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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山后山上,聽聞魯白這名不見經傳的角色,指責沈秋屠殺正派五個宗門,人群如炸開鍋一樣,議論紛紛。
在人群后方的一處巨石上,趙廉倒是面色不變,他把玩著手中鐵丸,對身邊趙彪說:
“這是你安排的?”
“非也。”
趙彪搖了搖頭,輕聲說:
“本王的手段哪會這么糙。
潑臟水?
呵呵,這等手段又有何用?
就算沈秋認了這錯,那黃無慘還能為一伙死人,當場殺了他不成?
江湖人士,好勇斗狠,哪個身上沒有污點?
本王修兵法,自然懂得打蛇打七寸這個道理。
二叔且先看吧,待一會,再給他沈秋一壺好喝的。”
兩人繼續看去。
場中的氣氛正在變化,只因魯白拿出人證后,又拿出了物證。
“各位同道,老夫知道,這天下之事,空口無憑!”
魯白不敢去看沈秋的雙眼,便轉過身來。
從袖子里取出一本冊子,舉在空中,高聲喊到:
“這是老夫從隱樓取來的證據,其中詳細記載了沈秋在去年屠戮藏刀門,殺死門主陳一丑,破掉靈拳宗,放火燒掉宗門的詳細記載!
還有煙臺劈山刀史大敦,斷魂槍韓若等等正派高手,又是如何被沈秋伙同折鐵殺死的證據!
大伙可以不信我魯白所說,這些人證也有可能作假。
但隱樓在江湖的信譽,大伙都是知道的,若有不信,便自己去問!”
魯白深吸了一口氣,他將手中冊子,雙手遞給黃無慘。
紫薇道人看著眼前的冊子,他眼中映出的,就好似一塊燙手的鐵。
這冊子,要接了,那就是大大的麻煩。
他回頭看了一眼沈秋。
后者一臉溫和,毫無猙獰之色,倒是坦蕩的很。
而林菀冬這會也顧不得那些過往遺憾,一個勁的給黃無慘打眼色,讓他不要接。
這事,他就不該出頭的。
芥子僧也有些焦急,在師父耳邊說了句,但低頭念經的圓悟禪師微微搖了搖頭,對方殺機已發,這會旁人貿然插手,事情只會越涂越黑。
“無慘師叔!莫非你也要學任豪盟主,不分正邪,一個勁護著那惡人不成?”
魯白見黃無慘不接冊子。
他心中一片忐忑,今日事已至此,若沒個說法,那是斷然不行的。
他便心下一橫,口中說著誅心之言,仰頭看著黃無慘。
紫薇道人眼中閃過一絲殺意。
那是黃無敵在心中暴動,大喊著要跳出來,讓他來解決眼前這事。
把眼前這跳梁小丑一劍砍了,不就什么事都沒了嗎?
“我輩乃是正道中人啊,無慘師叔!賊人勢大,這些無辜的公道,師叔這樣的正道魁首若不出頭,誰能來給他們討要?”
魯白又喊了一句。
人群中也有了些躁動,一些性急的已經喊叫開來,認為沈秋無罪的,還有認為沈秋有罪的,已經開始互相爭論。
這人啊,有點名氣,自然就有嫉妒隨身。
沈秋剛滿十八,便譽滿天下,儼然又是一個劍君,陸歸藏類的人物。
這樣的天才,讓人羨慕,但也會招來無端惡意。
“紫薇道長,不要讓自己難做了。”
沈秋出聲說:
“接了吧。”
黃無慘看也不看魯白,他扭過頭看,對沈秋說:
“那些事,是不是你做的?”
“是。”
沈秋束著雙手,語氣溫和的回答說:
“藏刀門是我滅的,陳一丑是我殺的。
我殺他,不是因為我投了魔教,而是因為他該死!
那邊跪著的那個!”
