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敲其骨、吸其髓。
真正的犯了眾怒的,是個人都想殺他!
他想他老子今天落到這樣的一個地步,少不了何瑾的一份功勞。
他能堂而皇之的進宮,不是他厲害,而是他老子已經失去了民心,他只是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就給他一個痛快吧,別讓他痛苦,盡量安詳一點。”
德隆皇帝無奈道。
“我說了,”
林逸淡淡地道,“我是不會親手殺他的。”
見他老子沒有再追問何瑾的事情,也并不驚訝,畢竟何瑾做的事情,他想他老子應該比他更清楚。
既然何瑾已經沒法再救下來,就不用再多言。
德隆突然問道,“你是如何說服無相長老的?”
林逸被問得有點懵逼,不明白這話里的意思。
無相長老?
金剛臺的大宗師?
這跟金剛臺有什么關系?
但是還是故作高深的道,“父皇以為呢?”
“無相長老一直在宮中,昨日不辭而別,”
德隆皇帝嘆氣道,“你能得到金剛臺的支持,這很好。
朕本以為你有如此聲勢,是個懂得隱忍的人,想不到你還是著急了些,你不該在這個時候帶兵進宮的。
不忠不孝不仁不義,即使你得了這天下,你以為就能安穩嗎?”
林逸很詫異,真讓何吉祥、陳德勝這些老頭子給說中了,金剛臺與宮中關系不淺,而且聽他老子的意思,好像金剛臺已經拋棄了他老子,選擇了他。
可是,自己與金剛臺一直沒有交集,從未與金剛臺的人見過面。
既然想不通,他就沒有再繼續去想,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直起腰在他老子面前來回踱步道,“父皇,如何兒子跟您說,我并不想當皇帝,父皇信嗎?”
“那你如今這大張旗鼓行事,又是為何?”
德隆皇帝冷冷的看著他從來沒有正視過一眼的兒子。
“兒子是為了天下百姓,”
林逸發自肺腑的道,“這一路上所見,皆是慘不忍睹,即使是鐵石心腸,也不能不哭上一番。
兒子心想,既然父皇年齡大了,無力整頓山河,不如由兒子來匡扶社稷。”
“匡扶社稷?”
德隆皇帝笑了,接著笑的更加大聲,好像聽見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話似得。
最后,還是忍不住一個勁的咳嗽了起來。
林逸一邊替著他順背,一邊笑著道,“到了這個時候,兒子沒必要騙你。
在來安康城的前幾天,兒子還想著幫著父皇把瓦旦人趕走,然后深藏功與名。
直到兒子看到一個父親烹飪了自己剛剛一歲的兒子,含著淚吃肉的時候,如沉石墜心。
兒子便改變了這個想法。
孩子何其無辜?
黎民百姓何其無辜?
兒子多猶豫一天,這百姓便要多受好多的劫難,多死成千上萬的人。
等不得了,為了天下蒼生,背上罵名又如何?”
他實在無法忍受這些占著人位不干人事的王八蛋了。
所以,就在前夜,喝點了小酒之后,他直接做出了把他老子拉下馬的決定。
“朕年輕的時候,跟你是一個想法,”
德隆皇帝等咳嗽完后,呷了一口茶水,突然憤恨的道,“朕初登基,便下了圣旨,專辦貪官污吏,勵精心血,兢兢伏案,淡食寡衣,未敢有懈,仍落得如此境地,如今天道崩壞,臣民不治,人心難古,四方禍起。”
林逸能聽得出他話里的郁悶與無奈。
便笑著道,“父皇放心,兒子會吸取你的教訓,不會再走你的老路了。”
德隆皇帝又忍不住咳嗽了兩聲,“他們能背叛朕,一樣就能背叛你,朕會睜大眼睛看著。”
“父皇,你別忘了,如果兒子輸了,祖宗的基業就都沒了,”
林逸坐在老皇帝的對面,一字一句道,“難不成你還能指望的上三哥或者七哥不成?”
德隆皇帝聽見這話后愣了愣,半晌后才道,“寂照庵!
不要娶寂照庵的女子。”
“父皇放心,”林逸懶洋洋道,“兒子誓滅寂照庵,雞犬不留。”
德隆皇帝看著林逸,終究還是道,“筆墨伺候。”
小喜子趕忙研磨,然后扶著老皇帝到書桌前,替他展開紙,等他揮毫潑墨之后,拿在手里,用嘴巴吹干透,迫不及待的送到了林逸的面前。
林逸看了一眼后,俯身拱手道,“父皇圣明。
只是,父皇,玉璽呢,這還差個戳呢?
手續辦完備一點,也顯得正規,不然天下人誤解,不理解兒子的一片苦心,還真以為兒子篡位呢。”
德隆皇帝緩緩地拉開了面前的抽屜,然后直接走到了床榻前的椅子上,再次坐下。
小喜子見王爺對他使眼色,趕忙走過去把抽屜里用黃布包裹著的東西拿了出來置于桌子上。
林逸道,“打開吧。”
“是。”
小喜子小心翼翼的打開布結,露出了一塊紫紅色的石頭,輕輕地捧起來后,把底部對著林逸。
“受命于天,既壽永昌。”
林逸只認出一個“壽”字,但是依然還是很容易的猜出了其它字。
小喜子用玉璽在印泥上摁了一下后,又把螭紐那一面朝向林逸。
“你蓋吧。”
林逸沒有接。
“小人不敢。”
小喜子渾身有點發抖。
他又不是掌印太監,要是分不清好歹,直接摁上了,就是誅九族的大罪,雖然自己沒有九族,但是自己也不能輕易死了啊!
“蓋。”
林逸的語氣不容置疑。
“是。”
小喜子硬著頭皮,哆嗦著在詔書上蓋下了玉璽。
這以后王爺要是登基了,有人出來翻舊賬,不死也得脫層皮啊!
他又不是何瑾!
更何況,他已經能預料到何瑾的下場了。
林逸等小喜子收拾后玉璽和詔書后道,“給父皇安排幾個機靈的人伺候著,不得怠慢。”
然后又朝著德隆皇帝道,“父皇放心,明日最后一班早朝,父皇就可以好好休息了,兒子告退。”
轉身出了麒麟殿,小喜子抱著黃布包裹,緊跟著道,“王爺,咱們這是去哪了?”
他們王爺不能迷路了吧?
再走就要出宮了!
林逸笑著道,“回和王府,這宮里太大了,也太陰森了一些,回自己窩里睡覺踏實。”
小喜子無奈,趕忙吩咐身后的小太監先行去備馬車。
站在宮門口,回望身后一列列官兵,鮮亮的鎧甲的夕陽底下閃閃發光。
再次回到闊別多年的和王府,門口已然跪著二三十人,除了郭召兩口子,沒有一個是認識的。
郭召大聲道,“恭迎王爺回府。”
“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所有人都跟著大喊。
“回家的感覺還挺不錯的。”
林逸順手把門口墻縫里的草給捋了一根,叼在嘴里,背著手吊兒郎當的進了府。
小喜子跟在身后,郭召一把拉住他低聲問,“是不是以后不能喊王爺了?得喊攝政王了?
剛才我就琢磨了,沒想明白,怕鬧笑話,就還是喊得王爺。”
小喜子笑著道,“攝政王是加封,和王爺還是和王爺,那沒變,咱家覺著,還是喊王爺更親切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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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的好像也是啊。”
郭召經小喜子一提醒,恍然大悟。
林逸在大廳里剛抱上茶杯,何吉祥就到了。
“王爺!”
何吉祥起身后道,“暗衛指揮司重重包圍后,不曾逃出一人,只是這江重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