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的蘇輅依然過著枯燥乏味的學習生活。
由于前幾天背書時一不小心看過頭,又一不小心查完了解釋,還一不小心放了幾個講解視頻來催眠。
這些一連串動作直接導致他這幾天的學習進度大大超前,甚至還屢次收獲了夫子們的贊許眼神!
長此以往,那還得了!
中國人,講究中庸之道,太出挑了不好!
看看他堂哥他們的求學生涯,一大早起來讀書不說,讀完了瘋狂刷題寫文章,每天起早貪黑,日子過得豬狗不如!
天才,注定要比旁人承受更多!
蘇輅痛定思痛,親手為一批話本游記制作了一批書衣,并且做好了完整的時間規劃,比如上韓絳的課看游記、上歐陽修的課看話本等等。
總之,換一個老師換一種風味,足不出戶游遍天下盛景、看遍愛恨情仇。
巴適,十分巴適。
資善堂環境如此幽靜,兩個同窗聽課如此認真,老師講課的聲音又如此動聽,營造出了一個多么好的摸魚環境啊!
若不是上課發呆容易被點名批評,蘇輅都要在線追番了!
有這么邪惡的金手指在,他至今還沒有一天到晚躺在床上不動彈,靠的全是他引以為傲的自制力!
蘇輅就這么上課看看書、下課練練字,在韓絳他們眼皮底下快樂摸魚。
這天蘇輅結束一堂課,順利看完一本才子佳人團圓美滿順便來點風月之事的話本,心里十分不滿,劇情老套就不說了,連姿勢都只有那么幾種!
大宋這些垃圾作者和盜版書商,一點創新意識都沒有,改天他要拿著創意去大相國寺的廉租房找幾個落魄讀書人寫書給自己看。
蘇輅甚至生出一種無比邪惡的念頭:要是老江這個快槍手沒中進士多好,保證每天都能源源不斷地給他產出!
可惜啊可惜,老江要當人民公仆去了!
蘇輅正為自己的精神糧食煩惱著,許太醫派來的學徒就來到了資善堂外。
李憲入內向蘇輅通傳。
許太醫派來的人!
蘇輅聽了,精神一振,顧不得收拾作案現場,一溜煙跑了出去。不想他剛走到資善堂外,迎面便碰上了過來給他們講下一堂課的韓絳。
蘇輅乖乖向韓絳問好。
韓絳看了眼旁邊那位臉生的學徒,沒說什么,只讓蘇輅趕早進來,一會該上課了。
蘇輅連連點頭,才拉著那學徒到一邊說話。
學徒年紀還小,學醫才幾年,頭發依然烏黑濃密。他朝蘇輅施了一禮,將許太醫讓他轉告的事告訴蘇輅。
蘇輅聽說狄青身體無恙了,心里很高興。
他不知道狄青到底是不是這時候抑郁而終,可是既然碰上了他免不了想多了解一二。
得知許太醫剛歸來,具體細節沒與旁人細說過,蘇輅便道:“我下學早,到時過去尋許太醫說說話,勞煩你幫我與許太醫說一聲。”
學徒聽蘇輅這般客氣,自是一口應下,回太醫局復命去了。
蘇輅目送學徒離開,抬眼看了眼寫著“資善堂”三個字的牌匾,確定自己不會走錯之后才邁步入內。
不想蘇輅才走回資善堂里頭,卻見韓絳正站在自己桌前,手里拿著本禮記在認真翻閱。
蘇輅心里打了個突。
剛才歐陽修來給他們講禮記,他拿出自己精心制作的話本版禮記,不時在上頭寫幾句自己的看文心得。
看文留個本章說支持撲街作者,那不是他這種善良讀者應該做的嗎?
當然,在韓絳他們看來,他就是在邊聽課邊做筆記!
這些天他靠著如此認真的學習姿態,一如既往地贏得了夫子們贊賞的眼神。
現在怎么辦?
現在該怎么收場?
他沖上去搶回自己的書拔腿就跑可以嗎?
難道他上學還沒到一個月,就該黯然退學了!
韓絳見蘇輅回來了,不緊不慢地放下禮記,又拿起旁邊的尚書翻看起來。
尚書是韓絳一會要講的課,不過芯子已經被蘇輅換了,里頭是本新鮮出爐的游記!
