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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紅塵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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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半,東營口百里之外,一處叫秦皇河的河灘邊。

  百戰軍一部,正在此扎營,趙廉也在其中,老頭的合圍計劃進行的非常順利,作亂齊魯的倭人,已被盡數打散,數支大部,正在四處圍堵中,往東營口推去。

  按照目前的進展,和各部探馬傳回的消息,最多再有三四日,待糧草輜重準備完畢,與倭寇的決戰就可進行。

  戰場就在東營口!

  那處倭人登陸的地方,距離海岸十幾里遠,是一處平坦之地,根本無險可守。

  在趙廉的飛鴿傳書指揮下,南國剩余的兩支水師,也在從遼東海岸,往戰場行駛,只待水師到來,封堵海面,堵死倭寇逃亡路線。

  這一戰,就要把這些域外狗賊,統統斬殺干凈,也算是出一口胸中惡氣。

  侯爺和一眾將校,在營帳中商討方略,周圍數十丈內,自然有親兵護衛,這一隊兵卒,并非百戰軍,而是威侯統帥多年的齊魯邊軍精銳。

  威侯顯然不放心,那些歷經廝殺,暴躁不堪的百戰軍來護衛自己周全的。

  而在這些邊軍之外,還有受南朝招攬的一眾江湖人,待在各自的營地里,有些精力旺盛的,便在夜色下演練武藝,或者跟相熟的兄弟搭搭手。

  他們隨軍而來,平日里負責保衛一眾軍中指揮,免得被刺客刺殺上戰場的時候也能作為親兵使用。

  朝廷按月發俸祿衣食無憂,還有正式官銜,算是拿上了鐵飯碗。

  在眼前這亂世之中,是一份不錯的活計了。

  點著燈火的營帳之外大營其他地方燈火就暗淡了很多,這個時代尤其是軍營中,沒有太多娛樂,百戰軍卒講究養精蓄銳多是早早就會休息。

  在黑夜里驚鴻收攏翅膀,悄無聲息的自天空滑翔下來,如貓頭鷹一樣,落在了一處樹蔭遮擋的樹枝上。

  鳳頭鷹搖晃著腦袋在它脖頸上掛著一個黑色勾玉般的吊墜,很像是瑪瑙寶石的裝飾,這是主人送它的。

  其他鳳頭鷹都沒有連討厭的青鸞都沒有,這讓驚鴻非常喜歡。

  通靈的鳥兒,用寶石一樣的雙眼,緊緊盯著營帳中心,那里是它這一趟飛行的目的地。

  在它包裹著精致鐵爪的爪子邊,信管里束著一封信。

  那是主人吩咐的,要交給一個垂垂老矣的兩腳獸。

  驚鴻不關心那兩腳獸叫什么,它認得那老頭,在金陵鐘山后見過一次的,它的記憶力,不比人差,可以分辨出兩腳獸的特征。

  這是一趟很輕松的飛行。

  盡管這周圍有很多兇狠的,散發著讓它不舒服的氣息的兩腳獸,但驚鴻心中并不畏懼,這些家伙笨得很,根本看不到它全力飛行,更別說抓住它了。

  驚鴻搖了搖脖子,用鋒利的鳥喙,整了整脖頸上的翎羽,又活動了一下爪子。

  它緊盯著那處營帳。

  打算飛掠過去,然后將爪子邊的信丟在營帳邊,然后,自己的任務就完成了。

  這很簡單。

  一點都不難。

  下一瞬,樹枝微動,帶起幾片葉子落下,驚鴻如箭一樣飛入夜空,掠向那處目標的營帳,就和之前很多次一樣。

  但這一次,情況有些不對。

  待驚鴻掠入營地夜空的一瞬,便有三支箭從下方射來,又快又狠,兩箭為前驅,最后一箭是殺招,出手前,就將驚鴻飛行的方位精準鎖定。

  鳳頭鷹的反應極快,在空中一個急停,將兩只箭躲開,套著鋼爪的爪子向前猛抓一記,在鋼鐵碰撞的聲音中,最后一支箭也被打落。

  它覺察到危險,脖頸上翎羽倒豎,激的鳥兒立刻轉動方向,要離開這處險地。

  但下方既已現身偷襲,必然不會讓它如此輕松離開。

  黑夜中,一個江湖人就如腳下生風,輕巧的越上營地旗桿,如猴一樣在旗桿上攀爬兩丈,又在旗桿上借力一次,整個人掠入空中。

  左手持弓,右手搭箭,待驚鴻重新升空瞬間,又是三支箭在如霹靂聲響的弦聲中飛出。

  箭矢出手,帶起微弱音爆。

