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要去拼命,這些年你就沒閑下來過,說好了要慢慢歸隱,但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四處游走。”
太行山,云海崖后,青鸞莊中。
耶律婉一邊收拾行李,一邊絮絮叨叨的說著話。
她將一雙新做好的布靴,放進包裹里,又拿起幾件換洗衣服,一件件的疊好,也放入其中。
山鬼就在旁邊坐著,手里捧著一卷書,好像根本沒聽到妻子的話,全身心的投入到書卷的文字之中,時不時翻過一頁。
耶律婉沒有得到回應,便回頭看了一眼,眼見山鬼如此淡定,她心中便生出一股幽怨來。
轉過身,叉著腰,語調也大了幾分。
“你去臨安待了三個月,也不知抽空回來看看,寫信也就例行公事,七天一封,內容也都差不多些,我知你是在用心練武,也不怪你。
但你這好不容易回來了,沒待幾日就要走,而且這幾日里,每天都要往太行山中走一圈。
你在,和你不在,這青鸞莊里,就像是沒什么差別。”
山鬼依然不說話。
他眼神古怪的看了一眼耶律婉,也不知平日里脾氣柔和的她,今日為何要發這么大火。
他對于女人心思,不怎么了解,但也知現在這會,該說幾句話來緩和一下氣氛,便放下書卷,轉過身,面對著妻子。
想了想,說到:
“這次打完,以后便,不出山了。”
“嗯?”
耶律婉怒氣沖沖的臉上,頓時閃過一絲詫異,她說:
“你這樣的劍客,以后不走江湖了?”
“我從沒想走過江湖。”
山鬼公孫愚,很是坦然的說:
“最初,是救援吾弟,才入了江湖,與人廝殺。
那時劍法不行,便想著尋高手對搏,來磨礪劍術。如今劍術將至大成,吾弟的武藝,也已在我之上,不需要我去護持。
自然不想再理會江湖的恩恩怨怨,這往蓬萊去打最后一戰,只要勝了,天下無虞,我自然也能心安理得的回歸故地。
就在這太行山中,過自己的...嗯,和你一起過之后的日子。”
他停了停,看了一眼桌上的書,又說到:
“我,其實從沒有喜歡過這片江湖,我喜歡的是對弈劍術的感覺,只是如今,這江湖上,能接住我一劍的人,太少太少。
那種劍術對弈的樂趣,也少了很多。
我這些年,也讀了寫書,粗通筆墨,便打算,以后回來太行,就在這云海崖下,建個開蒙私塾,收納山民弟子,教授學問。
吾弟也曾說,這刀劍可定天下,但想要國泰民安,就得拿起書本來。
少時我也有心學些學問,可惜無人教我,存了那么多本書,卻無法看懂,幸得吾弟和吾妹教授我讀書習字,也算是圓了心中遺憾。”
耶律婉越聽越高興。
心中那股幽怨,立刻就不翼而飛。
長公主殿下也隨著夫君對未來的計劃,暢想起未來的生活,她用手指點著下巴,對公孫愚說:
“我也算讀過書的,以后可以幫你,既然要建學堂,就要用心去做,等你從蓬萊回來,便去洛陽,請天機閣的墨匠過來山中,尋個好地方,建一座大大的學堂。
不僅收山民弟子,還要把現在住在崖下的遼東子弟也收入學堂中。”
說到這里,耶律婉有些頭疼的說:
“那些孩子初到此處時還有些不習慣,但這些時日,卻已對山中熟悉,整日整日的在山中亂逛亂玩,原本挺好的課業也耽擱了。
因你的關系,山民也會照看他們,結果讓他們膽子越來越大,前些日子,居然跑去山中抓蛇玩,若不是青鸞發現的早,怕是要出事的。
我還想著,過幾日,把他們都送到洛陽去,讓義堅為他們尋個學堂,又擔憂他們都出身北國貴族之家,在洛陽城會被排擠欺負。”
“行吧,都隨你。”
山鬼重新拿起書,一邊翻看,一邊說:
“不過,那些孩子,過些日子,怕也能回燕京去,與家人團聚。青青那邊,已經在準備往燕京進軍了。”
“是嗎?那我也得去看看。”
說到這個問題,耶律婉的表情便嚴肅下來,她走過來,坐在山鬼身邊,對夫君說:
“我那弟弟,雖也有書信過來,說會援助青青取燕京,但我恐他勢單力薄,又不知他以后有何等打算,也想隨青青一起,回燕京看看。
這會不會給她添麻煩?”
