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
后宅之中。
偌大一個后宅,現在人等皆盡撤出,孔維、魯東生、陳兵、趙來、李雪、白子玉六人則是兩兩分散,在蔡軍、王英這兩個武道場的弟子帶領下,勘驗著幾個死者的被害現場。
而此時此刻的陸錚,則是獨自一人漫無目的的在后宅四下閑逛著。
不,不能說是閑逛。因為他此刻空前的精神感知四下輻射,對方圓數丈的環境洞徹入微,猶如雷達探測一般四下進行著排查。
雖然不知道在鐵蒼武道場作祟的到底是什么樣的邪祟,但是邪異之屬大多身具邪氣、怨氣、煞氣,以陸錚現如今強悍的感知若是能找到蛛絲馬跡,自然就能順藤摸瓜下去。
不過可惜的是,直到一刻鐘后,他將整個后宅都感應了個遍,也并未感覺到什么明顯的異常。
“沒有......”
一無所獲的陸錚再度來到內宅院子里的涼亭之下,沉吟思索:
“這么說來,邪祟并非藏身在鐵蒼武道場,而是在武道場之外的某個地方,只有晚上的時候才會潛入進來?”
按照這兩日遇害者由外宅到內宅先后死亡的狀況來看,這似乎比較符合他的推測,但是這附近不只是有鐵蒼武道場,邪祟在這里害人僅僅是巧合,還是有別的緣由?
就在這時,孔維、魯東生等人也結束了所有的勘察,匯集到陸錚面前,臉色沉重的道:
“隊長,我們看過了,其他的尸體、現場情況,都跟那位林場主說的絲毫不差。”
“所有遇害者身上都沒有任何掙扎的痕跡,那死在自己房間中的幾人,我們將屋子里徹底檢查了一遍,并未找到任何腳印一類的痕跡。”
“根據種種,這一次作亂的邪祟,很有可能怨鬼兇靈一類的東西,否則不可能造成這樣的效果。而且襲擊武道場的怨鬼惡靈,絕對已經達到鬼級,甚至不只是鬼級初等的危害了!”
“怨鬼惡靈......”
回想起曾經在除魔司看過的大量卷宗,陸錚也是點了點頭:
“看來應該就是此類的東西了。”
怨鬼兇靈,這個名詞其實只是統稱,歸根結底還是邪異之屬,只不過和邪魔、尸魔這種東西不一樣的是,怨鬼兇靈都是由邪祟引動極度的怨氣、煞氣、惡念所形成,并沒有實體,屬于虛無的存在。
正是因為存在虛無,所以某種程度上來說怨鬼兇靈之屬比起一般的邪魔都要棘手不少,若論會造成的危害,則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陸錚沉吟間,蔡軍、王英這兩個武道場弟子也算膽子不小,此刻卻是臉色發青,強自鎮定的問道:
“敢問各位大人,這怨鬼兇靈,是什么東西?”
根據除魔司的經驗,兇靈之屬絕不會憑空誕生,陸錚瞇起眼睛看向兩人:
“你們可以簡單的理解為冤魂厲鬼一類,這種東西含怨煞而生,無影無形,所到之處必定血流成河,普通的武人根本沒有半點抵擋的余地,今天晚上不出意外的話,武道場恐怕會死更多的人。”
蔡軍和王英兩人倒吸一口涼氣,聲音發顫,“那,那這,這該如何是好......”
陸錚沒有再繼續恐嚇,而是話鋒一轉:
“這種東西誕生一般都有緣由,它盯上你們武道場未必是巧合,尤其是所有尸體上貼著的紙人,你們就沒有一點頭緒么?武道場最近到底有沒有發生過什么特別的事?”
“特別的事......”
王英頓時一幅苦思冥想的表情,但是一旁的蔡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臉色開始變幻起來。
陸錚瞬間覺察到了蔡軍的表情不對,目光鎖定:
“你知道些什么?”
陸錚的目光望來,頓時帶來一種難以言喻的強大壓迫,蔡軍不由自主的望了一眼周圍,然后猶猶豫豫的道:
“嚴格追究起來的話,我倒是知道一個和紙人能扯的上關系的人,但是......”
“但是什么?”
