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傳巴利律…到底是什么東西?”
花盛在漆黑一片的屋子里已待了三天。
他覺得自己已晝夜顛倒,完全分不清時間和方向。
至于被關進來的原因,是因為花盛在寺院里觸犯了“南傳巴利律”,但內容自己終究也是沒能搞清楚。
總之就是某種戒律,花盛反省自己前幾天在大千禪寺里的做法確實也是沖動。即便是當成“尋釁滋事”,也的確應被關押。
但相比被關禁閉,更令人想不通的是若空法師為什么能奪掉如意金箍棒?
這金箍棒自然不是若空法師口中隨隨便便說那種“鐵棒”,這不僅是當年大鬧天宮的萬世神兵,更是乾坤衛戰中幫助術道習院一舉扭轉戰局,擊破歲星紗的無上法寶。
連大羅神仙都懼怕的兵器,怎可能在一個和尚手里變成了普通鐵棍?
不但如此,還被這和尚“空手接白刃”?
不但不但如此,而且還被這和尚“一只手空手接白刃”!
花盛若非親眼所見,簡直想都不敢想。
“這可是…如意金箍棒啊…斗戰勝佛孫悟空的如意金箍棒!”
花盛口中碎碎念:“可不是高仿假貨,即便是歲星紗也能洞穿,怎可能被若空法師徒手接住?”
但就算是想破腦袋,花盛也得不到答案。
他只知道,自從如意金箍棒被奪走之后,若空方丈便用什么“金剛罩”把自己罩住,等再回過神時便已在這漆黑的禁閉室內。
禁閉室什么光都沒有,自己手腕上也被戴上了類似“玲瓏環”的法術限制環。
與此前在梨園中心那個不同,這玲瓏環是從術幻級就開始限制。連一點照明的火光之術也施展不了,自己似乎變成了一個普普通通的囚犯。
胸前的鑌鐵金箍鏈中只剩下那團赤色火焰。如意金箍棒不知道被若空法師藏在大千禪寺何處。
看來是走不了了,那就在這黑暗里待著吧。
房間很小,最多也就一丈見方。花盛像個瞎子般摸索到墻邊,靠著墻壁無奈地坐在地上。
他忽然想到太上小君。
每當自己遇到困難時,太上小君總會出現。但是此時此刻卻見不到他的影子。
這氣氛顯得既孤獨又悲涼,他原以為回到圣平寧就能回到術道習院過原來的生活。
但實際上生活總是往前走的。即使回到了術道習院,那也早已不是原來的模樣。
至少,未雨已不在了。
未雨,永遠不會在了。
術道習院不會有未雨,即使是那自己想象出的“現實世界”,未雨也都…不在了。
花盛將身體卷縮成一團,曾經熟悉的孤獨感卷土重來。
這似曾相識的熟悉感,是自己小時候在孤兒院的夜晚才有的。
隨著長大以后,花盛很少記起這種回憶,尤其是到了圣平寧后的一年多的時間里。花盛幾乎覺得孤獨感會隨著長大而遠離,但事實上這感覺永遠不會消失。
孤獨感偶爾會令人忘記,但最終它會伴隨一輩子。
花盛將頭深埋在手和膝蓋圍成的小小世界里,不過多久便迷迷糊糊地睡著。
也不知道是白天還是晚上,黑暗中出現了一個光亮的細縫。看到這光亮,花盛就知道又過了一天。
因為那是小沙彌布虛給他送來的素齋。
這齋飯一天一頓。
每天花盛只能借著短暫的光明,知道自己待會兒在黑暗中吃的是什么。
細微的光亮中,透出布虛那雙稚嫩的小手。
那雙小手伸進來將昨天的素齋托盤取了出去,也許是花盛胃口不佳,這幾天都只吃了幾口青菜。
布虛問道:“施主,你又只吃了這么點?”
花盛答道:“嗯。”
他想總要回答點什么,好讓布虛知道自己還活著。
布虛用娃娃的聲音說道:“施主你雖犯了寺規,但沒必要不吃東西。否則即使出了這里,也得躺在病床上。”
“我還要被關多久?”
“之前聽說十天。應該還剩下六天吧。”
花盛嘆道:“那…出去后,也就還剩不到九十天就能離開了。”
“施主既然走不了,不如索性定下心來。這其實也不錯。原本脾氣不好、火氣大的,在這都會變得心平氣和。”
“是啊…佛門對吧?清凈之地。”
小沙彌沒說什么,將今天的素齋托盤借著亮光放了進來。正要把亮光閉上。
花盛說道:“布虛,等等!”
“施主還有什么事?”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施主不要為難小僧,小僧只是打雜而已。”
花盛趕忙說:“不…我不是要你做什么,只是想問個問題。”
“施主可以問。但小僧知道的不多。”
“我想知道,這若空法師究竟是什么人?”
