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登基,大楚重建,這消息在丐幫,五行門和天機閣,以及各大派的傳說中,飛快的被傳頌到天下各處。
就如一陣風,掃盡天下,一時間民間風起云涌,不管南方北方,都有變化,各處的治理體系目前還在重建,但現在北國已滅,大楚有了大義名分。
之前還左右搖擺的一些小勢力,也只有一條路可走了。
南方各地也有北國殘兵放下武器,選擇投降,苗疆苗兵的進軍速度,一下子快了好幾倍,而在邊緣地帶,如南海那方,也有江湖門派主動攻伐城池,為大楚效力。
紛紛擾擾,分裂近三十年的天下,竟在一夕之間,又有了彌合的征兆。
大家都在說,這是大楚應天命而生,乃是天命所歸,但其實這種順利,更多的,或許是天下百姓,也已受夠了這些年的混亂。
天下億萬生靈,心中也迫切的希望,這一盤散沙,有重聚之日。
與其說是青青奉應天命,倒不如說,青青是順應民心而為,總之,除了遼東,西域,夷洲等各處還有爭端,天下各處事務,都已走入正軌。
青青又連發數道詔書,沖開科舉,招攬天下文人墨客,為大楚國朝效力,還有專門的詔書,給江湖武林。
里面就以大白話,說的清清楚楚。
大楚朝不會壓制武林江湖,也不會禁絕天下人習武。
甚至已把江湖派系,劃入朝廷治理,專門設護國天師,又從官方承認武林盟主之位,還給了一品大員的品級。
下轄九位江湖魁首,分攬天下九州武林事務,也都有朝廷大員的品級,將由他們來重設江湖體系。
凡向朝廷報備的門派,按照體系中劃分的位格,每年都能得到來自官方的一份錢糧補充,甚至還明確說,將由官方在明年,于燕京城召開武林大會,推選繼任豪之后的武林盟主。
這個體系聽著新鮮,但也是將江湖事,也納入到了國事之中,以前從未有過這種法令,似乎江湖和官方,一直是對立存在的。手機端一秒記住→m.\B\iq\u\g\\o\m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現在大楚開了先河,也不知是好是壞。
不過全天下都知道,青青女皇出身武林,乃是正兒八經的江湖俠女,如今坐了龍椅,對江湖人多加照拂,那也是說的過去的。
在這種籠罩天下的變化之中,墨家寶船已駛離燕京,載著一幫人,以完全不同的通行方式,往西域去了。
“好了。”
帶著黑白面具的墨黑,拿著一個類似于扳手和螺絲刀結合體的器物,向后退了一步,對眼前的憂無命說:
“試試吧。”
后者看了一眼自己的肩膀,那原本空蕩蕩的袖子下,已多了一只“手臂”。
黑色的,泛著一絲金屬的光澤,像極了鋼鐵做的骸骨,因為用了墨家秘制的材料,因而在保證強韌的情況下,這義肢并不沉重。
它和墨家人經常用的義肢也不太一樣,沒有那么多藏著機關的巧妙,顯得異常簡潔,在手肘,手腕,和五指連接處,做了很精致的鎖扣,讓它可以自由活動。
年輕人能感覺到,在這金屬手臂看不見的細節里,有一道道絲線,藏于鋼鐵之中,和自己斷掉的傷口處筋骨相連。
他順著那股已經有些陌生的感覺,想要將手臂抬起來,這個想法剛出現,那黑色的,顯得有些猙獰別致的手臂,便抬了起來。
感覺很古怪。
和血肉之軀截然不同。
他將手放在眼前,看著黑色五指一根根的活動,蜷起,握成拳頭,又重新伸展開,很靈活,就像是鋼鐵有了自己的生命。
但他感覺不到這只手的觸覺,也感覺不到自己的斷肢重生。
雖然,他確確實實又拿回了自己的手臂。
這幾日里,憂無命一直在接受墨家人的“改造”,是沈秋請墨黑為他重做了這條手臂。
因為靈氣復蘇的緣故,之前很多沒辦法用的墨家秘術,如今都可以拿來嘗試了,憂無命現在的這條黑色義肢,便是這種嘗試的成果。
不但有墨家之前的技術,在那鋼鐵外殼之內,還有被銘刻的墨家符記,以公輸巧手的技法,讓這義肢可以用真氣操縱,也比以往更靈活。
甚至可以通過已經更換過數次材料,才鑄成的彈簧機索來蓄力。
通過神武術和舍身決的技法,能讓這只鋼鐵手臂,在必要時,爆發出更大的力量。
“感覺怎么樣?”