陸錚立刻道:
“知道什么,但說無妨。我們知曉的情報越全,對付邪祟的把握也就越大,你把知道的說出來對你有利無害!”
見陸錚這么說,蔡軍頓時下定決心,深吸一口氣后迅速道:
“回大人,我們整個鐵蒼武道場,唯一能和紙人扯上關系的,就是后宅原先一個叫做月香的侍女,她的父親,便是一個在街頭上討生活的剪紙匠。”
一旁的王英變了臉色:“月香的父親是剪紙匠我也知道,但這紙人怎么可能與他有關?他前幾天還來過我們道場,而且連武功都不會!”
“會不會武功無關緊要,后面再說!”
陸錚眼睛一瞇,盯著蔡軍:
“這個月香,和她的父親,現在人在哪里?”
“月香......”
提起這個名字,蔡軍的臉上神色變得有些復雜,有愛慕、有緬懷,有不甘,有悲凄:
“月香天生麗質,早在一個多月前,便被師傅轉賣了身契,送給了內城一個大人物做侍女。但是也是不過半個月的時間,她卻音信全無,好似人間蒸發了......”
“哦?”
陸錚頓時一聲冷笑:
“在大塞里,富商權貴打殺下人不是什么稀罕事,月香恐怕是死了吧?”
“您說的不錯,所有知道這件事的人,都是這么想的。”
蔡軍慘淡一笑:
“月香的身契是她自己和師傅簽的,為的就是給她父親剪紙匠治病。剪紙匠長時間沒有得到女兒的消息覺察到不對,前一段時間便天天來武道場,跪地哀求師傅他能幫忙打探一下消息,甚至還報了官。不過他這樣弄得師傅很不高興,后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得到了什么消息,從幾天前開始我們就沒有再見到他了......”
陸錚眼眸之中冷光一閃:“他還活著,還是被你師傅殺了?”
不管是王英,還是蔡軍頓時嚇了一跳,連忙道:
“不,不會吧?”
“知曉月香父親的病情,師傅他還為其看過病,施過恩,不可能做出這種事來!”
“有什么不可能?”
陸錚豁然冷笑:
“天底下玩火自焚的蠢材多的是,跟我來!”
說著,他一馬當先,帶著眾人就向前廳走去。
回到前廳,一眾等待的有些心焦的家眷親信都在,見到陸錚率眾而來是頓時滿懷期待,場主林興朝聽到動靜也第一時間從偏廳走出,迫不及待的問道:
“副尉閣下,不知這番調查可有發現?”
“是有一點小小的發現。”
陸錚面無表情:
“林場主,告訴我,月香的父親,那個剪紙匠的尸體在哪?”
什么?
陸錚此言一出,大廳中林興朝的家眷弟子所有人都是一驚,而林興朝本人更是措手不及,神情全部僵在了臉上:
“你說什么?”
陸錚懶得廢話:
“告訴你,盯上你們武道場的邪祟,十有八九是乃是怨鬼兇靈之屬,每個死人身上都有紙人,已經很清楚的表面了源頭到底來自于誰,還需要我再多說么?”
林興朝臉色變幻,先是冷冷掃了一眼蔡軍、王英兩人,然后沉聲道:
“副尉閣下是覺得那剪紙匠死后化成邪祟,而我則是殺死他的兇手?你恐怕誤會了,他是月香之父,而且重病在身,身體孱弱,我與他無冤無仇,為何要殺他?”
“是么?”
陸錚淡淡道:
“你將月香的身契轉給了何人,其父親現在何在?”
林興朝遲疑了一下:
“告訴閣下也沒什么,月香的身契,我轉給了防衛軍的統領,赫連啟閣下。”
赫連啟?
怎么也沒想到在這里聽到赫連啟的名字,陸錚豁然道:“你認識他?”
“這是自然。”
提起赫連啟,林興朝嘆氣道:
“這位赫連統領,我是在一場宴席之上認識的,散場之時他正好看到了在馬車邊等候的月香,當即便向我討要。此人乃西疆提督之子,身份地位比我鐵蒼武道場簡直就是大象和螞蟻的區別,我也是實在沒有辦法,才”
即便是在場的家眷弟子親信,知道這件事的人也顯然不多,絕大部分人都露出驚訝的神色。
而陸錚則是面無表情,漠然道:
“然后呢,月香以及其父如今何在?”