蘇輅一臉絕望。
趙仲鍼和王雱也不知道蘇輅搞的小動作,這會兒見韓絳在逐一翻看蘇輅桌上的書,好奇地湊過去看了幾眼。
一看之下,趙仲鍼表情都變了。
王雱也幽幽地看向蘇輅。
你小子年紀最小,字寫得那么糟,上課居然還摸魚?!
摸魚就算了,你做起功課來居然沒落下,就說你是不是在扮豬吃老虎!
韓絳一臉平靜地沒收了蘇輅精心制作的幾本書,淡淡地吩咐蘇輅放學別走,留下好好聊聊。
“…”
老師你別這樣,我害怕!
我膽子賊小!
蘇輅乖乖拿出真正的尚書積極聽講,試圖裝好學生蒙混過關。
可惜該來的還是要來,韓絳講完一堂課,無情地把蘇輅拎去教育。
這次連最講義氣的趙仲鍼都沒去搭救蘇輅。
趙仲鍼著實太受傷了。
原以為蘇輅和自己學習進度差不多,只王雱比他們領先一些。結果現在蘇輅摸魚的事東窗事發,一下子讓趙仲鍼發現了真相:菜的只有他自己!
蘇輅,不聽課也能跟上進度!
他的好兄弟,用一手爛字蒙騙了他!
王雱的眼神也深了深。
他以前一直沒把蘇輅當對手看,現在看來,他平時應該多與蘇輅探討較量!
不過現在開始也不遲。
另一邊的蘇輅壓根不知道他兩個同窗的心態轉變。
他正在接受韓絳深刻的思想教育,韓絳已經從做人應該以誠信為本、小事不認真如何能干大事一路講到再聰明也該天賦與努力并重。
蘇輅小雞啄米一樣瘋狂點頭,認錯態度十分良好。
韓絳在他看似乖巧的臉龐上看出了四個大字:下次還敢!
韓絳聽人說蜀地這兩年流行起一種名叫戒尺的東西,是特意做來給夫子用的,專門用以管教不聽話的學生。
以前韓絳覺得教育應該以德服人,不該簡單粗暴地使用暴力,現在他突然覺得自己也需要那么一把趁手的戒尺。
韓絳說服自己別動氣,提筆刷刷刷地寫了三道題,對蘇輅說道:“拿回去好好寫,明兒交給我。別偷奸耍滑裝不懂,也別讓別人幫你代寫,自己給我寫完。”
蘇輅看了看,命題作文,一篇一千字,這是變相罰抄,要他熬夜趕工!
可自己干壞事不小心被人逮個正著,蘇輅也不敢討價還價,只得蔫了吧唧地拿著題目回去收拾東西。
趙仲鍼和王雱都沒走,見蘇輅回來了,不僅沒安慰他,還對他一頓口誅筆伐。
聽說蘇輅被罰寫文章,趙仲鍼兩人依然一點都不同情,還一人一邊拍著蘇輅肩膀大說風涼話:“你上課都有空看閑書了,三篇文章哪里難得倒你?”
這都什么人啊!
蘇輅不想搭理他們了,拜托李憲領自己去太醫局找許太醫。
由于他被韓絳逮著訓話,時間晚了不少,蘇輅找過去時許太醫都在收拾藥箱準備回家了。
見蘇輅過來了,許太醫背起藥箱說道:“邊走邊說。”
蘇輅點頭,又托李憲去通知金剛一聲,讓金剛過來太醫局這邊的宮門接自己。
一老一少沿著長廊往宮門方向走,許太醫將在陳州的所見所聞仔細給蘇輅講了一遍。
聽說狄青當時的情況,蘇輅心中嘆惋。
他適時地給許太醫獻上彩虹屁,表示全靠許太醫您辛辛苦苦親自跑一趟才能治好狄將軍,這世上像他這般醫者仁心又這般醫術高超的大夫著實不多見了!
許太醫一邊捋著須,一邊聽蘇輅夸獎,口里謙虛地說“哪里哪里”“應該的應該的”,兩個相差幾十歲的人竟相談甚歡。
可以說,如果許太醫頭頂會顯示好感度數值,現在一定在不斷地+1+1+1+1+1…
這么有眼光又會說話的小孩,不多見啊!
兩人一路聊到宮門口,金剛已經候在那里等著了。
蘇輅一臉不舍地拜別許太醫,跟著金剛踱步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