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是錄回到家后,把馬車趕到后院,全交給了他的老子——原和王府馬夫胡大。
接過侍女遞過來的茶,坐在院子里的桂花樹下,抱著茶杯,卻一口沒動。
“你這是傻了不成?”
胡是錄的媳婦金氏走過來把他的茶杯奪過來,放到了石頭案子上,沒好氣的道,“落地上摔碎了,老娘跟你沒完。”
“想事情呢。”胡是錄嘆氣道,“你別來打岔。”
“你這是嫌老娘煩了?”金氏滿臉不高興道。
“沒有,沒有,”胡是錄嘆氣道,“和王爺明日啟程就藩。”
“王爺真的要就藩啊?”金氏嚇了一跳。
“嗯。”胡是錄斟酌半晌后,看著金氏道,“我們跟著王爺去三和吧。”
“你瘋了吧!”
金氏一下子就跳了起來,“三和那是什么地方,誰不知道啊!”
胡是錄嘆口氣道,“我想好了,孩子他媽收拾東西吧,我們明日隨同王爺一同啟程。”
金氏氣憤道,“你不要命,還想帶著我們娘幾個一起丟命?
還有爹娘,那年齡都那么大了,能受的了折騰嗎?”
胡是錄嚴肅道,“我是郎中,自然能保你們母子、爹娘無虞。”
“那個鬼地方,你去了干嘛啊?”金氏實在想不通。
“王爺對我有知遇之恩,不可不報。”胡是錄笑著道,“沒有王爺,哪里有我胡某的今日。”
“人家是王爺,身邊什么樣的人沒有,缺你一個?”
金氏的聲音越來越大,“再說,你要報恩,沒必要拿我們娘幾個的命不當回事啊!”
“人家王爺的命不比咱們金貴?”
胡是錄的老爹胡大突然從前屋走了出來。
“娘,”金氏看向了胡大身后的胡家老太太,
“這爺倆魔怔了吧,你也知道三和是什么地方,安康城里的人都知道,只要流放那鬼地方,就沒聽說過有誰活著回來的。”
胡家老太太笑著道,“咱們女人家,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隨他們爺倆折騰吧。”
“娘,”金氏不死心道,“咱們不說,倆孩子呢,千里地呢,路上哪里是那么好走的。”
胡是錄道,“為了倆孩子,咱們就更得走了,王爺不在了,以后可就沒人替咱們撐腰嘍。”
“你不是經常吹噓給哪個侍郎,哪個將軍看過病嗎?”
金氏不服氣道,“難道你在這安康城就是只螞蟻,任人拿捏嗎?”
胡是錄冷哼一聲道,“婦人之見,你以為這郎中就是這么好當的?
出入富貴人家,我哪日不是戰戰兢兢?
那里的腌臜事是說也說不完,如果不是因為我是和王爺的人,早就讓人給滅口了!”
金氏道,“你怎么全往壞處了想。”
胡是錄冷笑道,“這世道,你還想好事?
做夢吧你,咱們趕緊收拾收拾吧,明天一早就跟上王爺的車隊,到時候到了三和,那地方全是王爺一個人說了算。
憑著咱們跟王爺的關系,那還不是橫著走。”
“那房子怎么辦?
這是去年才置辦下來的,就這么突然走了.....”
金氏說著說著眼淚水就要下來了。
她平時雖然驕橫,但是不是傻子,既然男人決定下來的事情,還故意跟著唱反調,就是不給自己留退路了。
胡大道,“這事好辦,租出去,一年怎么也得幾十兩銀子,算是多了一份進項,我這就去找牙人。”
胡是錄點點頭,胡家隨和王去三和的事情就這么定下來了。
下晚的時候,天氣陡然變了,烏云密布,大雨傾盆。
后半夜變成濛濛細雨,綿延不絕,一直沒有停歇的意思。
林逸站在涼亭中,他想不到自己居然會有心事而在卯時之前起床的一天。
洪應道,“王爺,時辰還早著呢,要不你再躺一會?”
