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硯山,“…”
娘子,你還沒嫁進鎮北侯府,就這么當家做主,不怕你未來便宜婆母削你嗎?
項秋黎眼睛一亮,希冀般看向顧硯山。
顧硯山收回看蘇木槿的視線,含笑點頭,“項姑娘需要什么程度的寶物?”
“龍角、鳳尾、貔貅齒…”
顧硯山,“…”
蘇木槿,“…”
項秋黎看到兩人的神色,眼中的希冀之光慢慢暗淡,“沒有嗎?”
“秋黎姐姐,這些東西真的存在嗎?”
項秋黎點頭,“我在我外祖母手里見過龍角,確實可以開啟陰陽路,與黑白無常說上話求他們辦一件事,我外祖母那一塊,已經用過了,從此我再沒見過…”
“我見過。”
項夫人仰面躺在榻上,喃喃自語,“我見過…你曾外祖母當年共得了兩塊,一塊給了你外祖母,另一塊給了你姨祖母我姨母,我姨母嫁在江南,臨死前曾寫信給你外祖母,說她將東西傳給了我表妹。他們那一家,只有我表妹是天生陰陽眼,卻懼怕鬼魂,沒活過十五歲,生生被嚇死了。她死后,那塊龍角被姨夫雕成了梳子,給我表姐做了陪嫁。我表姐出嫁時,我去送嫁,在她的首飾匣子里見過。”
“娘,你醒了。”項秋黎撲過去,扶起項夫人。
項夫人面色蒼白,眼圈泛紅,她輕輕拍了拍女兒的手,“黎姐兒,為難你了。”
項秋黎紅著眼睛搖頭,“只要你和弟弟沒事,我一點都不為難。”
項夫人牽起嘴角,抬起手摸著女兒的頭發,笑了笑,“娘知道,娘的黎姐兒比爹娘都強,你爹不該用這么極端的法子求清白,你祖母…”
“娘,如果我們開口,表姨母會給我們龍角嗎?”
項夫人的手一頓,搖了搖頭,“多年未曾來往,我出嫁時表姐雖送了賀禮,人卻沒有前來。”
“娘,如果有龍角,可以求得黑白無常兩君通融一二,免得爹受那些苦楚。”項秋黎求道。
項夫人看著女兒,點了點頭,“娘書信一封,只是…”
“走我的道,不出三日,信必定能到對方手中。”顧硯山在一旁道。
項秋黎忙道謝。
從房間出來,蘇木槿帶著項秋黎跟著顧硯山進了書房。
“秋黎姐姐,你打算怎么為項大人洗清冤屈?”
“我爹臨去時告訴過我,他經手過不少銀錢,為防止出錯,特意寫了一本賬冊,就放在他的書房之中,我只要將賬冊找到,交給能主持公道的人…”
項秋黎抬眸看蘇木槿與顧硯山。
蘇木槿與顧硯山對視一眼,大理寺不分青紅皂白去抓人,能主持公道的…怕只有那位了。
項秋黎一笑,“想也能猜到,能勞動大理寺的人,官位肯定在大理寺卿之上,若沒有圣上明旨,我爹這冤屈怕是受定了。”
“我明日需進宮謝恩,到時有我來說。”蘇木槿出聲道。
項秋黎的瞳孔猛的一縮,“蘇姑娘是…”
顧硯山解釋道,“她對外是文錦,為蕭皇后治病得封長安縣主,今天的圣旨。”
蘇木槿點頭。
項秋黎頷首,略思忖片刻道,“我明白了,但這件事由蘇姑娘開口并不妥。我曾聽我爹爹提及,當今圣上昔日對蕭家老將軍和蕭王爺…他給蘇姑娘的封號怕是給天下百姓看的。我家這事蘇姑娘沾不得,顧世子也沾不得。”
兩人對視一眼,都蹙起眉頭。
“依秋黎姐姐的意思,我們該怎么辦?”
項秋黎看著二人,唇角勾起一抹笑容,“二位莫要忘記,我們家天生陰陽眼,先祖雖不讓我們輕易動用陰陽眼,但陰陽十三科,我們都是沾了皮毛的,到我娘這一代,外祖母不但不許動用,連學也不讓我娘學,卻偏偏發生那樣的事兒…外祖母臨去前幾年,曾將我接到身邊,親自教習陰陽十三科,陰陽十三科分…我有空再慢慢跟你們說,為今之計,是讓圣上親自下旨查明我爹爹是被冤枉的,揪出幕后真兇。”
“能說動皇上的人,不多…”顧硯山擔心道。
項秋黎卻笑,“不需要誰去說,我自有法子。”
“姐姐是想要入盛文帝的夢?”蘇木槿突然想到什么,皺起眉頭。
項秋黎有些訝然的看著她,“蘇姑娘知道?”
