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轉眼而過。
一個時辰后。
落日余暉逐漸散去,天色迅速的陰暗下來,為所有的城區籠罩上了一層陰暗的薄紗。
鐵蒼武道場里,林興朝的家眷用過飯后乘著馬車離開,前往林興朝所買的另一處別院,武道場中只留下了林興朝、兩個親傳弟子蔡軍、王英,以及兩個大著膽子想要搏一搏前程的護院。
而陸錚這邊,除了孔維以外,魯東生、陳兵趙來等人沒拗過大腿,方才也在他的命令下離開了武道場。
此時此刻,武道場中無論前廳前院還是后堂后宅,到處都點著燈籠,照的里里外外一片光亮,就這么坐在后宅院子中默默等待的林興朝忍不住看向正在涼亭之中閉目養神的陸錚:
“陸副尉,恕我直言,邪祟恐怕不怎么好對付,只有你們二位的話,人手是不是有些......”
“怎么,覺得我們人手不足?”
靠坐在涼亭之中的陸錚睜開眼,嗤笑一聲道:
“怨鬼兇靈之屬,不是靠人多就能對付的了的,目前并沒有勞師動眾的必要。”
林興朝望著陸錚年輕的有些過分的面容,遲疑道:
“林某也算在這東城區耕耘許久,以前倒是從未見過陸副尉,不知閣下何時擔任的除魔司副尉?”
“林場主莫不是看我們隊長年輕,心有懷疑?”
林興朝的話是個人就能聽出質疑和不放心的味道,站立涼亭之下一直保持警戒的孔維頓時冷哼一聲道:
“這樣的話,眼皮子未免也太淺了一些。我們隊長除了年輕以外,能力手段都是一等一的。好叫你知道,半個月前兇級邪魔人頭飛廉襲城,后被除魔司掌座重創逃竄,藏進了陰山礦林之中。
就這如此兇殘狡詐的邪物,最終卻是被我們隊長找到并且親手擊殺,更是受到除魔司掌座的當面嘉獎,你這里的邪祟難不成比那人頭飛廉還難對付?”
擊殺了逃走的人頭飛廉?
人頭飛廉襲城之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一直旁聽著的蔡軍王英等人頓時吃了一驚,林興朝目光微閃,肅然起敬,鄭重拱手道:
“原來是擊殺人頭飛廉的英雄,林某孟浪了,失敬!”
本來陸錚看上去過于年輕,外加將其他幾個除魔人遣散他還心有不滿,聽了孔維的話他便意識到這個幾乎沒怎么聽說過的副尉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有能力。
“無妨。”
對于這個小插曲,陸錚不以為意的擺了擺手,算是回應。
林興朝貌似還想攀附一下關系,但見陸錚這一副冷淡的模樣,只能作罷。
就這樣,天色由陰暗轉成了漆黑,外面街道上的喧囂也基本歸于平靜,夜幕正式降臨。
雖然整個武道場燈火通明,又有陸錚這個除魔司副尉坐鎮,但是可以看出林興朝的兩個弟子以及兩個護院顯得十分緊張,四個人拱衛在庭院四角不斷走動,右手緊緊按在佩刀之上,一雙眼睛眨也不眨的掃視著周圍的陰影死角,生怕有什么東西會突然撲出來。
相比這四人,身為場主的林興朝倒是還算鎮靜,他就這么坐在庭院正中的一把椅子上,一雙飽含殺氣的眸子鷹視狼顧,似乎就在等著邪祟的出現。
“隊長......”
壓抑的氣氛中,涼亭之中,孔維忍不住來到陸錚身邊,壓低聲音,聚音成線:
“你說這種情況,那邪祟還會出現么?”
“當然會。”
陸錚不經意間掃了一眼林興朝,嘿然道: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只要林興朝還在武道場中,那東西必定會出現......當然,要是猜錯了就當我沒說。”
“......好吧。”
這回答可以說是相當嚴謹,孔維噎了一下,老老實實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繼續戒備。
而緊接著。
“啊——!”
“夫人,夫人!!”
“老爺,老爺——!”
突然之間,前廳的方向,隱約飄來陣陣凄厲的慘叫,讓處于后宅之中、全神戒備的眾人猛然一驚!
勁風驟然鼓蕩,陸錚身影瞬間從涼亭之中掠出,林興朝與其他人等則是稍慢了半步,也急忙趕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到了前廳,便見大門之外燈籠光線映照之下,一個車夫癱坐在地,連連蹬腿向后移動,仿佛已經嚇傻,而在他面前的,則是一輛平平無奇的馬車。
也是林興朝的妻女離開時所乘坐的那輛馬車。
“怎么回事?”
沒想到車夫竟然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里,剛剛趕到的林興朝臉色微變,驚怒喝問道:
“你來里做什么?”