“不了,睡不著,”林逸嘆口氣道,“府里讓人留守,決定好了嗎?”
洪應道,“負責花園的老頭郭召,還有他的老伴秦氏,這二人老成可靠,王爺大可放心。”
林逸笑著道,“他們倆我放心,叮囑好郭召,金魚給我養住了。”
這些金魚他自小就開始養,少數有十年了,從宮里帶到宮外,著實費了他不少的心血。
“是,小的一定會交代好。”
洪應勾著的身子,突然直了起來,走到林逸的身側,低聲道,“王爺,小的先送你回房吧。”
林逸無奈的道,“哎,你現在越來越嘮叨了,說過的了,現在睡不著了,屋里熱,還不如外面涼快,等會差不多時間,咱們就出發。”
“可是這雨還下著呢?”
洪應說話的同時,全身緊繃,“王爺,你還是先進屋吧。”
林逸滿不在乎的道,“下雨算得了什么,早上才說過的,就下刀子都照樣走。”
汪汪!
花園里突然傳出來了狗叫聲。
兩聲之后,戛然而止,只剩下嗚咽聲。
洪應把林逸貼的更緊了,不管來的是誰,他都不會擅自離開林逸半步。
林逸正是好奇間,借著六角亭微弱的燈籠光,看見了漆黑的半空中隱隱約約有個人影。
“小公公,你恢復的倒是挺快的啊。”
林逸聽到了一個女人的聲音,似乎很遠,又好像就在耳邊。
“是你!”
洪應的臉色變了又變。
人影終于從黑暗中走了出來,摘掉頭上的斗笠,隨手放在了進門邊上的凳子上,笑看著洪應道,“怎么,還要跟我動手?”
“原來是你......”
林逸終于看清了女人的樣子,然后拍了拍洪應的肩膀,示意他不用緊張。
這個身形高挑,面容姣好的女人,正是冷宮里的文昭儀。
她怎么從宮里出來的?
為什么會來這里?
“怎么?”文昭儀笑著道,“這才出宮兩年,就不認識我了?”
“奶奶,你這來也不提前說一聲,你別客氣,趕緊坐,”
林逸對著洪應道,“愣著干嘛,趕緊泡茶。”
“我提前說了,你敢去接我嗎?”
文昭儀促狹的問。
“自然.....”
林逸嘿嘿笑道,“不敢,你孫子我膽子就這么大,這你是知道的。”
“你這孩子的性子,還是一丁點都沒變。”
文昭儀大大方方的坐下,接過警惕的看著她的洪應的茶杯,笑著道,“小公公,你莫非真不認識我了?”
洪應冷冷的道,“咱家可不敢忘。”
“那還不趕緊謝謝奶奶,奶奶神通廣大,法力無邊,仙福永享,壽與天齊。
你那三腳貓功夫,要不是奶奶讓著你,你這會還能跑得出來?”
林逸就是再傻,這會也明白了前晚襲擊洪應的人是誰。
“油嘴滑舌的......
說實話,那晚我起先真不知道是他,要不然也不能下那么重的手。
幸虧沒什么事,要不然我都不好意思來你這了。”
文昭儀的手指輕輕地按上林逸的額頭,看的邊上的洪應滿身大汗,好像要隨時暴起救主。
“小的多謝文昭儀手下留情。”
洪應不得不承認,前晚這位文昭儀如果繼續追下去,身負重傷的他肯定是跑不了的。
“行了,你下去吧,別在這礙手礙腳了,”
林逸還是把洪應趕走了,親自給文昭儀杯子里續上了水,“奶奶,你這次來是?”
“哎,”文昭儀重重的嘆口氣道,“記不得是哪個小王八蛋說過,以后要給我養老的。”
“啊......”
林逸驚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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