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有意見,憋回去
嚴律本以為白子弟是要帶自己直接去機場接機的，但實際上卻是直接去了鴻運村季康許的住處。
那是一棟有些年代的獨棟小別墅，磚紅色與白色勾勒的是非常簡單大氣的線條，別墅占地面積不算大，特別醒目的是一進去的小院子，能看出有每日被人用心打理的痕跡。
兩人到的時間是早上九點剛過，一路上白子弟也沒說，嚴律就以為還需要等上一會兒。
卻不想，白子弟領著他直接熟門熟路的上了二樓，推開了位于走廊盡頭的那一扇略有些厚重的木門。
“季導，嚴律來了。”
有山水畫的屏風阻隔了視線，嚴律見不到人，只聽見有腳步聲由遠及近。
只一兩個呼吸間，季康許的身形就從一側繞了過來，“嚴律啊，咱們爺倆可有些日子沒見了，最近怎么樣？”
季康許照比一個半月前要黑瘦了不少，尤其是身子板，衣服穿在身上都有些晃，但精神頭卻是很好，嗓門也大，中氣十足。
他這一嗓子，直接把二人的距離拉近了不少。
嚴律笑著迎上去，“季導，精神頭不錯，身體還好嗎？”
“好呀！”季康許張開手，頗有氣勢的展示了一下，說道：“這段時間都在外取景，跑了不少地方，哎呀，就跟出門旅游了一趟似的。”
說笑間，季康許便領著嚴律繞過屏風，走了進去。
這時，嚴律才發現，屏風后其實是一間小型的辦公室，一應設備都很齊全，而此時圍著會議桌已經坐了不少的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壯，足有十四五位。
嚴律的一雙眼記人臉那是沒得說，只看了一圈，就認出了好些個之前在發布會和首映禮上見過的面孔。
只不過那時候都沒什么交集，也就沒打過招呼。
季康許簡單的介紹了一圈，“這些都是我團隊的核心骨干，這是副導盧明，編劇杜飛義，制片范志，動作指導姜軍…”
林林總總下來，這十五個人的工作職能就涵蓋了一部電影的近八成。
嚴律很是有禮的跟每個人都握了招呼。
因為都知道季康許對他是十分的欣賞和喜愛，再加上之前的那一部電影《是友非敵》，嚴律創作并演唱的主題曲《老男孩》也給電影增色不少，所以很多人對他也是十分的客氣。
一直到十五個人都打完了招呼，季康許才拉著嚴律，讓他在自己的左手邊坐了下來，那個位置，可比什么副導演、編劇的都離他還要近。
而至于白子弟，則是在季康許落座之后，才在他的斜后方，坐了下來，低調的好像就是個很普通的小助手而已。
眾人對此已經見怪不怪，倒是對嚴律所坐的位置頗為驚奇，竊竊的交談聲，在不算大的會議室里還是挺清楚的。
嚴律秉持既來之則安之的態度，反正座位是季導安排的，他服從就好，坐哪都一樣。
而至于季導，則是等大家討論的差不多了，才說道：“這次的電影，嚴律做音樂總監，全權負責音樂相關的所有工作。”
此話一出，全場鴉雀無聲，十五個人的十五雙眼睛都落在了嚴律的身上，有探究，有好奇，有不屑，有質疑，末了又都收了回去，只與身旁的人以眼神交流著。
季康許神色不動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對一眾人的心聲似心知肚明，左右看了看，“怎么，有話說？”
盧明瞧了瞧嚴律，猶豫了片刻，才開口，“季哥，不是對嚴律有意見，他的創作水平確實有目共睹，可做音樂總監，他沒經驗吧，要不我再給配個副手如何？”
季康許沒說話，杜飛義先接了話頭，“嚴小弟也別往心里去，咱們都是大制作，是要給觀眾提交滿意答卷的，也得對投資商負責，可容不得半點馬虎，不是針對你。所以，我覺得，負責個主題曲插曲什么的，行，做總監，還是找個專業的吧。”
這兩人顯然在團隊里的地位很高，二人一開口，其余人便都連聲附和著，有人同意配個副手，有人則干脆指出嚴律沒有工作經驗，不勝任。
一時之間，整個會議室里就先為了這個問題，熱鬧了起來，吵吵嚷嚷的，聲音算是比較統一的。
季康許就那么聽著，目光落在面前桌面上的那個文件夾，不說話也不動。
嚴律則也是一臉的淡漠，不喜不怒，似這些人的質疑和不滿說的都不是他一般。