“不會的。”
公孫愚說:
“你若想去,就隨大軍一起,待入燕京城,他們也需要安撫人心,由你和潔男在,最少北國貴族那邊,不會鬧出大事。
若你想去,那便收拾一下,下午隨我一起過去。”
“嗯。”
耶律婉點了點頭,又從衣柜中,取出自己的換洗衣服,又打了個包裹。
曾經身份尊貴的長公主殿下,如今做起這些活來,動作麻利的很,待收拾完后,她又去廚房中,為自己和夫君做了頓飯。
山下的北國孩子們不必擔心,那里也有處莊子,還有河洛幫專門請的幾位老嬤嬤,和一些仆從,照看他們每日生活。
居于山中,當然不比在燕京城里生活優渥,但最少不必擔心一日三餐,吃穿用度,而且也沒了那么多規矩約束,也不必擔心人身安全。
這些孩子就如耶律婉所說,每日過得非常快樂。
在耶律婉做飯時,山鬼信步走出廂房,站在臺階上,眺望眼前這處青鸞莊。
這里曾說好,是忘川宗于太行山的一處據點,因而在修建時,修的極大,論面積,也有了洛陽城里李家府邸的大小,其內部營造,也如李家府邸一樣。
分了好幾個院子,彼此之間有廳堂樓閣,還有木質走廊相連,云海崖上本就有流水,也不必刻意去營造,又有山民幫忙建設,因而這處大部分用木制的宅院,修的飛快。
那些專門請來的墨家匠師手藝高超,還抽空給宅院做了裝飾,院中留有花園,耶律婉種了種子,如今花卉綻放,讓院中有股花香氣。
而且還專門留了觀景臺,走上那處,每日清晨時,便能看到崖下云霧繚繞的景致。
總的來說,這處莊子雖不奢華,但非常雅致,很適合夏日山中避暑時居住,這地方,可比當初山鬼在山坡上自建的幾處毛坯房子好太多了。
對于從小就在山中生活的山鬼來說,這里堪稱奢侈。
但住的久了,也覺得這莊子確實不錯,更何況,自己這大老爺們無所謂了,但耶律婉畢竟是長公主貴人出身,如今嫁了他,甘心在這山中隱姓埋名。
自己無法讓妻子過上以前那般錦衣玉食的生活,已是心中有愧,便再不能讓人家,隨自己,去住茅草房子吧?
以后夫妻之間若有了孩子,在這青鸞莊中長大,也能讓人放心些。
山鬼站在那臺階上,心思一時間百轉千回,他以往是不會去思考這些尚未發生的未來之事的,但現在握劍時,依然如以往一樣冷靜,不過閑暇下來,卻總會思考這些。
這是好事。
這代表著,山鬼找回了人生。
人生就該是這樣的,活好現在,暢想未來,做出各種人生的計劃,然后一步一步的去實現它們,獲得喜悅和滿足。
只有自己,和手中劍相伴的日子,那叫生活,不叫人生。
沒有夢想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現在,山鬼也有了夢想,這個絕世劍客的夢想,是建個學堂,把自己學到的知識,傳授給更多需要它們的人。
當然,手中劍是不能放下的,這青鸞莊,和他手中承影劍,便是后路。
是他和他兄弟們的最后后路,若是青青爭天下失敗,或者河洛幫敗落了,兄弟們便可以轉到此處,有他在此,自然安全無虞。
而他公孫愚,到時退隱江湖,回歸太行,自然也是要為兄弟們守好這條后路。
他會一手握劍,一手夢想,帶著妻子,在這生他養他的山中,走完自己的人生路,這就是他想要的。
“愣在那作甚?凈手吃飯了。”
妻子的呼喚,將公孫愚從幻想中拉回現實,他搖了搖頭,走向餐廳那處,吃了飯,就該離開了,再持劍外出,去打一架。
那將是,他作為太行山鬼的最后一戰。
從此之后,這世間便只剩持劍夫子公孫愚了。
山西,太原城中。
已是夜色降下,但城中一處宅邸里,依然人聲鼎沸,時不時便有身穿盔甲的傳令兵,騎著馬離開府邸,將此處的命令,送往山西各處的軍陣中。
這里是天策軍在中原地區的指揮處,也是前線大營所在,作為大楚軍核心象征的王女,此時也在城中,守備自然嚴密的多。
不但有搖光衛駐扎于此,還有來自江湖各派的高手們,在府邸附近巡游行走。
他們在此,不但代表著各派對于大楚的支持,更代表著江湖人心向背。
