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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游說單于

  說句心里話,李素上輩子念書、讀研、混職場到三十多歲,但人生軌跡一直是在沿海發達地區活動,內地那些省份他是真沒來過。

  誰讓他這人內向,喜歡靠實力往上爬而不喜歡人情社會。

  兩世為人,他還是第一次踏足晉地。也只有親自跑過親眼看過這里的地理環境之后,才會感悟到為什么歷史上發生在山西的那些戰役會打成這種樣子。

  在趙云帶路、典韋護送下渡過丹水,順著大糧山的山脊繞過包圍圈、前往泫氏縣的一路上。李素就看到了韓王山、大糧山、圣佛山好幾道小山脈。

  這些山吧,也不像蜀地甚至滇黔的山那么險峻,但就是縱橫切割把戰場分割成一個個小塊。如果是純粹的遭遇戰,騎兵或許還能翻過群板形成沖擊。

  但只要形成陣地戰、稍微相持幾日。山西那種跟黃土高原乃至河北松軟沖積平原差不多容易挖掘的地質,就會逼著雙方挖溝堆墻、依托山川河谷,形成對防守方有利而進攻方乏力的局面。

  李素一路走來,看到的就是白波軍六萬人被圍在西有丹河、南有大糧山、東有韓王山、北有百里石的廣大區域內。

  泫氏縣城,就在百里石防線的中段背后,李素一行抵達的時候,天色都已經黑了,不過并州軍倒是不怕白波賊偷城,看李素一行人數很少,驗明印綬之后立刻就開門放行了。

  城頭一名巡視的武將,極為高大雄壯,居然還非常熱心地主動給李素引路,看上去像是那種頗為熱衷功名、喜歡討好朝廷上官的上進分子。

  “李中郎快請,卑職并州刺史主簿呂布,拜見李中郎。”

  聽到來將自報姓名時,李素微微一驚,下意識往后退了半步,幸好摸到趙云的手就在旁邊,這才穩住心神。

  不怕,咱現在跟呂布是一邊的,而且左有趙云,右有典韋。

  “原來是呂主簿,素在幽州時,久聞鮮卑與羌胡忌憚呂主簿勇名,有幸一見,不必拘禮。”李素立刻恢復了談笑風生的狀態,拱手回禮。

  他倒是從沒動過招攬呂布的念頭,主要呂布的人品和忠誠度實在太可疑了,而且這是幫助董卓上位成功的關鍵人物,也是將來干掉董卓的關鍵人物,李素可不想把這些蝴蝶效應破壞了。

  他跟劉備做的一切計劃,都是按照“靠買做到一方牧守后,朝廷權威崩塌”來安排的,朝廷不崩塌的話,那他可真得“創業未半而中道花光預算”了。所以董卓死前那些可能影響中樞的小動作還是不搞為妙。

  呂布非常熱心介紹情況:“李中郎既為使匈奴中郎將,定然是朝廷派來招撫于夫羅的了,恕我直言,這于夫羅在河東、并州等地,每戰不先,只知保存實力!搜刮戰利倒是從不落后。

  要不是看在他本就受朝廷之命,可以隨時助戰圍剿白波賊,這種友軍還是不要也罷!他那一萬騎兵,號稱單于帳下最精銳,依我之見,還不如我那三千并州漢騎!”

  呂布吐槽的這些,李素當然都知道。

  于夫羅跟那些漢人將領相比,最大的擔憂就是怕士兵死多了沒得補充——他自稱單于,要補充新兵也只能補充匈奴人,沒有漢人會為他賣命的,他也不好意思招漢人。

  河東離開北方匈奴五郡已經挺遠了,這里不是兵源地,于夫羅還指望靠父親羌渠留的這一萬人翻本呢,這一年多始終打得很茍。

  李素便趁機安撫呂布:“我正為此來,有勞呂主簿帶路了,我會說服于夫羅放棄此戰繳獲的食鹽,全部留給你們并州軍,補償貴軍作戰的損失。不過那些金帛細軟,我說了不算,估計于夫羅不肯放棄,我另想辦法補償他們。”

  李素既然要拐走于夫羅去涼州與漢中交界的沓中一帶牧馬,帶太多沉重的食鹽當然轉運不便,這個人情不如做了。

  呂布聞言大喜:“多謝李中郎斡旋!我代我家使君謝過了。”

  李素趁機說道:“不過我也有一事相問——聽說之前貴軍與于夫羅沖突,起因是秦宜祿秦軍侯奪妻不成反被殺。既然秦軍侯已死,想來呂主簿也不至于覬覦同袍未亡人。為了你們兩家面子上過得去,那個女子便留在關都尉處,由關都尉另行處置吧?”