白子弟翹著二郎腿，一只手撣在扶手上支著下巴，看著那些人說的面紅耳赤，嘴角不自覺的翹了翹，覺得還挺有趣的。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足有十多分鐘，這些人似才說夠了，又見季康許和嚴律都沒什么動靜，便一個個的住了口，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有口干舌燥的便起身去接水。
忽然身旁人影一動，接著一杯水被推到了自己的面前，嚴律有些意外，抬眼看去，遞水過來的正是坐在自己旁邊的副導盧明，心下詫異，但還是很有禮貌的回了一句，“謝謝。”
盧明今年快近四十五，模樣頗為的憨實，大方臉龐是明顯的北方人特征，他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別介意，大家不是針對你，都是對電影重視才如此的。”
“嗯。”嚴律也笑了，有季康許這樣對作品嚴要求的導演，他的團隊自然不會差了，這些人之所以如此激動，也正是說明了這一點，他自然是懂的，“我理解。”
盧明見嚴律神色間沒任何的不滿，這三個字也說得頗為真誠，不由心里對他印象好了一些，便也坐正了身子。
季康許見所有人都不說話了，才開口，“選賢以能，我信他能做的好，就是能做得好，我季康許看人從來不會出錯。”
見杜飛義還要開口，季康許的目光便直直的看了過去，“我知道你們有人心生不滿，可我想說，入這行的，一開始誰沒個被質疑，可總得試過了，才知道他成或不成。”
“你們這些人里，有很多人一開始也沒經驗，我卻破格用了，嚴律這里也是一樣。”
“這件事，我既然決定了，就不會更改，有意見的...”說到這里，季康許看向杜飛義的目光就更是直接了，甚至壓的他到了嘴邊的話就是怎么也說不出來。
嚴律頗為意外的抬了抬眼皮，沒想到工作狀態中的季康許還是挺霸氣的，完全是一言堂的氣勢，他突然有些期待他接下來會說什么了。
然后，就聽見季康許的聲音響了起來，“有意見的，憋回去，我不會聽。”
“好了，開會！”
嚴律能感覺到，這一刻，所有人的胸口都憋回去了一口氣，那種氣悶氣苦的感覺，他甚至能通過空氣的共振而感同身受。
不由得的心里便劃過了一抹異樣，似乎就挺爽的。
幾乎是下意識的，他的視線掃到了季康許斜后身的白子弟，然后就看見對方跟他挑了挑眉，那彎起的嘴角似明白他此刻心中所想一般。
然后，嚴律又覺得白子弟有些欠揍了。
季康許給了所有人調整心情的時間，然后才敲了敲面前的文件夾說道：“劇本今天是正式出來了，讓大家都聚過來，也是討論看看，有什么想法攤開來說，爭取今兒敲定，盡快開工。”
說完，便讓白子弟給每個人都發了一份劇本，當然也包括了嚴律。
之前，白子弟曾經給嚴律了一個劇本，只是與其說那是劇本，倒不如說是劇情大綱，是季康許對電影整體的一個構想。
而眼前的，才是正經八百的劇本，全篇以人物對白為主，中間會交代場景的轉換，以及一些特定鏡頭的設計，少去很多不必要的修飾詞語，使得整個劇情走向平鋪直敘般的清楚明了。
嚴律一頁頁的翻看著，眉心卻不自覺的皺了起來。
他記得季康許這次要拍攝的電影是根據一個人的自傳所改編的，而且所選的方向是他從未挑戰過的現實主義題材，可這個劇本通體看下來，壓根沒有一點現實的味道不說，還十分的脫離實際。
他以為是自己解讀有問題，于是又翻到開篇，重新翻閱了一遍，兩遍，三遍，每一遍都要比之前還要仔細。
他甚至將主要人物的對白單拎出來做分析，妄圖從里面解讀出些自己沒能看透的意思來。
可都沒有，什么都沒有。
這個劇本，完全不是一部現實主義題材的電影，而分明是一部歌功頌德的宣傳片。
他揉了揉眉心，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錯，想要開口說些什么，可想到自己這個音樂總監的身份，再加上自己也才加入這個團隊。
便又收回了心思，‘先聽聽其他人怎么說吧！’
身旁，季康許也是在看了一遍又一遍的劇本后，緩緩的開口了，“有什么想法，都說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