“呂梁附近的幾個門派聯合起來,掃了幾座小城,送來了信,請大軍前去接受,據說他們用了毒,消滅了幾百北國軍伍。
還有些殘兵逃入了呂梁山,來信中說,也不需要我等擔心,那些門派的江湖人,會解決他們的。”
穿盔甲的李衛國,正在向青青匯報近日的戰事,還有很多好消息,都是類似于呂梁山附近的事情,這亂世之中,江湖勢力繁盛,幾個門派聯合起來,攻下幾座小城并不出奇。
最夸張的是,玉皇宮的道爺們下了山,都不用威嚇打架,從泰安往濟南府一路的城池,大都望風而降。
有高手相助,奪城也簡單很多。
就比如數日之前,華山派九指劍俠車華和他的妻子水云女俠,兩人藝高人膽大,趁夜色溜入沂州大城,取了府令和城中數名軍官的首級,又在城外軍營中放火燒了糧草輜重。
天策軍第二日到達沂州城下,一片混亂中,北軍甚至沒能做有效抵抗,就被天策軍攻入城里。
這些修行有成的高手們,和天策軍配合起來,做這種奪城之事,簡直易如反掌,尤其是在通巫教和七絕門的高手,都隨著張楚遠征南方的情況下,他們所到之處,簡直如履平地。
“師兄說的果然不錯,即便是爭天下這種大事,江湖人的力量,也不容小覷。”
青青坐在圓桌邊,看著眼前地圖,她伸出手,在呂梁山也劃了個紅圈,代表著這里也被納入大楚的勢力范圍中。
一眼看去,地圖上紅圈密密麻麻,若粗略來算,關中,河南,齊魯,兩湖,淮河南北,加上江南蘇杭等地,都已經是大楚囊中之物。
“玄魚那方的苗兵,已經推進到廣西境內。”
青青拿起一個小人的木雕,放在廣西的位置上,她摩挲著下巴,又看向更北方,將另一個木雕拿在手里,對李衛國說:
“天策軍定邊大營前些日子,入了草原,現在情況如何?”
“已攻下七個部落地盤,還納降了三個。”
李衛國回憶了一下戰報,如數家珍的說:
“延威汗也配合我軍,向其他部落發動總攻,目前蒙古草原上,已有三分之二的部落,向延威汗稱臣,以目前的進度,只需要在興安以北再打幾仗,草原大勢可定。
到那時,延威汗和我軍從北攻伐,可直接攻入遼東腹地,截斷北軍最后的退路。”
“嗯,這就很好。”
青青笑了笑,將手中木雕,放在草原的位置上,她的手指,順著草原一路下滑,最終落在了燕京城的方位。
“就剩下這里了。”
青青身邊,飛鳥眨了眨眼睛,對大姐說:
“只要取了燕京,大楚在北方便再無憂患了。”
“嗯,所以我們下一步,就去燕京。”
青青舒了口氣,戰事異常順利,雖然會遇到一些小規模抵抗,但大體就是鯨吞之勢,這讓她最近心情非常好。
她仰起頭來,對李衛國說:
“衛國將軍,就請你帶搖光衛,隨我前去常山,和趙廉的精銳邊軍會合,然后咱們一起打入燕京城中。”
“好!”
李衛國臉上也有一抹喜意。
這攻伐敵國都城,對兵家而言乃是無上榮耀,他自然心向往之,便對青青告別,出去整頓軍馬。
青青打了個哈欠,這會夜已深,她打算去休息。
但心中除了睡意之外,還有一抹擔憂,走到窗戶邊,推開窗扇,向南方夜空眺望,她對身邊飛鳥說:
“明日就是白露時節了,師兄他們,將去赴蓬萊之約,雖不知結果,但想來這一戰定然是危險異常,唉,我武藝差一些,又擔著這天下大事,不得自由。
若非如此,還真是想陪著師兄他們,一起去蓬萊走上一遭。”
“姐姐心中是有俠義的。”
飛鳥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搖晃著腦袋,眨著眼睛說到:
“其實以姐姐的性格,做個俠客也許會更快樂,就比如我,我其實也不怎么想做個天皇,若是可以選,或許我會選擇去做個武士,或者陰陽師。
我這雙眼睛,做陰陽師,簡直再好再合適不過啦。
但怎么說呢,世事弄人吧。”
這少年人,也發出了一聲不屬于他這個年紀的感嘆,他說:
“我和姐姐這種命中注定要做大事的人,總是不得自由的,選擇對我們來說,是地地道道的奢侈品。”
“你怎么知道這么多啊?”