墨黑一直在旁邊看著憂無命的表現,他問到:
“需不需要再做調整?若你喜歡破壞力強的,我可以給其中加點爆彈,刺刃,暗器之類的小玩意。”
憂無命搖了搖頭。
他站起身來,以此手扣住身旁的狂沙刀刀柄,在墨黑的注視中,耍了一套刀法,動作凌厲,最開始還有些生澀走形。
但隨著血海魔功的血色真氣流淌入鋼鐵手臂中,這支如血手一般的機關鋼鐵手的潛力也被激活開,讓它就如真正的血肉之手一般靈活靈動。
“很好,不用換。”
憂無命向前劈出一刀,將擺在身前三丈處的小木雕一分為四,又將刀歸鞘,回頭對墨黑露出了一個笑容。
他伸出手,摸了摸這只神奇的手臂,說:
“謝謝大師。”
“不必謝。”
墨黑點了點頭,將手邊林林總總的工具收起,放入自己那個精致的工具箱里,他一邊收拾,一邊說:
“我也不瞞你,無命少年,這只手臂是個試驗品,你也是我們墨家的試驗品,若是此行觀測無礙,我墨家機關術往新方面的嘗試,便算是成了。
這手臂,本該用在我身上,但交予你,也不算辱沒。
之后用它戰斗,要多注意各方面的優劣,我會時常予你書信,這些經驗都要告知予我,好方便我對此再做改進。”
“好的。”
憂無命并沒有因為自己成了墨家人的工具人,就感覺到憤怒。
他目送著墨黑離開,以血海魔功對于血液的感知,他在接觸到這人的第一時,就已覺察到了。
墨黑只有軀干和腦袋,是血肉之軀,四肢都已化作機關義肢,而且即便是在軀干里,也有五臟六腑被替換。
他正在沿著鉅子的道路,往天機禁術的深處前進。
而且駕駛這艘寶船的三十多位墨家人里,有一大半都如墨黑一樣,不同程度的,對自己的軀體做了機關術的改進。
這些墨家精銳,當真就是一群改革派的瘋子,根本不在意血肉與機關的融合。
憂無命在窗邊,向外眺望周遭高空云海,這是在千丈空中,與地面景象既然不同,頗有一番風味。
但看多了,也會覺得無聊些。
幾息之后,他收起思緒,轉身回到房中,又從隨身帶的箱子里,取出一個用心裝起來的黑色壇子。
里面放的,是張楚哥的骨灰。
他這趟向青青告假,隨著沈秋一行往西域來,便是完成張楚哥的遺愿,把他的遺骸,安葬到大雪山下,張家墓園中。
就葬在并未見過面的,雨涵姑姑的墓邊。
憂無命將那壇子,放在桌上,拿起手帕,用心擦拭,他心中并不平靜,此時距離張楚身死,已過去了六七天。
但這幾日,憂無命只要閉上眼睛,就能看到張楚哥殞身于火焰中的場景。
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張楚哥臨死之時,也對他與張嵐哥吐露心聲,他說自己是個孤單的人,但死前有兩位弟弟前來相送,卻并不孤單。
那是張楚哥親口說的,他也把憂無命視作弟弟。
每每想及于此,憂無命的心中,就有抽搐般的疼,他兒時失去了母親,現在又失去了視作親人的張楚哥。
就好似人生中那些美好之物,那些他想要留住的所有,一件件都在離他而去,就像是手中沙,攥得越緊,流失的越快。
人生,就真的就該是這樣嗎?
憂無命嘆了口氣,這年輕人,這幾日嘆氣的次數越發多了,他心中除了憂傷外,其實還有一抹無言的彷徨。
若把人生比作大海,那以前,憂無命就是一艘護衛旗艦的戰船。
旗艦去哪,他便去哪。
旗艦放下命令,他也不必多想,完成命令就行,他的人生,就是繞著旗艦在轉,隨著旗艦遨游大千。
但現在,旗艦沉了。
這茫茫大海之上,就只剩下了他這艘孤零零的船,戰斗力依然強橫,依然不懼挑戰,但他卻已經失去方向。
他不知道該往哪走。
已經沒有命令給他了,他只能停在原地,坐望四周,一片茫然,本來還有青青這艘新的旗艦,帶他前行。
但青青卻沒有如張楚哥一樣,給他一份清晰的命令。
青青甚至并不把他當下屬,雖然經常對憂無命的選擇說三道四,但青青從未強迫過憂無命做這做那。
所以,他現在很迷茫,人生該邁入新的階段,但到底是該前進,還是該后退呢?