  電光火石間,兩只箭擦著鳳頭鷹雙翅飛過,帶起鷹羽亂飛,最后一支箭打在驚鴻細長的脖頸上,被主人送的勾玉擋了一記。

  但那力道,依然如重拳打在驚鴻身上,在勾玉破碎中,這鳥悲鳴一聲,帶起一縷血光,斜斜的墜向遠處的黑夜里。

  背著戰弓的江湖人,在空中翻滾幾次,落在地上。

  他看著夜色那方,也不去追擊,只是冷哼了一聲,從地面撿起被打落的信函,打開看了看,然后撕碎開,撒入后方黑夜。

  他就像是沒事人一樣,重新將戰弓背起,負著雙手,哼著古怪小曲,施施然的回到了營地之中。

  這打斗發生在營地邊緣,又在瞬息之間結束,幾乎沒有驚動營地中的任何人。

  但卻被不屬于這營地里的一個人,全程看在眼中。

  待那出手傷鳥者消失之后,在秦皇河河岸另一側,背著刀的憂無命,叼著根草莖,從野草堆里爬了起來,往驚鴻墜落的地方急速趕去。

  他本是受張楚所托,前來護衛趙廉安危,務必要保證不管發生什么情況,都要將趙廉安然無恙的護送回臨安去。

  張楚的這個命令很古怪,若是其他人,肯定要問,肯定要想。

  但憂無命不會。

  張楚哥既然說了,他去做就是了。

  不過趙廉這臭老頭一點都不領情,他粗暴的將憂無命趕出營地,這幾天,憂無命都遠遠的吊在這百戰軍之后,隨時準備出手救下趙廉。

  而今夜,他卻意外的目睹了剛才那一戰,他心下非常疑惑。

  鳳頭鷹,他是認識的。

  盡管他最熟悉的那只,叫疾風,體型要比驚鴻小一圈,性格也比驚鴻好很多。

  不多時,憂無命就在一處荒地上,找到了艱難爬行,試圖重新起飛的驚鴻,它傷的有點重,爪子有精鋼爪套保護無礙。

  但脖子處有骨折的跡象,翅膀根也受了傷,就像是走地雞一樣在撲騰。

  若是放任不管,這猛禽很可能就會死在這處夜色中。

  “別怕,我,幫你。”

  憂無命跑過去,伸出手,試圖將驚鴻抱起來,但鳳頭鷹雖受了傷,亦是兇狠異常,虛弱下,也能以鳥喙攻擊憂無命的手指,將他逼退開。

  它是忠誠而高傲的鳳頭鷹。

  一生只有一個主人。

  “真兇啊。”

  憂無命哈哈一笑,他并沒有被啄到,他的武藝比不得沈秋,但也是一流的。

  “我,認識,你主人。”

  他半跪在地上,伸出手指,隔著數尺,引動血海魔功,驚鴻身上的傷口一疼,讓猛禽在原地跳了一下。

  但疼痛之后,本在流血的傷口,卻飛快的止血。

  “我,認識,沈秋。是,范青青的,好朋友。”

  憂無命眨著自己藍色的眼睛,對眼前看著他的,神駿的大鷹說:

  “讓我,幫你。”

  驚鴻聽到了熟悉的名字,卻不發出一聲鳴叫,只是死死的盯著憂無命那散發著血光的手指。

  是這個消瘦的兩腳獸,幫了它?

  鳳頭鷹歪了歪腦袋,有些疑惑。

  憂無命朝著它伸出手,這一次,驚鴻沒有再去啄,任由那手指,落在了自己脖頸的傷口處,但它依然警惕。

  只要憂無命有任何不軌之行,自己尖銳的鳥喙,絕對會啄瞎他的眼睛。

  “疼,對吧?”

  憂無命咧嘴笑著,他用血海魔功沿著傷口滑動,說:

  “這樣,就不疼了,我小時候,受了傷,就這樣,就不會,疼了。”

  隨著手指的活動,驚鴻傷口的血管,在魔功的血氣融身中,開始愈合。

  這門魔功,本就號稱“滴血不死”,配合卻邪汲血,讓憂無命在弱小時,就能正面對搏沖和老道那等高手,端的是奇妙無比的魔功。

  但驚鴻被那神秘人傷的太重,一時半會還飛不起來,一刻鐘后,傷口愈合,但昏昏欲睡的它,被憂無命抱在懷中,又往百戰軍營地那邊摸了過去。

  能救下沈秋的鳳頭鷹,是意外的喜事。

  但憂無命沒忘記自己的正事。

  他還要繼續保護趙廉呢。

  “唔,方才那應是遠古異種,可惜,如今這時代,也是靈異不存啦。”

  百里外的東營口。

  殘城之中,占了東瀛強大武士軀體的紅塵君睜開眼睛,頗為遺憾的說了句。

  剛才他留在南軍里的那個容器,為了不驚動他人,并沒有冒險前去處死那為趙廉,帶去警告信息的異獸靈鷹。

  他和喜歡養小動物的東靈不一樣,他修紅塵仙道,對萬物萬靈一視同仁,并沒有特別喜歡的,也沒有特別厭惡的。

  是個很佛系的仙君,同時并沒有養寵物的習慣。

  比起靈鷹的生死,更讓他感興趣的,是那封信。

  “沈秋那拘禁了東靈神魂的忤逆凡人,也要來齊魯湊這個熱鬧,親眼見證靈域降下嗎?”