青青扭頭看著飛鳥,她撇嘴說到:
“師兄也曾說過類似的話,說我們登上的,不是我們選的舞臺,我們拿到的,更不是我們想要的劇本,大概就是人生吧。
若在人生前,就真有命數定下,那這個世界里,自然是人人都有自己的位置,也都是人人都有自己的活計要做。
要么就丟下一切,不去管,很自私的自由自在。
要么,就得在這人生的舞臺上,把手里的劇本竭力演好。”
說到這里,青青停了停。
她抬起左手,看著手腕上那串古樸的,帶著禪意的念珠,她撫摸著這父親送的禮物,嘴角也泛起一絲笑容。
她說:
“你我已比太多人幸運了,那么多猛士追隨,那么多好友相伴,這一路走來,收獲的也絕對不只是一把冰冷的龍椅王座。
我們還收獲了太多其他的東西。
那些經歷,每每想來,都會讓人感懷劇烈,還有那些尋常人終其一生,也無法見到,更無法親身參與的離奇之事。
飛鳥,你知道嗎?
我和師兄,雖然此時遠隔千山萬水,但我們兄妹兩人,都走在同一條路上。
他要為世間掃去陰霾,而我要在他接引來的陽光下,重鑄這片世間,就和以前無數次一樣,我兄妹兩人,配合無間。
也不只是我和師兄。
還有小玄魚,小鐵,張嵐,山鬼哥哥他們,大家都是走在同一條路上的,他們會用手中刀劍,做完前半步,而這最后的后半步,就要由我的雙手來實現。”
青青深吸了一口氣,對飛鳥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她在這少年頭頂摸了摸,說:
“我又怎么能讓他們失望呢?再說了,誰說當女王,就不能同時再做個俠客?以王者之尊,掃平天下,重鑄人間,護的億萬生靈。
這難道不是大俠之行嗎?
這難道不是,只有天底下,最厲害的俠客才能做到的事嗎?”
飛鳥聽的入神。
他知道,這是青青在用自己的經歷和感悟,去教導他,這種想法,這種感受,便是青青的“為君之道”,或許飛鳥不需要照搬,但以后同樣要身為國主的他,定然能從其中學習到很多。
青青所經歷的事情,畢竟也要比他多出太多。
眼見飛鳥不回答,青青便回頭看向站在屋子角落,拄著黑沙名刀,不發一言,如雕塑一樣的憂無命。
這年輕人這些時日,體態又壯碩了些,還有點細竹竿的樣子,但已經不如之前那樣瘦弱到讓人心生憐憫了。
這樣體態的變化,讓他穿在身上的那帶著文字的儒衫,似乎也變得更合體了些,也給沉默的刀客,帶上了一絲沉穩與肅穆的氣質。
在臨安斷臂,又在長安救出楊北寒之后,他似乎成長了很多,那雙藍色的眼睛里,也更加憂郁了些。
他知道,青青和張楚哥之間,必有一戰。
他很憂愁,到那時候,自己到底該幫誰?
“憂無命,你說我方才說的對不對?”