“若空法師是大千禪寺的方丈大人。”
“我知道他是方丈,我的意思是,他究竟有什么能耐?竟然能一只手接住如意金箍棒!”
布虛答道:“金箍棒…”
“對的。你是不是知道孫悟空?”
“施主說的是斗戰勝佛嗎?”
花盛一聽來了精神,趕忙說:“對對對!你應該知道斗戰勝佛,他就是孫悟空。我的如意金箍棒就是斗戰勝佛的兵器。”
布虛答道:“小僧知道了。那應該是了不得的兵器吧。”
“是的。但是這兵器為什么在若空法師面前卻完全發揮不出法力呢?我的意思是,我親自試驗過如意金箍棒的威力。”
花盛將心中的疑問說了出來。
布虛卻沒有回答。
花盛想到這小沙彌應該對法器兵器之類的知道的不多,可能不懂這問題。
“沒事,我只是隨…”花盛想說自己只不過隨便問問。
但小沙彌答道:“小僧具體情況也不明白。但小僧想這并不是沒有道理。施主知道若空法師是誰的弟子?”
“誰的?”
“若空法師是旃檀功德佛的弟子。”
“哦…”
花盛想自己本該想到,能這么年輕掌管偌大一個大千禪寺必是高僧。那是什么佛的弟子也不足為奇。
圣平寧這么大,又與仙界往來,自然也可能有佛。
“施主你明白了?”
“我知道,若空法師就是哪個法力高深的佛的弟子對吧?”
“算是吧。”布虛后面接了一句,“可施主知道旃檀功德佛是誰么?”
“很厲害的佛?”
“剛才施主提到孫悟空?孫悟空是斗戰勝佛到西天成佛之前的名字。那施主知道旃檀功德佛成佛之前的名字嗎?”
“難道是…”
小沙彌緩緩道:“他叫玄奘法師。也曾被尊稱為三藏法師。”
“你是說,唐三藏?!”
“若空法師,是唐三藏在成為旃檀功德佛后收的最后一個弟子。”
布虛離開后,花盛的心仍平靜不下。
若空法師如果得到唐三藏的真傳,那自己又如何是他的對手?那如意金箍棒被奪去便也是情理之中。
想到此,不認栽恐怕也是不行。自己被困在大千禪寺中,一時半會也走不了。花盛便在黑暗中端起碗筷,默默地吃了起來。
這幾天在黑暗中,花盛便獨自打坐休養。吃飯、打坐、吃飯、打坐,如此循環生息。
終于到了第十天,這一天,花盛依舊在打坐。
忽然在漆黑一片中一道刺眼的金光照進,開始他還以為是小沙彌又來送素齋。但那光亮卻不一般,直刺得花盛眼睛幾乎要瞎了。他用手遮住光亮,迷糊中看到一個高大的僧人的輪廓。
“施主,這十天的靜養。收獲幾何?”是若空法師的聲音。
“法師,你這佛光探照燈能不能調暗一些!”花盛心中仍有一些怨氣。
“佛光普照。眾生平等。”若空法師道,“但你可以變副墨鏡自己戴一下。”
“我仙術都被你們鎖了…”花盛剛說到這,突然發現手中的玲瓏環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趕緊變出一副墨鏡,果然看清了很多。
自己四周的墻壁都已不見,哪還有什么禁閉室的樣子。自己就站在戶外,也難怪陽光這么刺眼。
花盛問道:“剛才的牢籠呢?”
“哪有什么牢籠?”
“就是關我的地方?”
“施主,你可知道有一種牢籠…”若空作了個揖說道,“叫畫地為牢。”
“這是什么意思…”
“你想不通的時候,就會把自己困在畫地為牢里。”
花盛答道:“我現在想不通也得通啊。”
“那跟我走。”
“去哪里?”
“契茶去。”
方丈的房間,就是一丈見方的大小。
花盛走進若空法師的屋子時,幾乎讓他想到家徒四壁的感覺。屋子里的擺設極為簡陋,不要說房間大小和自己那個“畫地為牢”可以一拼以外,家居擺設比自己一開始睡的客房也相去甚遠。
只有一張簡陋的木板單人床,上面居然連紗帳也沒有。
床旁邊是一個單人座,一個最多只能放一個茶壺兩個茶杯的木制茶幾。
“請坐。”若空法師指了指房間里唯一的木椅。
既然是唯一的木椅,花盛如何坐得下去。他說道:“法師,這…還是你坐吧。我站著。”
“施主是客。還是我站著。”
“不不不…我算什么客人,我都剛從牢里放出來而已。方丈大師你太客氣了…”花盛想了想,說道,“要不,我變個凳子吧。”
說著花盛在房間僅有的幾寸空地上,變出一個簡單的椅子。為了與這陳舊的屋子相稱,他不得不將凳子變得又小又破,幾乎要變出一個崴腳凳才能與屋子的“裝修風格”相得益彰。
若空法師說道:“施主,仙術高超。”
“豈敢豈敢。法師你這是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