然而面對喝問,車夫頓時渾身一個激靈,就好像見了鬼一般指著馬車車廂,手指顫抖,牙齒也在瘋狂打顫:
“夫人,夫人和小姐他們......”
林興朝登時臉色狂變,豁然掠到馬車之前,一下拉開了車馬,隨后整個人如遭雷擊,僵立當場。
包括幾乎同時來到車廂跟前的陸錚,目光一掃之間也是瞬息色變。
只見在還算寬敞的車廂之中,林興朝的發妻柳氏、女兒林夢云、以及尚且年幼的林生元,三人姿態僵硬的靠在車廂上,形容枯槁、渾身干癟,仿佛整個人的魂魄及血肉精華都被吸干,已經是沒有了半點聲息。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們身上以及腳下,到處都散落著一張張猩紅的紙人,紙人臉上畫著詭異的笑容,仿佛索命的兇靈!
“夫人,云兒,生兒......”
萬萬沒有想到會看到這樣的一幕,林興朝臉色驚恐,猛然倒退,似乎根本不敢相信這樣的現實,
至于他身后,蔡軍、王英以及兩個護院,更是眼神驚恐震怖,好像見了鬼一樣,完全說不出話來。
“怎么回事......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興朝神情猙獰且扭曲的喃喃自語著,突然間狀若瘋魔的抓起了地上癱坐嚇傻的車夫,狂吼道:
“我不是讓你把她們送到別院中去么!為什么會這樣!”
林興朝怒發如狂,宛如惡鬼,車夫被嚇得面無人色,顫聲道:
“老,老爺,不關我的事啊!之前我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安全把夫人和小姐他們送到別院,并且親眼看著他們安頓了下來。但,但是沒一會兒,婦人和小姐就又從房間里出來,叫我備車,說,說是有東西忘拿了,而且還有重要的事要和老爺你說。
夫人吩咐我不敢不從,然后就備好馬車,載著婦人、小姐、少爺他們趕了過來,他們上車的時候明明都是好好的,等到了以后我便叫他們下車,但是怎么都沒有回應,怎么會,怎么會......”
說到后面,車夫已經是驚恐萬狀,雙腿癱軟,幾乎連站都站不穩了。
“上馬車的時候人還是好的?”
而聽到此言,陸錚眼神頓時一凝,猛然看向馬車車廂,目光冷冽:
“小心車廂,邪祟可能還藏在里面!”
柳氏、林夢云姐弟三人剛到別院安頓下來,就又要回來,這無疑極不正常,不可能是她們的本意,大概率是來自于邪異的操縱。
也就是說,林興朝在把家眷妻兒送上馬車的時候,那邪異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混入了其中!包括現在,剛剛害死柳氏、林夢云等人的邪異很有可能還藏在這馬車之上!
只是陸錚唯一不清楚的是,邪異此前到底是一直藏身在武道場之中,還是在武道場之外某處,直到柳氏等人離開才尾隨而上的?
如果是第一種,邪異是如何騙過他的感知的;如果是第二種,邪異何來如此的智慧?
在陸錚出聲提醒的同時,孔維已經眼神冰寒的拔出佩刀,全神戒備;而蔡軍王英四個人則是猛退兩步,心驚膽戰的緊盯車廂,如臨大敵。
至于林興朝,則是豁然扔下了被嚇到癱軟的車夫,一臉猙獰和暴怒的看向車廂:
“孽障......還我妻兒命來!”
下一刻,他身影暴掠而出,氣勁狂飆,一掌宛如狂龍出海,瞬間轟在了車廂之上,直接讓這上好鐵木打造的車廂上半截解體破碎,碎片紛飛!
林興朝狂怒之下保持力道,并沒有怎么傷害到車輛里的三具尸體,但是匪夷所思的是隨著氣勁吹拂,上半截車廂炸開,原本尸體身上和周邊散落的一個個猩紅紙人卻倏然毫無征兆的飛躍起來,隨風狂舞!
嘻嘻嘻......
哈哈哈......
只一瞬間,起碼有數十張詭異紙人就像是突然擁有了生命一般飛揚而起,發出陣陣令人汗毛倒豎的詭笑之音,然后閃電般一下從眾人的頭頂,直奔后宅的方位。
禍亂鐵蒼武道場的邪異,此刻似乎正式顯形!
“孽障!”
已經被憤怒和悲痛徹底沖昏頭腦的林興朝根本沒有多余的話,咆哮聲中他恍若瘋虎一般緊追而上,同時狂暴的掌風接連拍出,引發空氣的炸裂和爆鳴。
然而飛舞的猩紅紙人被掌風拍中,就好像蒲公英被吹散了一般,分裂出更多的紙人碎片猛烈的飄搖飛舞,呼啦啦的響動宛如聲聲詭笑,在黑夜中讓人毛骨悚然。
著實沒想到顯形的邪異如斯詭異,同時帶孔維追來的陸錚也是眉頭直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