青青問了句。
憂無命想了想,點了點頭,說:
“我,不太懂,但,感覺,很有,道理。”
“做什么都靠感覺,你真的沒救了。”
青青撇了撇嘴,對憂無命揮了揮手,說:
“算了,不問你了,你去看楊北寒吧,我知道每晚你都要去看看他,才會放心的。”
“不。”
憂無命搖了搖頭,說:
“等人,過來,換班,護衛你。若不留人,我,不放心。”
年輕人的擔憂,并非沒道理。
雖然張楚遠在南方,對于北方戰事有些鞭長莫及,但眼下大楚軍已逼近臨安,北國那邊稍有些腦子的人,都知道這會已是生死存亡之時。
他們不斷調兵遣將,四處堵截大楚進軍,還動用了偏門手段。
秘密諜報機構黑衣衛,還有通巫教留在北方的高手,都被調動起來,試圖暗殺范青青,這些家伙很精準的找到了看似強盛的大楚軍最致命的弱點。
大楚軍中,勢力繁多,全靠青青這位王女居中團結彼此,而大楚的正統性,也全部來自范青青的皇室血脈,青青現在還不到二十歲,沒有血脈子嗣。
換句話說,只要能干掉青青,大楚軍很可能會不戰自潰。
這些時日,他們組織了很多次針對青青的暗殺,最危險的一次,是在從洛陽出發,往山西前進的途中,在數百名黑衣衛死士的配合下,通巫教的七名高手,沖入軍陣,直入大營。
若不是飛鳥那雙慧眼發現的早,又有憂無命持刀在旁,還恰逢車華夫婦也來拜訪,那一日,青青就算不死,怕也要受傷的。
從那之后,青青身邊的護衛力度,一下子提升了好幾倍。
“我也會武藝。”
面對憂無命的擔憂,青青有些煩惱,她一招手,以真氣絲線,將放在一旁的三日月名刃抓到手中,不太服氣的對憂無命說:
“你莫非忘了,在臨安城,我的天璣劍術,可是正面與入魔的你對搏,不落下風的。”
“先之先,確實,厲害。”
年輕人性子夯直,便當即說到:
“但青青,你心境差,維持不住,便,發揮不得,威力。”
“我那是不想傷你。”
青青面子有些掛不住,便強行嘴硬說:
“這天璣劍術的先之先,是要配合縛龍功來用的,若是我能到阿青姐那種程度,以縛龍流風氣機,感知萬物,就算你魔刀再兇,也休想傷到我。”
面對這話,憂無命歪了歪腦袋,說:
“那你,也得,先到,那個境界,吧?”
“你!”
這話氣得青青越發羞憤,這個侍衛是怎么回事?竟敢頂撞女王,還不拉出去砍了!
當然,也只是想想罷了。
師兄他們,既然能許憂無命在自己身邊,便是信任他能護住自己的,她對于憂無命,感官復雜,再加上臨安城這貨舍命救了她。
她并不討厭這年輕人,就是他這人,性子太直,偶爾說話,能把人氣的半死。
看到青青和憂無命對話爭吵,飛鳥也捂著嘴,滿臉笑容,他覺得姐姐有意思極了,這個憂無命,這人間修羅,也是有意思的很。
“嗷”
窗外夜色,傳來鳳頭鷹的嘶鳴,是疾風和紫電在歡迎同類,叫聲中帶著一抹諂媚,看來要么是驚鴻來了,要么是青鸞來了。
青青往窗口眺望一眼,便看到山鬼哥哥,抱著背包袱的耶律婉,落在院中,便趕緊扭頭,對憂無命擺了擺手,讓他趕緊走。
師兄對憂無命有些意見,但山鬼哥哥,卻是非常不喜歡這年輕人在青青身邊出現的。
憂無命見山鬼過來,也知青青安全無虞,便放心離開。
以前雙手完好,手持卻邪,還能借血海幻象,和山鬼對搏幾分,如今缺了只手,卻邪也不在,他面對山鬼,估計是要被吊打的。
“山鬼哥哥,你好久沒來看我了。”
青青親自到門口迎接,山鬼面具之下,也露出一抹笑容,而在他身邊,背著包袱的耶律婉,卻一臉不滿。
她說:
“青青,你該叫我嫂嫂的。”
“不叫!”
青青扭過頭去,哼了一聲,說:
“就叫你劉婉。我在蘇州,都不叫瑤琴姐嫂嫂的,為何在這里就要叫你?憑空矮了你一輩,咱青青心里也是不舒服的。”
這孩子氣的說法,讓耶律婉有些哭笑不得,她也只是和青青開個玩笑。
“我將去江南,便將婉兒留在你這里。”
公孫愚今夜行程很緊,便長話短說,對青青說:
“婉兒助你入燕京,安撫北國權貴,能讓局勢快速定下,她留在你這,我也放心些。”
“嗯,哥哥放心去吧。”
青青也點了點頭,應聲說:
“我一定會幫你護好劉婉的。還有此去蓬萊,兇險非常,哥哥與師兄同行,務必要注意安全。”
“嗯。”
山鬼笑了笑,又耶律婉擺了擺手,閃身掠出屋子,隨著青鸞的嘶鳴,一人一鷹,便掠入高處夜空,消失不見。
目送著山鬼離開,青青扭過頭看,看著整解開包袱的耶律婉,她說:
“你來的正好,劉婉,我正有事要問你。”
“你在是憂愁,該怎么安置我弟弟?”
