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酸氣
尹知晴出了屋，面上還是淡淡的、端莊的笑容，沒有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英國公府很大，整個的布局、風格、包括亭臺樓閣、雕梁畫棟、以及假山、石雕…都呈現出一種厚重的底蘊。華貴，但不僅僅是華貴。
尹知晴置身其中，不知為什么，突然就想到了大伯母芊昕郡主過的一個詞“沉淀”，還有，芊昕郡主同母親、祖母她們不同的氣勢，那就是“沉淀”吧？祖上傳下來的底氣，與生俱來的融進骨血里的貴氣，這也就是尹知若唯一比她強的地方。
所以，即使她仍貴為官家姐，而早已淪為犯官之女的尹知若在她面前仍然能夠那樣傲氣凌人，連她自己都不由自主地覺得低她一頭、強硬不起來？就因為她沒有與生俱來的沉淀，沒有巨額產業支撐起來的底氣。這些，就是她直到今仍然輸給尹知若的原因。
可是，若是她的身后，有至少如英國公府這般的“沉淀”支持，只是一個庶民的尹知若縱然再影沉淀”，也該相形見絀才是。可惜啊，她怎么就遲了一步？不是那位西婭公主一開始就迷上銘世子了嗎？退而求其次，潘大公子的心里應該是很憋屈的吧 顧著自己神游千里的尹知晴沒有注意到前面的巧琴突然停了腳步，差點就撞了上去，猛地收住腳步的瞬間，卻被自己的裙裾絆倒，打了一個趔趄，直接向右手邊跌去，而那里正好有一個很大的荷塘…
緊急關頭，一雙溫暖有力的手拉住了她的左臂，生生將她拖住了。待書香一臉慘白地沖過來半扶半抱住尹知晴，那只手才松開了她。
本來正準備曲腰福禮的巧琴被這一突變嚇得愣住了，再聽到“怎么回事？”的質問聲，才回過神來，恍悟到自己惹麻煩了。
“大…大少爺，”巧琴趕緊回道：“奴婢沒想到尹大姑娘跟的這般緊，奴婢…”她是大意了些，可這尹大姑娘也是自找的，走路都不看前面的嗎？在想什么啊？
大少爺？潘家錦？驚魂未定的尹知晴努力定了定心神，飛快地朝前方瞄了一眼，一身藍色錦袍的潘家錦白凈挺拔，此刻正關切地看向她，眼神溫暖而…熱烈。
知晴今日過來國公府之前是特意精心打扮過的，粉紫色襖配亮紫八幅裙，外系一襲白色出毛披風，嬌俏又不失大家閨秀的端和。紫色系列最挑人，但誰讓她膚白高挑呢，粉紫色越發襯出她的白皙細嫩，以及那一雙撲閃撲閃的勾魂大眼睛，讓大眼控的潘家錦頓時心神蕩漾。
知晴微微低下頭，福了福身子：“潘大公子有禮了，是知晴不心，不怪這位姐姐。知晴多謝大公子救命之恩。”知晴的聲音本就屬于很柔軟的那一種，這會兒刻意學習柳沅低吟一般的話方式，聽在潘家錦耳里多了三分嫵媚，卻一點不覺輕佻，讓他的心都跟著柔軟了。
“咳咳，”潘家錦清了清突然有些干燥的喉嚨，“原來是尹姑娘，剛才沒有弄疼你吧？腳有沒有嶠？”
“沒有呢，多虧大公子及時拉了我一把，否則今日知晴就麻煩大了。”尹知晴的心跳的越發快起來，這是她同那洪家大少爺相處時從未有過的感覺。她看過的話本里好像，這樣就是心動的感覺。
不過，她這些話倒不是虛的，她是真心感激潘家錦。先不大姑娘家濕透了衣物頭發有多狼狽，只這么冷的掉進水潭就夠受了。即使水潭不深有人及時相救也要凍得去掉半條命，至少也得病倒在床上十半個月。
“呃，大少爺，”巧琴不耐煩了，“奴婢奉夫人之命送尹姑娘出去，”送完了，她還得回去交差呢。府里剛忙完大姑娘出嫁的事，接下來又是過年，還有大少爺娶親，大家都忙死了。還有啊，這尹姑娘怎么一遇到大少爺連話腔調都變了？狐媚子一個不知道大少爺要娶西婭公主了嗎？難不成她一個官家姐也想著給大少爺做妾？
“還呢，夫人讓你代她送客，你就是這樣慢待客饒？還不向尹姑娘道歉？”潘家錦很不愉快地瞪了巧琴一眼，真是個不識趣的奴才！破壞了如此旖旎美好的氣氛，還害得尹姑娘尷尬，本來白里透紅的臉蛋這會兒滿是不自在，耳根子都紅了，讓他又愛看又心疼。呃，瞧不出啊，尹暉那樣一個粗俗人竟然能養出如此玲瓏可饒閨女。最重要的是，很合他的心意啊。可惜！