“無命,怎么不去吃午飯?”
半個時辰后,抱著貓的張嵐帶著一份飯食,邁步走入了船艙中,憂無命立刻起身,他想說些什么,卻被張嵐揮斷。
后者將還熱的飯,放在桌上,又看了一眼憂無命新換的手臂,摸著下巴左右查看一番,說:
“不錯啊,挺帥的。”
憂無命嘿嘿笑了笑,他和張嵐的關系其實不錯,這一點從他對張嵐的稱呼也能看得出來。
“吃飯吧。”
張嵐指了指那份飯食,又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黑壇骨灰,他本想說些話,但想了想,卻沒有多說,而是邁步走出艙室。
在離開時,他對拿起筷子的憂無命說:
“吃完之后,去見沈秋,他有些事要交代你。”
“嗯。”
憂無命應了一聲,目送著張嵐離開,然后開始認真的吃飯。
很有節奏,就如他說話一樣。
武者吃飯總是很快的,不到三十息,一份飯就被吃的干干凈凈,連一個菜梆子都沒留下,每一粒米都被吃的干干凈凈。
這大概是源于兒時對于饑餓的記憶,憂無命對于食物,總是很有感情。
吃完飯后,他把張楚的骨灰罐,小心的放回箱子里,然后整了整衣服,帶著狂沙刀,往下艙去,去那里尋沈秋。
這寶船面積頗大,上下分了五層,在中層有個被改造來的練武房,憂無命推開房門,便看到沈秋正在那里舞刀。
并不是什么高深刀法,就是一套普普通通的歸燕刀術,動作也很緩慢,就像是老頭老太太們健身一樣,不帶一絲殺氣。
但返璞歸真的武道,卻讓這一套刀術帶上了一絲別樣的味道。
就如霧里看花。
刀術還是那刀術,但內在卻并不相同。
而且,沈秋用的刀,也不普通,卻邪被放在練武房的武器架上,溫潤的紅光流淌于邪氣刀身,沈秋手中所持,乃是寬大厚重,散發著一股霸道之氣的七星搖光。
這刀是楚國重寶。
青青登基那一日,手中所握儀刀就是它。
按道理說,此刀鎮壓國運,是不能被帶離燕京的,但以沈秋的身份,也沒人敢說他逾越。
憂無命沒有打擾,就站在練武房邊緣,看著沈秋打完一套歸燕刀術,待刀術最后一分,不屬于刀譜的一刀向前揮出。
就如畫龍點睛,讓只重氣勢的歸燕刀術,也再多了一分剛猛中混雜精巧的變化。
但也只是一瞬便收,就好似驚鴻掠影,一閃而過。
“你知道,青青讓你隨我們來西域的目的是什么嗎?”
沈秋活動了一下肩膀,將搖光拄在手中,他回頭看著憂無命,看著那雙藍色的眼睛,他問到:
“你有想過這個問題嗎?”
憂無命搖了搖頭。
他其實想過,但他不想在沈秋面前說。
青青叮囑過的,在師兄面前,少說她與憂無命相處的事。
“那你就該好好想想。”
沈秋瞥了一眼他,松開雙手,七星搖光就如無形之手握持,刀尖緩緩上升,最終懸浮在離地三尺處,還有若隱若現的虎吼陣陣。
忘川宗主隨手一招,散發著血光的卻邪,也被握在手中,與搖光一樣,被沈秋懸于練武房的中心處。
兩把刀一厚重,一輕薄,一威猛,一邪氣,就如兩條道路,分列于憂無命眼前,勾勒出截然不同的未來。
沈秋背著雙手,從憂無命身邊走過。
他說:
“要成搖光刀主,需立下誓言,持此刀,護衛我家青青一生,此去西域,既是要了斷我與我兄弟心中遺憾,也是要了卻你心中茫然。
以后沒人給你下命令了,憂無命。
以后,你的人生,得你自己做主了,我知道,所謂自由這種感覺,一開始確實很糟糕,但我也知道,你最終會適應。
你會喜歡它的。
該怎么選,自己去想吧。”
忘川宗主伸出手,在憂無命肩膀上拍了拍,說:
“你有問刀之心,不如趁這個機會,反過來試試,以刀問心吧。
另外,手臂不錯,挺帥的。
這風格我很喜歡,繼續保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