耶律婉也是個通明的心性,青青一開口,她就猜到了她要問什么。
眼見青青點頭,長公主也嘆了口氣,揉著眉腳,頭痛的說:
“這個事,咱們兩,確實得好生合計合計。我弟弟那個人,心思聰慧,說簡單也簡單,說挑剔,怕也是天下第一挑剔的。
想要真對他胃口...難。”
另一邊,距離青青所在的府邸并不遠的一處小院落中,憂無命輕輕推開院門,有些躡手躡腳的走入院中,他沒有發出聲音,是怕驚擾到北寒叔休息。
北寒叔缺了一半魂魄,衰老的要比尋常老人更虛弱些,一身武藝盡廢,如今只能好生休養身體,請醫者來看,都說活不過五年。
這讓憂無命很是憂傷,但他知道,北寒叔其實還有救的,只要從沈秋那里,拿回北寒叔的魂魄,補全魂靈之后,北寒叔很快就能恢復到健康。
他畢竟練了一輩子武藝,身體各項機能還好得很呢。
“無命,這是在躲誰?”
誰料,他剛入院子,就被一聲呼喚停住腳步,憂無命扭頭看去,書房的門被打開,北寒叔正坐在那墨家的木制輪椅上,腿上蓋著毯子,對他招手。
他真的是老了。
垂垂老矣,就連身上氣質,都變得蕭索了好多。
“明日就是白露時節了,蓬萊賊人邀請天下高手往仙山去,必是有番兇險。”
憂無命推著北寒叔入書房,又點起了燭火,在火光搖曳中,楊北寒咳嗽了幾聲,問到:
“還沒收到張楚的消息嗎?”
“沒有。”
憂無命搖了搖頭,對楊北寒說:
“我去了,幾封信,但,沒有,回信,也不知道,張楚哥,會不會,去蓬萊。”
“你也在擔心,對吧?”
楊北寒嘆了口氣,說:
“和老夫我一樣,擔心張楚在重壓之下,做出錯事,若他真和蓬萊聯手,欲破這天下困局,那可就真的是完蛋了。
不只是沈秋,怕老門主也會對他非常失望。”
“張楚哥,不會,那么做。”
憂無命單手拿起藥包,輕車熟路的為北寒叔熬藥,他倒是對張楚很有信心,說的斬釘截鐵,讓楊北寒一陣啞然。
老頭看著憂無命忙前忙后,心中溫暖些,他一生無子,此時這憂無命就像是他親孫兒一樣,用心服侍,床前盡孝,讓孤獨了一輩子的楊北寒,在這最虛弱時,也有了慰藉。
“無命。”
他想了想,說:
“我知你心中有憂慮,范青青和張楚之間,必有一戰,想來你也是糾結的很...不要管了!”
“嗯?”
正在生火煮藥的憂無命扭頭看著楊北寒,眼睛里盡是疑惑。
“我是說,你抽身而退吧,以后就跟著范青青,做個大楚忠臣也好,做個閑云野鶴也罷,不要再管張楚的事了。”
楊北寒劇烈的咳嗽幾次,他咬著牙,對憂無命說:
“咱爺倆,有一個為他張楚付出一起,抱下一條命,已經足夠了。老夫以我之魂靈,換張楚安全無憂,你,無命,你抽身吧。
雖然你從不說,但我知道,你對那范青青,是心生愛慕的,她以后做天下共主,咱也不求你與她同結連理,就讓你陪著她,圓你心中愿望。
你聽老夫的,別管這些事了。”
憂無命抿了抿嘴,在燭火搖曳的黑暗中,他沉默著,轉過身,繼續熬藥。
好幾息之后,他才說道:
“我,做不到。”
“張楚哥,對我好,我,不能,棄他不顧。這些事,以后再說吧。”
8000字,不想分了,這一章算是兩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