蘇木槿的臉驀然一沉,“此計不可行!盛文帝是皇帝,身為九五之尊,是真龍天子,有天道庇佑,姐姐強行入他的夢,必受反噬!不可以!”
“蘇姑娘不必擔心,我不會莽撞行事的,我們陰陽師也有規矩的。我爹救人無數,身有累累功業,有我爹的魂魄入盛文帝的夢喊冤,再好不過。我不過是在一旁幫我爹一把,不會…”
“姐姐誆我無知嗎?”蘇木槿卻不松口。
她前世見過項秋黎出手入皇帝的夢,幾乎耗盡精氣,昏睡了七七四十九天才醒過來,卻也因此虛弱了好久,身體自那后更是再沒好起來。
項秋黎一怔,“原來蘇姑娘對陰陽十三科也有涉獵?”
蘇木槿搖頭,“并沒有,只是…我很久以前認識一個朋友,她也是擅長陰陽十三科,強行入真龍天子的夢,太傷己身。”
項秋黎了然點頭,“原來如此。”
“既然如此,那這件事就有我來說,剛好明日早朝,我會在早朝后找盛文帝說此事,就說項大人托夢給我,喊冤…”
“你今日救人,怕被那些官兵看到了,不妥…”蘇木槿搖頭。
項秋黎笑,“不入盛文帝的夢,換個人便是。顧世子清楚朝中局勢,可能查出大理寺是誰的地盤?與大理寺對立的又是誰?”
項秋黎這么一說,蘇木槿與顧硯山都笑了。
翌日,定國侯齊宣在大殿之上嚎啕大哭,聲稱昨日夢到忠臣被冤枉逼撞影壁而亡,請圣上查明真相還項遠山一個清白。
一言激起千層浪。
二皇子一派紛紛上書,言大理寺無辜逼死忠臣,實在罔顧國法圣上,請圣上下旨查明真相,還忠臣一個清白,免得讓為國盡忠的忠臣良將寒了心。
盛文帝看向周丞相。
周丞相眼觀鼻鼻觀心,冷靜的走出去,上言此事確需查明一切再行定奪。對于定國侯做夢一事表示:怎么誰都沒托夢,托給定國侯了?定國侯與那人認識不成?
大理寺卿嚇出一聲冷汗,被周丞相冷冷瞪了一眼后,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表示他不清楚此事,回去查明真相再來回稟。
盛文帝無趣的擺擺手,吩咐他即刻去查清此事,若有糊弄,嚴懲不貸。
大理寺卿忙應聲。
定國侯不依不饒,“圣上,項大人在夢中與臣說的明白,言那些人正是奉了大理寺的命令,還帶了圣旨以他貪污受賄、魚肉百姓為名,要壓他下監,還大言不慚的表示,大理寺已經坐實他的罪名,只要他進了大理寺,就會立刻處死他,對外偽造成他畏罪自殺的模樣,所有他才拼了那條命撞壁喊冤,圣上,讓大理寺單獨查清此案,不妥啊!”
“那以定國侯之見呢?”
“為臣不敢,還請圣上多派人一起監查!還忠臣良將一個公道!”定國侯言辭鑿鑿,義憤填膺。
盛文帝掃了眼周丞相,扯了扯嘴角,“既然定國侯如此說,不如…順天府一起介入,如何?”