  呂布臉色瞬間有些難看,似乎頗為不甘,但想到李素許諾的分贓傾斜,肉疼地答應了。

  罷了,反正本來也就是秦宜祿的女人,又不是他的。

  呂布還以為是李素自己想要留下如此美女,都沒想到是關羽剛才偷偷拜托李素的。

  跟呂布談好條件,李素很快被引到縣衙,見到了于夫羅。

  進門之前,李素一伸手,典韋識趣地遞上九毦的旌節,然后李素才先讓人通報,而后不卑不亢持節入內:“漢使匈奴中郎將李素,見過南匈奴大單于殿下。”

  于夫羅已提前得報,降階相迎:“有勞漢使遠來。”

  這都是幾百年來規定的臺詞,哪怕李素從雒陽來一點都不遠,他也得說遠來,假裝好像現在還在北五郡的王庭里似的。

  李素:“聽聞單于助剿艱辛,因糧餉短缺屢與友軍、地方發生摩擦,朝廷特派我前來調停,全權設法處斷。”

  于夫羅:“孤也久為此事煩憂,孤數次請求陛下助兵平叛,回故土剿滅反賊須卜骨都侯,也為朝廷重新光復河套、河西五郡,然陛下病重不愿理會,朝中大將軍、上軍校尉也不愿申此大義。

  若非如此,孤何至久困河東、上黨,屢征糧餉——有一言,孤不吐不快,先單于是聽了陛下旨意、劉幽州私信勸諭,這才派孤率我匈奴精銳勇士南下,助平張純之亂。若非先單于忠于朝廷導致王庭空虛,怎會給須卜骨都侯逆賊趁虛而入的機會?先單于算是為大漢盡忠、服從漢命而殉國,朝廷怎能不為孤復國?天下道理,抬不過一個義字。”

  李素不希望被對方賣苦情戲擺苦勞的節奏帶著走,耐心聽于夫羅說完這段話后,就快刀斬亂麻地切換方向:

  “這話我從沒否認過,不過咱要向前看,我是來解決單于的困局的——單于應該知道,當初劉幽州給先單于那封書信,正是出自我手,劉幽州招降烏桓丘力居,也是出自我的手筆。但這些事并非出自我本意,我只是奉命而行,大將軍召先單于出兵時,我便勸阻過。

  我想,有那么多成績擺在先,單于應該不會懷疑我的眼光吧。但凡我給人指出的明路,最后都證明我對了。只要單于能像丘力居信任我那樣信任,我承諾遲早助單于恢復河套五郡、誅殺須卜骨都侯,但不是現在。”

  李素這么說是有點冒險的,萬一對方記仇的話,把他爹羌渠之死的一部分次要原因歸咎于李素,那也會導致勸說難度陡然增加。

  但李素相信于夫羅這一年多已經被磨得沒那么大脾氣了。李素這么說,至少能極大地強調他的“料事如神”,以及“聽他勸的人都有好下場”這兩點金字招牌。

  商業談判做標書,還得先擺一遍歷史業績呢,歷史業績越好越容易說服人,談判籌碼也就更多。

  于夫羅想了想,倒也不傻:“你代表的,不只是朝廷吧?”

  李素笑了:“我愿為單于找一處馬場,先養兵數年,以待賊情有變。只要單于愿去,漢中太守玄德公,也會為單于提供便利。我承諾十年之內,助單于復位、誅殺須卜骨都侯。

  而且先給單于一億錢,算是遷徙的安家費。日后若要單于助戰,也會按朝廷光和年間征發烏桓突騎的標準,足額發放糧餉。”

  李素一邊說,一邊有備而來地展開地圖,把武都以西、靠近涼州的備選草場范圍指點給于夫羅看。

  于夫羅也算熟諳地理,大致一琢磨,就知道那地方質量是可以的,養幾萬匹馬沒問題。就是離老巢又遠了點,將來需要先指望朝廷平了羌亂,然后從涼州收復河套先。

  如果是一年多之前,以于夫羅的驕傲當然不能答應,當時他還沉浸在父汗剛遇害、以新單于自居的銳意進取狀態。只有四處碰壁了一年,才能理解復國不是那么容易的。

  而李素也不想一下子就開太高的價,他也是希望更好地徹底同化吞掉南匈奴。

  歷史上于夫羅本人雖然沒有改姓,可是到了他兒子那一輩就頂不住了,改姓劉叫劉豹,他孫子叫劉淵。

  李素先把對方騙得遠離根據地,慢慢磨,對方遲早會越來越心氣頹喪,最后不得不改漢名徹底放棄胡俗。

  于夫羅思忖再三:“這事兒,你說了能算?”

  李素笑了:“移囤到如今還在涼州羌賊之手的草場州縣,朝廷有什么不肯的?雒陽那邊的手續我來打點。單于只要肯走,明日便在軍前盟誓一下,我會組織一些之前被俘的白波賊戰俘觀看,看完后放他們回去,這一點單于應該愿意配合吧?”

  于夫羅擺擺手:“這有何難。”

  關鍵是要不要遷移和幫劉備打仗,那些儀式性的東西于夫羅才不在乎。

  但李素卻知道,只要于夫羅答應了,白波賊存在的法理依據就會崩塌一大截,相當一部分白波賊也就有個臺階下可以投降了。

  畢竟白波出現的最初理由,就是不想為朝廷供養于夫羅嘛,現在于夫羅都走了你們還反什么反。

無線電子書    三國從忽悠劉備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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