林興朝嘆了口氣:
“前段時間,月香音訊消失、其父劉懷德登門求助后,我便想盡辦法的幫其打聽,結果得到的消息卻是月香在天雄府感染了急癥,已經不幸過世,并且已被天雄府火化。
至于月香的父親,他就是聽了這消息,遭受了巨大的打擊,渾渾噩噩的便離開了武道場,再也沒有回來,我也不知道他去往了何方”
此言一出,整個前廳中一大群人神色各異,其發妻柳氏及兒女林夢云是神情略帶不安,其他下人、護院弟子之類則是滿眼心驚和不忍,似乎沒想到這一對父女的命運如此悲慘。
身處大戶人家,他們太清楚什么什么所謂的急病急癥都不過是借口,像是天雄府這樣的龐然大物里面,丫鬟侍女被主家玩弄凌虐而死簡直再正常不過,月香恐怕就是落了這樣的下場。
嗡嗡的議論中,唯有孔維、魯東生等人都是驟起眉頭審視著林興朝,似乎在判斷對方所說是真是假。
“好,很好。”
而此刻,陸錚盯著林興朝,緩緩點了點頭:
“既然林場主說和自己無關,我便相信,不過”
面對除魔司這樣的機構,能不得罪還是盡量不要得罪,林興朝微微松了一口氣,連聲道:
“陸副尉盡可直言。”
陸錚眼神略顯譏誚的道:
“那怨鬼兇靈兇惡非常,按照我們除魔司的評定等級,已經是鬼級中位,這等邪物兇險莫測,一般都靠一股陰戾怨氣驅動,怨氣不消不會善罷甘休,我可以確定今晚它必定會出現,林場主最好還是做好準備吧。”
聽了陸錚的描述,林興朝眼皮頓時一跳:
“陸副尉這是何意,難道你們要袖手旁觀?”
陸錚漫不經心的道:
“當然不會。今晚我會親自在這武道場中坐鎮,不過林場主必須也留在這里,否則我擔心那邪祟未必會出現。”
“林某正有此意。”
眼見陸錚這么說,林興朝頓松一口氣,然后冷然道:
“那妖邪害死我弟子,它即便是不來,我也絕饒不了它。容林某安排一下,先將家眷安頓到別的住所,晚上便和那孽障一分高下!”
“好,我們先去內宅布置一番。”
此刻已經臨近黃昏,距離天黑也沒有多久,陸錚當即帶領孔維等人離開前廳,再度前往后宅。
而等到陸錚等人的身影消失,林興朝的臉色驟然陰沉下來,還不等他身旁的發妻柳氏及女兒林夢云說話,他就冷聲:
“夫人,立刻去收拾東西,帶上夢云和生兒,到別院去居住,沒有我的消息,千萬不要回來!”
說著,他看向蔡軍王英等幾個親傳弟子及護院,眼神兇狠:
“其他人,今晚與我一同駐守后宅,務必誅殺邪障!此間事了過后,所有人我都將視為真傳弟子,并且傳授開辟力關之法!”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幾個原本已經猶如驚弓之鳥般的弟子護院,頓時面面相覷,眼神沸騰起來。
而此時此刻,剛剛跟隨陸錚來到后宅的魯東生望了一眼身后的方向,忍不住問道:
“隊長,這邪祟真是那剪紙匠所化?還有方才那林興朝所說是真是假?”
“你覺得呢?”
陸錚頓時哂笑一聲:
“我已經給過他機會,是他自己不知道珍惜。那怨鬼兇靈一步步從外宅突破到內宅,主要目標必定是他,我倒要看看今晚到底會發生什么有趣的事!”
雖然身為除魔人,除魔衛道是本職,但這林興朝明顯并非善類,而且很不老實,他自然并不怎么在意對方的死活。
白子玉卻是沉吟道:
“隊長,這怨鬼兇靈能無聲無息的弄死一個內壯境大成的高手,顯然非同一般,我們要不要通知秦副尉,穩妥一些?”
“不,不用。”
現在血氣境在陸錚眼里一只手就能碾死,哪會要什么支援,頓時一擺手道:
“對付這種東西人數越多越麻煩,今晚除了孔維以外,其他人都無需留下,回去等我們的消息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