周丞相心里一咯噔。
定國侯府眸底露出滿意之色。
大理寺是周丞相的,順天府是定國侯府的。
他就不信,大理寺是清白的。
周丞相與定國侯互相看了一眼,一碰即散。
盛文帝突然升起幾分興趣。
下朝后,定國侯將順天府與大理寺叫到一起,還問過路的周丞相與沒有興趣一起走一趟清平街。
周丞相面色如常,笑著表示還有更重要的公務在身。
定國侯也笑著表示,項大人托夢時告訴了他一些很重要的證據,就在清平街。
周丞相臉皮一緊,緩了一瞬,應了定國侯,跟著一同去了清平街。
清平街上,官兵駐扎,將項家不大的院子團團圍住。
“周丞相,請吧。”定國侯皮笑肉不笑。
周丞相緩緩點頭,“侯爺也請。”
順天府知府與大理寺卿面面相覷,有兩只大佬坐鎮,兩人更像是跟班來走過場的。
“來啊,項遠山的書房在哪?帶我和丞相過去。”
“丞相、侯爺,兩位大人,這邊請。”有人上前,引著幾人徑直去了項遠山的書房。
書房凌亂不堪,但凡是紙張、書籍皆被利劍劃破,落了滿地,一片狼藉之色。
定國侯意味深長的看了眼周丞相并他身后跟著的大理寺卿。
周丞相淡淡飄過去一眼,大理寺卿冒出一頭的冷汗,只覺從皇宮出來被風吹干的官服又濕透了。
“老丞相想不到東西在哪兒吧?大理寺的那些王八羔子也沒想到東西在哪!哈哈…你們這些文人,玩起戰術心一個比一個黑。”定國侯嗤了一聲。
周丞相蹙眉。
“這東西其實就在你們眼皮子底下,你們卻看不到,嘖嘖…”
定國侯兩步上前,一腳將項遠山的書桌踹翻,桌子翻過來,眾人立刻就看到桌子底部正中一個凹槽。
定國侯眼睛一亮,伸手將凹槽里的一本賬本拿出來,翻開看了看,眼睛立刻瞪的銅鈴大。
“娘希匹的,這些不要臉的玩意兒,可真敢下手,也不怕手被砍了!來來來,老周,你也來看看,咱們心中有個數,免得回頭下面的人不小心把賬本弄丟了或者被火燒了啥的,咱們還能給做個證…”
周丞相笑笑,當真接了賬本開始看起來。
他本沒有把這么一件小事放在心上,夏啟年年有替人頂罪冤死的官員,也有不少證據確鑿最后卻不了了之的案子,他覺得這件事頂多是雷聲大雨點小,也會事過了無痕。
卻沒想到…
這賬本上牽扯的官員如此之多!
特別是那個紅筆圈起的人名,讓他看的瞳孔都忍不住縮了一縮。
周秉瑜!
混賬!
竟然敢咬他周家人!
周丞相冷著臉將賬本甩給定國侯,“老侯爺,圣上既然指定了大理寺與順天府協同辦理此案,就定不會出現什么紕漏,我等還是回去靜候佳音的好,免得待在這里影響他們辦案。”
“是嗎?”定國侯似笑非笑的睨了周丞相一眼,“老丞相不會是因為里面有貴少爺的名字心生膽怯了吧?”
周丞相冷笑,“笑話,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我周家人若真出了這樣的人,老夫自會清理門戶。”
“到時候可不要舍不得…”定國侯笑。
“不勞你操心!”周丞相淡聲道。
“老丞相心里有數才好。”
兩人針鋒相對,看著對方,笑的各懷心思。
順天府與大理寺都垂著頭,一言不敢發。
蘇木槿進宮謝恩,盛文帝將她打發到了蕭皇后的榮坤宮。
蕭皇后再次見到她,滿臉笑容,卻又不敢表現的很明顯。
邱姑姑讓人準備了紅棗茯苓糕配桂圓紅棗茶。
“紅棗補血益氣,正適合縣主這么個年紀的小姑娘多喝。”
蘇木槿笑著道謝。
她自幼身體就有些寒氣,她也是一直懷不上孩子請大夫看后才知道自己體寒的,蕭皇后和邱姑姑居然也知道。
蕭皇后看到她的表情就笑,“昨日邱姑姑除了去你那送賞賜,還走了一趟帝師府,見了納蘭二小姐。”
蘇木槿心底一動。
“納蘭二小姐感念你的救命之恩,還跟邱姑姑念叨說過幾日身子再有一些力氣,就親自寫帖子邀你過府好好謝謝你。”
邱姑姑朝她使了個眼色。
蘇木槿幾乎是秒懂了蕭皇后和邱姑姑的意思。
她母親知道她來了,知道她是誰了,想見她!
她的腦袋突然一片空白,有些茫然的看著笑瞇瞇的蕭皇后和邱姑姑。
蕭皇后眼圈一紅,笑著低聲說了一句,“傻孩子…”
“娘娘,縣主今日是來謝恩的,娘娘不是還有東西要賞給縣主嗎?”邱姑姑怕蕭皇后一激動失了分寸,忙打斷她的話,笑著道。
蕭皇后斜了她一眼,笑道,“想著縣主初來乍到,對京都不甚熟悉,身邊也沒有得力的人用,我這兒剛好有一個告老的嬤嬤,送給你了,記得給她養老送終…”
“柳嬤嬤。”邱姑姑揚聲喚了句。
從外步入一個頭發花白佝僂著腰的宮裝老婦人,步履蹣跚的走到幾人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