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今夜無眠
殺生的取景地在桃坪羌寨，位于川蜀深山中的小寨子。
山路盤桓，怪石嶙峋。
人說自古華山一條路，進桃坪羌寨的路也不遑多讓。
跟著導游，季云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山上爬。
導游是個熱情的小伙子，桃坪羌寨的羌繡很出名，但是路陡不好往外賣，于是催生了往來通商的職業。
他就是以倒賣羌繡做營生的，也不愿意往山溝溝里多跑。
但是季云掏出兩張紅票，他也頓時熱情好客起來。
“你是來這旅游的？”
季云擦了擦頭上細密的汗水，“我來體驗生活的。”
那小伙子干笑著點點頭，心里暗忖，又是個傻大款，這地有什么好看的。
季云當然知道這小伙子是怎么想的，不過也沒必要和他多做解釋。
兩人的氣氛便的安靜下來。
清新的空氣、悅耳的鳥鳴。
與之相對的是重復到有些枯燥的山路，還有不斷下降的手機信號。
又過了半個小時，季云終于能看見遠方飄起的炊煙。
“越過那個山包，咱們就到了。”
季云揉了揉有些發酸的腿，強提起一口氣繼續向前走著。
望山跑死馬，這一段路又走了一個多小時。
走著走著，遠方的輪廓逐漸清晰。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聳立的碉樓，青石道蜿蜒成蛇形，一直延伸到寨子的中央。
“前面就到了，我領你去見見村長，讓他給你安排個地歇腳。”
季云點了點頭，又跟上他的腳步。
隨著兩人的前進，季云也近距離接觸到了在此地生長著的人。
他們站在路旁，目光看著光鮮亮麗的季云，仿佛在動物園看動物一樣。
羌族傳承千年的服飾風格讓季云顯得格格不入。
“叩叩叩！”導游敲響房門。
老舊的木門伴隨著磨牙的吱呀聲，一個叼著煙袋的老頭出現在二人的面前。
“林娃，這是誰啊？”那老人抬眼打量了一眼季云，向導游問道。
“這是城里來的，來著體驗生活。”
他又向老人比了比，朝季云介紹道：“這是村倌，有事你和他說就行咯。”
村長嘬了兩口眼袋，眼皮慢慢耷拉下來。
“我們這可沒什么寶貝。”
有些生硬，語氣中還帶著些不情愿。
“我給錢。”季云直指主題，沒那么多閑心思跟他繞。
“多少錢？”
“600，三個月，有個住處就行，最好是單獨的。”
來得路上他就看到有幾處房子顯然已經空置許久，院子里雜草叢生，顯然倒出一間房子不是什么難事。
“800。”
“行，晚上您再添置一頓飯。”
村長挑挑眉，說道：“我們這的吃食可跟大城市沒法比，嬌生慣養的咽都咽不下去。”
“和你們吃的一樣就行，我不挑。”
“好。”
季云從錢包里拿出八百遞到老人家手里。
村長側身一看，錢包里還剩兩張紅票。
來時季云已經把錢存到山下的銀行里了，就留了1000的現金，財不露白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幺娃！”
村長招呼一聲，只聽噔噔噔腳步傳來，一個小胖子三步并作兩步跑到了三人面前。
小胖子約莫十五六歲，頭上還梳著一個髻，腳步一停，眼神就飄向季云。
“你領他去東頭馬生他們家住下。”
村長回身摸索半晌，拿出一把鑰匙。
“馬生他們家都搬走大半年了。”
“我讓你去你就去！”
“誒！”小胖子應了一聲，引著季云就往外走。
小胖子一邊走著，一邊不住的撇著身邊高大的身影。
他終于忍不住問道：“你是從哪里來的？”
“燕京。”
“我知道，首都！”他的眼中流露出憧憬之色，“那里一定很大吧。”
“是挺大。”
“應該有兩個村子那么大吧。”
季云一笑，“差不多。”
“那你來這里是為了什么啊？”
在他眼里，桃坪羌寨就是個與世隔絕的監獄，山下的世界才是他所向往的烏托邦。
“我來體驗生活。”
“什么是體驗生活？生活還用體驗么？”
季云一愣，一時間也沒法反駁。
仔細一想，體驗生活這詞著實有些矯情。
“我偷偷跟你說，你別告訴別人。”
“嗯嗯！”小胖子連連點頭，表示自己絕不會說出去。
“我是個殺手，來這躲避仇家的追殺。”
小胖子臉色頓時一僵，下意識的后退幾步，強笑道：“你應該是在逗我吧。”
季云意味深長的一笑，“對，我就是在逗你。”
......
桃坪羌寨的地勢不太平整，走向都是傾斜著的，走著像是下山路。
不一會，小胖子在一處碉樓前停下腳步。
“到了。”
季云抬頭一看，果然房子照周遭要破落許多，墻壁斑駁就連窗上也落滿了灰塵。
門上的鐵鎖有些銹蝕，也不知道這鑰匙能不能用。
小胖子一蹦一跳的走到門前，轉動鎖芯打開房門。
桃坪羌寨還保留著羌族傳承下來的建筑格式，通風效果非常好。
雖然從外看賣相不太好，可是屋內卻整潔些許。
“水在村口，床鋪明天給你送來，你今晚先將就著。”小胖子眨巴著大眼睛，“你還有什么需求么？”
季云走到墻邊，摁下開關，毫無反應。
燈已經壞了。
“這是前人家走的久了，村里就給拉了閘，你等個三五天就能來電。”
小胖子一想沒電也不是個事，“抽屜里有蠟燭，你先對付一下。”
“好。”
“有事找我，我就住在拐角第一家。”
季云點點頭，小胖子這才轉身離去。
看著滿屋的擺設，季云深吸一口氣，將自己的行李擺置了起來。
井口離他住處不遠，來回也用不了多久。
抄起抹布，季云開始擦拭了起來。
這一擦，就是一個下午。
......
晚餐是一晚素面，沒加什么佐料，與其說是面，更不如說是面片湯。
不過勞累了一天的季云也照樣來者不拒。
這個角色不能太瘦。
天色漸漸放黑，季云坐在桌前，看著面前的燭花。
突然想起什么，他掏出手機。
還有電，不過沒有信號。
上面還顯示著萬倩最后給他來的一條短信：“注意安全，我抽空就去找你。”
他回復了一句：“三個月之后再來。”
放下手機，房間所有的光亮全靠一根蠟燭在強撐著。
微弱的光芒形成了一個逼仄的空間，堪堪能將季云囊括。
光亮之外，無窮的黑暗在擠壓著季云。
今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