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沉沉錦色棲(十五)
她狠了心，要叫他難堪為難。
夜墨沉覺得手心有又疼又麻的感覺，他看著朱七七，開口的時候，接近于低吼：“我會送她進去，如果是真的，我會送她進去！”
不止朱七七，周陵的眼中，都是詫異。
當初夜墨沉和朱七七是因為什么一拍兩散，其中內情，他怎么會不清楚。
所以，今天夜墨沉的這番話，才會叫他覺得震驚。
他看著他，難得一見沒有出言譏諷。
而朱七七顯然愣了很久，再度開口，聲音有些不穩：“你說什么？”
“我說，”夜墨沉的眼眶，細微的紅：“我會送她入獄，阿七，我只求你一件事，我只求你再相信我一次。”
朱七七不知道該做何回答。
在這一天以前，她一直覺得，這一輩子，也許都等不到夜墨沉為了自己向夜念出手的一天。
很久以后，她低笑：“我憑什么相信你？”
夜墨沉只是看著朱七七，半晌，他的唇邊泛起一抹苦笑：“就憑我愛你，這么多年，只愛過你。阿七，就憑這一點，你就可以為所欲為。”
聲音很輕，擲地有聲。
周陵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有了一種惶恐的感覺。
他覺得，也許......他是真的握不住那個女子了。
他是真的，有了失去她的危險......
海城。
朱七七回到海城的這一天，海城正是大雪。
余歡站在漫天的雪景之中，等著她。
朱七七從飛機里出來，在看見余歡的那一刻，眼眶一燙，小跑著過去抱住她。
“余歡......”她的聲音哽咽：“好久不見。”
“哭什么？”余歡嘆了一口氣：“這么久不見了，我們都該開心一些，不是嗎？”
朱七七用力點了點頭。
余歡的目光，落在了不遠處的兩個男人和南希身上。
她的神色冷淡，在看見南希的時候，才稍微有了一點暖色。
在此之前，余歡大概知道了這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么。
她怪這兩個人去打攪了朱七七的生活，尤其是夜墨沉，他讓朱七七又被這些往事困擾。
原本，她應該開開心心地一個人在別的地方生活。
不遠處，一輛黑色賓利緩緩停了下來。
司機打開了車門，傅瑾珩從里面走了出來。
他還是一如既往的雅致冷淡的模樣，只有看向余歡的時候，才有幾分暖意。
他的手中抱著傅小包。
傅小包小朋友看見余歡，奶聲奶氣地嚷：“媽媽！媽媽抱抱！”
“你太重了，媽媽抱不動你。”傅瑾珩聲音冷冷的。
傅小包小嘴一癟，豆大的眼淚凝結在眼眶里。
余歡嗔怪地看了傅瑾珩一眼，將他手里的小包子接過，哄著道：“小包不哭，媽媽最喜歡你了。”
傅小包小朋友這才轉悲為喜。
朱七七看著眼前這一幕，不由得心生羨慕，如果可以的話，哪個女子不想要這樣的生活？
只是......這樣的生活于她而言，到底太難得了。
她收回視線，一旁，南希跑了過來。
傅瑾珩身上生人勿進的氣勢太重，她沒敢看，走到朱七七身側，道：“七七姐，你別難過了。”
她看得出，這一路上，朱七七的心情并不好。
朱七七笑著搖了搖頭，道：“不難過，一點都不難過。”
南希小心地打量她的神情，見她不像是在安慰自己，這才有了幾分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朱七七見她這般小心翼翼，笑意更深刻了幾分：“有什么好難過的？這些年的生活，我漸漸明白，沒有什么東西值得我難過。”
南希似懂非懂地看著她。
和余歡傅瑾珩道別以后，朱七七一行人去了夜家。
夜念如今就在家中，朱七七想到這點，手心冰冷。
她很久沒有見到夜念了，可是時至今日，她還是能回憶起那個時候，夜念對自己說他和夜墨沉之間的親密的神情，她每每想起，都覺得心痛難忍。
她那么多年的人生信仰，在那一天，一瞬間崩塌。
因此，她沒有辦法做到從容自若。
夜墨沉坐在副駕駛座，從后視鏡看坐在周陵身側的朱七七。
她的神情很冷淡，不帶什么表情，只是放在衣擺的手，指骨泛白。
她在緊張，他看得出來。
“夜念如今在夜家，但是你不用擔心，我不會讓別人為難你。”他的話有承諾的意味，可是朱七七抬眸看向他，沒有太多的觸動。
“是嗎？”她的聲色冷淡：“我一直以為，夜念的身份尊貴，想要為難我，容易至極。這么多年，她從前不也都是這么做的嗎？”
她少見的伶牙俐齒，夜墨沉的臉色沉郁，可是到底沒有說什么。
車內，唯一一個心情平靜的人，是周陵。
這場海城之行，在他的意料之外。他沒有想過夜墨沉能為了朱七七做到這個程度。畢竟夜念的身份，在夜家實在是特殊。
朱七七不懂，可是周陵知道，為了朱七七一個人為難夜念，夜墨沉就算是夜家的家主，往后的日子想必也不會好過。
夜念作為夜家嫡出的唯一女兒，實在太尊貴。
但是這一切，周陵自然不會對朱七七說。
他知道是一回事，可是這不代表，他愿意讓朱七七體諒。
他恨不能，朱七七就這么憎恨夜墨沉一輩子。
車子在夜家門口停下來的時候，朱七七下意識地看向了車窗外的景致。
這么多年，夜家似乎沒有一點點變化，還是一如既往的冰冷莊嚴，高不可攀，似乎不帶一點人情味。
朱七七記得的，小時候第一次來這里，她是多么的忐忑。
沒有一個人看得上她，他不過就是夜墨沉從外面帶回來的一個小丫頭。沒有任何顯赫的身份，也沒有任何的利用價值。
在眾人的眼中，她至多不過就是夜墨沉閑來無事養在身邊的寵物而已。
而如今闊別這么多年，再度回到這里，她卻已經是另外一個身份了。
她是是夜墨沉一心一意想要追回的女子。
而今天，為了她一個人，這里也許會爆發一場內訌。
朱七七這么多年，都不敢妄想夜墨沉能為自己這樣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