沈秋的手指指向人群中,一個穿著孝服,哭的梨花帶魚的年輕女子,他說:
“你是陳一丑那個小妾吧。
那一日,陳一丑死后,你偷了他財物,和兩個俊美小廝偷跑了。
沈某可是看的清清楚楚,那一日你臉上可是高興的很,這會卻以未亡人的身份,跑來拋頭露面,成何體統?
我且問你,陳一丑為了他那不成器的兒子,是不是逼死了劉小蓮和鄭書生?
是不是逼得兩家家破人亡?”
那穿著孝衣的女子,本低著頭在假哭。
這一下子被沈秋點到,又有周圍江湖人的目光,齊刷刷的聚在她身上,還有江湖高手們嚴厲的注視,目光如劍,刺的她心下顫抖。
只能低著頭辯白道:
“門主的兒子,與那小蓮,乃是一見鐘情,你...你這惡人,不要胡說!”
“一見鐘情?”
沈秋歪著腦袋的反問到:
“那村邊兩處孤墳,又該怎么解釋?
既然是一見鐘情,莫不是那從小指腹為婚的鄭書生發了癲狂,沖入藏刀門里,先殺了小蓮,然后畏罪自殺了?”
那女子不敢再說了。
沈秋的目光又在魯白身上,他說:
“魯師父,不如你給大家解釋一下吧。
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怎么闖的過五六十人持刀帶劍,還當著藏刀門陳一丑那高手的面,把他剛過們的兒媳婦給殺了?”
魯白動了動嘴唇,他不答這話,又強行反駁道:
“就算陳門主私德有虧,他也是正派中人。
藏刀門自建立以來,多有護持地方,打擊匪類,門下五六十人都是良善之人。你卻不問青紅皂白,夜襲藏刀莊。
殺了二十七人,放火燒莊,那些亡魂又何其無辜?”
“是,沈某做錯了。”
沈秋點了點頭,他說:
“沈某當時就該把那些五六十人屠殺殆盡,哪有今日這麻煩,也算是坐實了魔道之行。魯師傅,我說的對吧?”
“你...”
魯白被這一番話弄得啞口無言。
沈秋冷笑一聲,說:
“做了惡事,招來麻煩,陳一丑該死!
門下弟子不修善德,騷擾敵方,也有取死之道!
沈某只誅首惡,放了一半人,爾等不思悔改,反而在今日任叔下葬時,找上門來,擾亡魂不安,用心何其歹毒!
今日沖撞任叔靈前之事,是誰在爾等背后指使的!”
沈秋這一番話,讓后山上人群又安靜下來。
能在此處的,都是自詡正道的俠客,不管私下里如何,最少官面上都是打著鋤強扶弱的旗號。
沈秋又點破了那藏刀門的齷齪,既逼死了良善,當真有取死之道。
李義堅更是大呼痛快。
他最見不得那些道貌岸然的人。
黃無慘的眼神,也變得欣慰一些,轉過身來,便臉色冷漠,對魯白說:
“說吧,誰指使你等來的!”
“老夫見惡行在前,便自己...”
魯白剛要強辯,便被沈秋一口打斷。
“你,還沒那個膽子!”
他笑了一聲,說:
“是張楚指使你來的,對吧?這種上不得臺面的小手段,一看就是他的手筆。”
“不是!”
魯白頓時大驚,急忙否認。
他怕沈秋說出更多,便將手中冊子翻倒最后一頁,大喊到:
“這些你做下的惡事暫且不論,沈秋,有件事你抵賴不得!
這隱樓也說的明白!青陽魔君前去收集被滅殺的五個宗門的情報,當晚就有藏刀門滅門慘事!
之后半月,剩下四個宗門都被你一人滅門!
齊魯之地,泗水縣內,也有人見你與青陽魔君艾大差為伍。
動作親昵,如師徒兄弟一般。
分明就是艾大差指使你屠滅正派,為他搜尋尸首!
褻瀆亡魂,為禍蒼生!
現在證據確鑿!
你還敢說,你沈秋和艾大差之間,不是狼狽為奸!
