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透低沉的嗓音,字字都是絲絲入扣。
他說得那么輕,那么熟稔,就好像彼此已經認識了好多年一樣。
可是余歡知道,不是的。這一輩子,他不該認識她。
她的視線從他清越的面容上,一點點移開,落在他衣領處。
他穿著襯衫,衣袖處松松地挽起一節,他的肩很寬,將襯衫的肩線完全撐起,扣子一絲不茍地系到最上面第一顆,領口規整外翻。他的姿態恣意散漫,一股子清冷勁,偏偏落拓如畫。
他就這么站在自己面前,在昏暗的空間里,如同一道白光一般耀眼,叫人無法忽視。
余歡聽見自己心口紊亂的心跳聲。
她慌亂別過視線,卻覺得有些悲哀,哪怕過了一輩子,似乎更狼狽的人,還是自己。
她只能告訴自己,這輩子,他還不認識自己。
余歡聽見自己的聲音,艱澀而生硬:“這位先生,麻煩讓讓,你認錯人了。”
她說得很輕,語氣是自己都沒有發現的低弱。
很長久的沉默,余歡聽見他說:“余歡,我認識你。你不認識我嗎?”
余歡的心跳,一時間失控。
她的手攥成拳,卻愈發低著頭,不敢看眼前面色從容的男人。
是啊,她認識他。這么長久的朝夕相伴,她怎么可能不認識他?只不過,這些都是上輩子的事了。那個她曾經心心念念的人,在那一場牢獄之災后,便抹除掉了她心中所有的溫柔。
她已經不是當初那個癡傻可憐的顧余歡。
她說:“不認識。”
傅瑾珩只是注視著她臉上的所有情緒,許久,語調嘶啞地說:“沒關系,可以今天開始認識。余歡小姐,我叫傅瑾珩。”
余歡眼眶有些猩紅,她問他:“你為什么會知道我的名字?”
傅瑾珩眸色幽深,他笑了笑:“顧思芍告訴我,她有一個姐姐,生得很美。我見過你的照片,的確很美,但是…不及本人半分。”
他說這話的時候,微微壓低的聲線,吐字淡而平緩,似是冬日冰雪初融的水面,帶著一絲絲不能言說的溫柔意味。
余歡想,她大約是瘋了,才會覺得他溫柔。
余歡越過他,想要徑直離開。
只是擦身而過的那一瞬間,有一股重力扯住了自己的手臂。
她尚未來得及反應,整個人已經被圈在了他的懷中。
四目相對,他的眸色沉沉,看不清其中的情緒。
余歡只覺得,方才那種冷意,又竄上了心口,她咬著牙,在齒關里嘗到了一股血腥氣。
“放手。”她說得很艱澀,眼底都是驚怒。
可是傅瑾珩連神色都沒有變,他只是看著她,看著她試圖擺脫他的桎梏,看著她徒勞無功的掙扎。
很久以后,余歡終于放棄。她抬起臉看他,鬢間微微的汗濕,一雙烏黑的眸子黑白分明:“我叫你放手。”
傅瑾珩終于開口,語氣似溫柔,他說:“余歡,我為什么要放手,如果我不想放呢?”
余歡用一種輕蔑而嘲諷的眼神看著他,許久,嗤笑了一聲:“傅先生,你真是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