  仙君站起身來。

  他向下看了一眼,夜色中,那些如螞蟻一樣勤勞的人兒,依然在忙碌著,城中靈陣,現在已聚齊大半。

  “好啊,真是好熱鬧的場面。”

  仙君低聲說:

  “此等頑固凡人,欲要自投羅網,也省的本君四處去尋,在老祖蘇醒之前,便將這最后的硬骨頭連皮帶肉的啃下,那也是大功一件。

  待除了他之后,這處世間,便任我等馳騁,靈域于齊魯降下,以仙靈之氣蔓生人間,正當迎回老祖,雙喜臨門!”

  話到此處,紅塵君停了停,他看向身后陰影中矗立的修長身影。

  他說:

  “本君以‘紅塵引’觀的過往,知你有親人正死在沈秋手中,你與這沈秋與你還有些恩怨,本君要坐鎮東營靈陣,喚引靈氣。

  不如這一次,就由你,來替我蓬萊,除去此繚,可好?”

  身后并無回答。

  這沉默,讓紅塵君有些不滿,他感覺自己似乎被無視了。

  他想了想,又說到:

  “兒子喚醒了父親,父親卻又想要救兒子。

  本君當年啊,就沒有這等刻骨銘心的親情,本君依稀記得,我出生時,就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呢。

  看到陸先生與令郎父子情深,本君甚是感動,本君也知你心中所想,不如這樣,你將沈秋的人頭帶來,本君就助你或者你家陸歸藏修成陰神之體。

  在這靈域之中,不需軀體,也能如尋常般行走生活。

  這樣一來,你家父子,又能團聚。

  你看,陸先生,你已失去了大兒子,現在不能連小兒子,也一起失去吧?若本君沒記錯,你應還有個乖巧的女兒?”

  “噌”

  一聲劍鳴,玄蛇劍于黑夜中亮起,幽光如閃現一瞬,便將利刃抵在紅塵君身前。

  持劍的身影,站在這處月光之下,正好在光暗的分隔之中,露出半張臉,以及一只黯淡無神的眼睛。

  “不許,動她!”

  沙啞的,如雙重音般的嗓音,在這木樓邊緣響起。

  玄蛇劍中,盡是陰森殺氣。

  但紅塵君卻絲毫不惱,也絲毫不懼。

  他伸手彈了彈身前靈劍,說:

  “你殺了本君這個容器,本君還有成百上千個備用。

  本君敢在這里降下靈域,就是篤定此戰必勝,你砍了本君,就是斷了你最后的后路。

  爾等這些凡夫俗子,一個個都如那張楚一般,一身壞毛病,非要本君把話說的如此敞亮,把事做的如此絕后,才知道深淺,才識的害怕。

  放心吧,本君對那陸玉娘,沒什么興趣。”

  紅塵君擺了擺手,他說:

  “本君要一個黃毛丫頭作甚,有陸先生這天榜高手相助,對我蓬萊,才有點價值。”

  “去吧,去做事。”

  “承諾你的東西,會給你。本君期待的明日,也會到來。”

  “你,我,大家...”

  紅塵君輕聲一笑,他說:

  “都會有光明的未來。”

  持劍人收劍回返,踩著階梯,走下木樓,在黑暗一點一點的席卷中,穿著盔甲的紅塵君站在屋檐月光下,他閉著眼睛,抬起雙手。

  就如彈奏樂器,十指輕輕活動,像是在撥動看不見的絲線,又像是在感知,那些自黑夜里,無形中傳回的信息。

  南軍營地里,近百人同時睜開眼睛,又在下一瞬,齊齊睡去。

  東營附近,荒山野嶺中,江湖人休息的帳篷里,齊梅一咕嚕坐起來,在黑夜中露出一個笑容,一邊伸手撥開衣服,一邊朝著大胡子楊復走去。

  海港之外,海面之上,倭人的艦隊大船上,也有一班人整齊劃一的走出甲板,與同伴換防。

  那動作齊整,上百人一起活動,就如一人一般。

  更遠的地方,燕京皇城中,正在養心殿前站崗的一名士卒,突然回頭看了一眼大殿,將手指撫上刀柄,但下一瞬,又放回了身側。

  更遠...

  更遠就沒了。

  唉,曾在一念間,能越過千山萬水,化身千萬,操縱萬靈的紅塵仙術,如今最大的作用范圍,也堪堪只有五百多里。

  正好能抵達燕京一線,再往遠去,就如隔著天涯,無力突破。

  紅塵君遺憾的收回神識,又看向頭頂幽月。

  罷了。

  這么多心念容器,把控各處關竅,也夠用了,只待再過幾日,靈域降下,仙法神通復原,這整個齊魯,整個天下,都將在自己掌控之中。

  新的時代。

  那個已經在過去毀亡,但終會在不遠的未來重現的,屬于他們的時代,就要來臨了。

  “那時代的名諱...”

  紅塵君伸手入月光中,手指緊扣,似要將月亮握入手中。

  他喃喃自語得,癡迷的看著頭頂月弧。

  他說:

  “名為,蓬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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