你還敢說,你沈秋和魔道中人沒關系?”
這一聲指責,讓黃無慘一眾高手微微色變,他們看向沈秋,后者還是那副平靜的表情,但眼睛已經瞇了起來。
這事背后,不但有張楚,還有隱樓。
這種事關魔君行蹤的消息,隱樓本該是不透露的。
但現在,艾大差那一日購買情報的消息,居然被透露給了魯白。
隱樓啊...
這一手,挺厲害。
若不是早有決斷,今日還真要被這等跳梁小丑,弄得下不來臺呢。
本已安靜下來的人群,再次炸鍋。
這事情,若只是沈秋和正道中人的恩怨,倒也無妨,行走江湖嘛,誰沒點血仇。
但這要是和魔教人扯上關系,那可就另當別論了。
七日之前,大家伙才和魔教人狠狠做過一場,打的魔教四分五裂,現在,你正道大俠沈秋,居然和魔教人私下串通勾結?
這般左右橫跳...
不合適吧。
而在人群之外,巨石上,聽到魯白的大聲喊叫,趙彪眼中精光一閃。
他輕聲說:
“這才對嘛,打蛇打七寸。
對這些自詡正道的江湖人,唯有和魔教扯上關系,才能讓他沈秋身敗名裂!
好了,本王的手段,也該拿出來了。”
趙彪擺了擺手。
下一刻,后方人群再次騷動開,他們讓開一條道路。
趙彪的親兵三人,便押著一群身形狼狽,被繩子捆住,還用破布塞著嘴的江湖人,走入人群中。
為首的,是一位南軍都尉,他驅趕著這些俘虜上前去,對黃無慘眾人拱了拱手,大聲說:
“諸位好漢,這些人,是我軍七日前,攻破北朝營地,帶出的俘虜,本要處死的。
但他們卻說,他們是在洛陽之戰里,被魔教俘虜的,他們還說,他們有天大的秘密,告知諸位好漢。
今日正是時候,我等便把他們送過來了。
請諸位接收吧。”
說完,那都尉伸手將幾個俘虜嘴中的破布拽下來,這些在洛陽之戰里,被魔教打倒帶走的正派人士便紛紛嚎啕大哭。
顯然是在北軍那邊受了太多折磨。
還有幾個是出身玉皇宮和瀟湘劍門的弟子。
連林菀冬都以為他們已經戰死了,但卻沒想到,他們居然還活著。
“掌門,大師姐,你們要為弟子做主啊!”
一名瀟湘劍門的弟子跪在地上,被繩子捆住,只能膝行向前,他跪在林菀冬身前,啞著聲音大喊到:
“正道中有內鬼!
掌門,洛陽之戰,咱們本該大勝的,只因那內鬼透露了消息給魔教人,才使江湖正道折損至斯!
又使我等糟了這無妄之災!”
“內鬼是誰?”
混亂人群中傳來一個喊聲,眼見弟子目光看向沈秋,林菀冬當即就要伸手捂住他的嘴,但...
她攔得住門下弟子,卻攔不住其他人。
“沈秋!是沈秋!”
剩下幾個俘虜大聲喊到:
“他在白馬寺前私放張楚!
那七絕門主,本該死在洛陽,是沈秋饒了他一命!
只為換回圣火教妖女!
他身邊,還有苗疆巫女玄魚!
與他關系密切,以兄妹相稱!
沈秋和魔教人暗地私通!
他就是魔教人!
各位大俠,明鑒啊!”
這話剛喊完,沈秋身后的東方策便一個箭步沖上前去,一巴掌打在那喊得最歡的家伙臉上。
他回頭看了一眼黃無慘。
后者眼中也是一片冷意。
白馬寺前放張楚的事,沖和道長回去玉皇宮,對他說過。
黃無慘并不覺得這是沈秋做錯了,當時的情況,放掉張楚,是最好的選擇。
但這事,本該是隱秘的。
在場就那幾個人,大家都不會隨口說出,現在卻被這些俘虜叫破。
他們明明不在場。
真相顯而易見了。
這些根本就不是什么寧死不屈的人。
真正寧死不屈的俠客,肯定早就死了。
活下來的這些,都是張楚丟出的棄卒。
一群軟骨頭!
