著一句話都不說。

  “哼!”塞拉瑟斯強撐著爬起來,靠在墻角冷哼,“這算什么活下來,被亞丘卡斯知道了還不是要死。”

  “好!”星突然聲嘶力竭得怒吼,“好!我幫你們!要對付亞丘卡斯是吧!我幫你們!感恩也好!詛咒也好!契約也好!我要活下去!我一定要活下去!”

  “蠢貨!!都是蠢貨!這時候才明白太晚了蠢貨!!一千年了!早都干什么去了!蠢貨!!!”西瓊發泄夠了似得尖叫了好一會兒,喘著粗氣理著散亂的頭發,“…你們躲在角落干嘛呢,突然關系又這么好了?”

  不自覺得都躲到門口,擠在一起的索倫和波魯裘斯嚇得一個激靈。

  “沒有沒有沒有…”

  “你繼續你繼續…”

  西瓊這會兒也懶得搭理這一對活寶,看向旁邊的塞拉瑟斯。

  “呵,我也有的選嗎?算了,早習慣了無所謂,不過,”紫發的少女盯著索倫,“把女妖劍還給我,她是我唯一的朋友,還給我,要做什么我都答應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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