“別，別，不用了，”知晴見一臉不甘不愿的巧琴真要給她行禮道歉的樣子，趕緊伸手阻止道，“真的不關這位姐姐的事，是知晴想著一些事走神了，大公子請自便，知晴告辭了。”完又福了個禮，悄悄瞥了潘家錦一眼，轉身向前走去。帶路的巧琴、還有知晴的丫鬟書香自然趕緊地跟了上去。
巧琴因為尹知晴知趣沒有讓她道歉，態度倒是又真誠了許多，趕到知晴的側前方，邊引路邊大致介紹了一下府里特別的景致：“我們夫人很喜歡姑娘，您得閑再來，我們國公府的紅梅也是很美的景致呢。”雖可能比不上尹家大房的梅莊，但在京城也是有名的呢。999小說m.999xs
知晴笑著稱謝，心里暗道果然是閻王好見鬼難纏，好在自己剛才沒有順著潘大公子接受這婢子的道歉，否則還不知道這婢子回頭在宋氏面前怎么給她上眼藥呢，她可是還希望能同宋氏常來常往，多多來這“沉淀”十足的英國公府走走的。
馬車出了英國公府，書香這才聲咕噥道：“潘大夫人好沒禮貌，明知道大房那幾位現在同我們不睦，還盡是問大…尹知若的事，好像離了尹知若，她同姑娘您都沒話可似的。”
知晴無所謂地一笑：“要不然你以為呢，若不是想多了解尹知若，就她那眼高于頂的德性，怎么可能突然愿意同我娘相處？即便是這樣，若是我今個兒是同我娘一起來，恐怕也進不來吧。”
書香一愣，咂摸了一下，也覺得姑娘的有道理，可是…
書香還想再問什么，知晴擺擺手，直接回答出了她心中的疑問：“她有她接觸我的緣由，我也有我結交她的所求，既然目的都不是那么單純，又有什么好介意的？只不過，我之前還是想的太簡單了，我一直以為她只是眼紅尹知若的生意想摻一腳什么的，或者打她產業的主意。沒想到，這位大夫人更直接，竟然想著替大公子納了尹知若，直接吞并嫁妝。呵呵，最不入流的手段，同我那表姨母倒是想一塊去了。”
尹知晴不自知的是，此刻她的語氣里充滿了酸氣，尤其到宋氏想讓尹知若做潘家錦的妾時。英國公府如此富貴，宋氏竟然還如此貪財，竟然不顧尹知若犯官之女的身份，真是…目光短淺！
“啊？”書香睜大了眼睛，“有嗎？我怎么沒聽到。”她一直站在姑娘身后的。
知晴嗤笑道：“你當她是你，什么都直接問呢？怎么也是國公府里的當家夫人好吧，要不要名聲了。”
見書香依然茫然的眼神，知晴搖了搖頭，繼續解釋：“你沒聽到她很關心尹知若不愿意留在慶元侯府的原因嗎？她那意思就是，尹知若不一定是不能為妾，而是看不上慶元侯府，看不上我那侯爺表哥。還有呢，她一直問我尹知若的喜惡，最在意什么，最害怕什么，有沒有過嫌棄秋表哥無能、或者沒有功名、沒有進取心之類的話，哦，竟然還問我認為尹知若會喜歡什么樣的男子。”
“不過，她還真是想岔了，”知晴冷嗤了一聲，“尹知若是不會肯做妾的，即便她現在只是平民，她也不會甘心為妾。芊昕郡主有一次喝多了，曾經過即使有一她什么都沒了，也仍然會保有她的傲氣，我以前不太明白，也不以為然。現在我明白了，而且也知道尹知若同她娘一樣，所以她是不會甘心為妾的。”
書香剛想張嘴，卻聽到知晴又幽幽地了一句：“若是能讓她不得不為妾，才真是把她踩進了爛泥里。”那就是抽掉了她的“沉淀”、她的底氣。知晴很盼望那一日的到來，很想讓尹知若明白，沉淀也好，底氣、傲氣也罷，不是她曾經擁有，就能永遠擁有的。
書香看的非常清楚，那一刻，她家姑娘的眼神好可怕，讓她不由自主地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姑娘什么時候如此憎恨尹知若了？
尹知晴沒想到的是，不是只有她看出尹知若不甘為妾，宋氏心里也明白的很，尤其是在今日同她聊完、確定尹知若藏拙后。不過，越是這樣，她也越發確定納尹知若為妾對潘家錦的益處。尹知若人能干、嫁妝豐厚、再有父母、外祖父留下的人脈，可不就是潘家錦現在最需要的助力？大大彌補了娶西婭公主為妻帶來的弱勢。
至于尹知若不甘心為妾，她不在意，納進府就老實了，她自己不甘心的事還多著呢，還不照樣得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