“沈秋還學了魔教武功!老夫親眼見過!”
這個人群一片嘈雜的當口,又有人跳了出來,那個之前被沈秋捏住手臂的魏老頭,沖出人群,揭開衣服,露出手臂上尚未消散的凍瘡。
他尋得機會,大聲喊到:
“那一日,老夫吊唁盟主,正是心中悲傷,那沈秋賊子,見老夫真心悲切,心中不爽,便以魔教武藝暗害老夫!
大伙看看,這種寒氣,分明就是通巫教絕學!
咱們正派俠客,那個會學這等邪門功夫!”
這魏老頭等了好久,總算是等到一個屬于自己的舞臺。
他這會意氣風發,就好似達到了人生最嗨的時候。
他從未如此風光過,當著江湖同道的面,他抬起手指,擺出一副江湖前輩的氣勢,對沈秋厲聲喊到:
“沈秋!
你學魔教武功,與魔教魔君稱兄道弟,與魔教巫女鬼混,又為一己私情,娶了魔教妖女為妻,不惜私放魔教巨擘!
你乃是真正的魔教賊子,藏于我正道之中,又使花言巧語,蒙騙盟主,偷學盟主絕學,還與那張莫邪一起,奪了盟主寶物!”
魏老頭死盯著沈秋手上的天機無常,他咬著牙說:
“今日當著江湖同道的面,有義士冒死戳穿你的真面目,你還有何話說!”
這一刻,整個后山都死寂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著沈秋,后者卻看著一臉得意的魏老頭。
他輕聲說:
“嘴巴放干凈點,你口中的魔教妖女,已是我愛妻。”
“哈哈,不打自招!”
魏老頭這會太得意了,甚至有些飄飄然。
他大笑著,如真正的江湖豪俠一樣,大喊到:
“你自己承認與魔教中人眉來眼去,還成了魔教的女婿!
真是笑掉人大牙,還不交出盟主寶物,再把你私奪來的七星搖光刀,百鳥朝鳳槍,夜盡琉璃扇,統統交出來!
若你真心悔過,便俯首就擒,江湖同道,自有公道給你!”
面對這要求,在場高手前輩齊齊色變。
魏老頭周圍的江湖人,也不動聲色的挪出幾步,離這個失心瘋的老家伙遠一點。
免得被傳染上傻氣。
這...
有些太不要臉了。
哪怕是那些對沈秋心懷不滿的人,見他如此貪婪,丑態百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呵呵,這話確實可以說,處置也沒什么毛病。”
沈秋甚至都被氣笑了。
他活動著手指,看著眼前魏老頭,他輕聲說:
“但你是個什么東西,你也配在這里,對我說這些話?”
沈秋如此輕蔑,惹得魏老頭心中怒起,他聲音越發尖銳,他大喊到:
“沈秋賊子,無視禮法,狂悖無道!
諸位武林同道,正道豪杰,大家對這樣的賊人不必講什么江湖道義,與我一起。
并肩子上啊!”
他似乎化身武林盟主,這一番話喊出,旁人沒什么反應。
這魏老頭自己卻熱血沸騰,便不管不顧沖上前去。
“噗”
下一瞬,一把長劍自他胸口刺入,在他后心刺出。
血光四濺。
讓所有注視者面色愕然,魏老頭自己,都一臉不可置信,黃無慘面色微變,林菀冬更是眼中愕然。
但那劍太快太急,已來不及阻止了。
魏老頭吐出鮮血,看著眼前那擋在沈秋身前之人,他說:
“林女俠...你,為何要...”
林慧音手指都在顫抖,斗笠面紗之下,她咬著牙說:
“世間,怎會有,你這樣的人,真是...太丑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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