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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怪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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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陽碼頭上,河洛幫去往霸都的商船即將起航,大綱頭吆喝著讓水手們最后檢查一次。

  而在通往甲板的木板旁,小鐵和沈秋,也在和洛陽的好友告別。

  前來送他們的,是是非寨的舊人們。

  原本的大頭目郎木頭,還有些小頭目們,他們都穿著河洛幫的黑色勁裝,打扮的和本地拳師沒甚兩樣。

  “木頭叔,不用送了,到這里就行了。”

  穿著黑色長衫的小鐵對郎木頭抱了抱拳,他說:

  “我過一段時間還要來洛陽的,到時候再和木頭叔還有諸位叔叔一起把酒言歡。”

  “嗯。”

  身材瘦高,如竹竿一樣的郎木頭點了點頭,這位大頭目并不是善言談的人。

  他只是伸手拍了拍小鐵的肩膀,簡短的叮囑到:

  “照顧好自己,遇事別沖動,若有時間,替我等回青龍山祭拜一下。”

  “好。”

  小鐵應了一聲。

  郎木頭又轉頭看向穿著大氅,帶著斗笠的沈秋,他抱拳行禮,說:

  “小鐵年幼,經驗不多,還望沈兄弟多加照看,我等必銘記沈兄弟的恩義。”

  “他乃是我兄弟。”

  沈秋語氣溫和的回答說:

  “諸位不必憂心。”

  雙方拜別,沈秋和小鐵上了船,又帶了幾箱禮物。

  不收還不行。

  這都是原是非寨的兄弟送的心意。

  船只緩緩離岸,他們在甲板上向岸邊的其他人揮手告別,隨著大綱頭的吆喝聲,那些送別的人的身影也變得慢慢模糊起來。

  “我觀河洛幫待我父親的兄弟們還算不錯,這讓我心中也安定了些。”

  小鐵背著寬大劍匣,對沈秋說:

  “是非寨之事雖已落幕,但木頭叔他們在洛陽好生生活,繁衍生息,我父親若九泉之下有知,想必也會心無牽掛,自在往生的。”

  “說的是。”

  沈秋摸了摸劍玉,他輕聲說:

  “是非寨這些人,敢廝殺,不怕事,也見過世面,戰力強橫,是非寨沒了,他們又無處可去。

  此番歸了河洛幫,雷爺定然是非常喜悅的。

  這一股力量若能好生使用,河洛幫的勢力就會極大成長,借著他們與是非寨的名頭,在齊魯之地行商,也會順利很多。”

  他對小鐵說:

  “還有你那位三叔,如今主管齊魯剿匪事務,權力頗大,手下又有重兵,若雷爺能搭上他的線,這河洛幫在齊魯也算是發跡了。

  再蟄伏一兩年,河洛幫也能成為這中原地區的第一流勢力了。”

  小鐵沉默的點了點頭。

  他并不喜歡那位三叔。

  盡管父親臨死前原諒了吳世峰,但小鐵心中對于那件事自有定論的。

  沈秋也不勸說,這種事沒法勸。

  說到底,在是非寨的問題上,他沈秋也只是個外人罷了。

  “好了,不說這些了。”

  沈秋擺了擺手,他看著小鐵腰上掛著的酒囊,他說:

  “你師父的骨灰,你打算怎么處理?不能就這么一直帶在身上吧?”

  “我打算去趟泉州。”

  小鐵摸了摸腰間酒囊,他對沈秋說:

  “若能找到師父的家族最好,若找不到,就把它埋在泉州玉塘山下,師父是那出生的,我想讓師父落葉歸根。”

  “行。”

  沈秋頷首說:

  “我記得落月商坊有去兩廣的商船,待回了蘇州,你便啟程去,坐船往返大半月就能回來,到時候我等再一起回洛陽。

  蘇州啊,到底是個是非之地,以后咱們一伙,就久居洛陽吧。”

  他拍了拍小鐵肩膀,說:

  “我去休息一會。”

  說完,沈秋回到船艙中,手握劍玉遁入夢境。

  他活動了一下身體,便抽出貪狼刀,走向仇不平的幻影。

  沒有什么試探,一出手就是九分舍身決,陣陣森寒漫卷軀體,寒刃出鞘,襲向仇不平軀體。

  百鳥朝鳳槍也是一聲長鳴,隨后槍出如龍。

  這片夢境快速變化為青龍山是非寨的背景,一輪弦月之下,仇不平抖出寒芒點點,將沈秋的刀式盡數破去。

  兩人錯身而過,沈秋腰腹濺起冰封血光,被槍尖拉出的傷痕深可見骨。

  他也不理會,轉身就是一記吹雪刀式,森寒刀氣破刃而出,但卻被手持亮銀槍的仇不平閃身躲過。

  利刃長鳴之間,棲鳳槍術抖落開來。

  十多團寒光由近及遠,將沈秋突擊后退的路線盡數封死,就如被罩入殺生網中,使沈秋無處可躲。

  “鐺”

  一聲輕響,百鳥朝鳳槍點在沈秋身前兩寸。

  朔雪玄功秘法凝結的寒冰,就如重甲般護住沈秋軀體,但在眼前亮寒槍刃微抖之中,那護身寒冰就被盡數破開。

  冰屑四處飛舞,猶如數百暗器爆發。

  但仇不平雙手持槍向前,也不理會襲來寒冰,在亮銀槍三次抖動之后,沈秋的腦袋便被挑破。

  下一瞬,他自夢境重生,伸手摸了摸額頭,那里似乎還殘留著傷痛。

  剛才那一戰,底牌盡出之下,他勉強在仇不平手中撐過了十招。

  “進步了。”

  沈秋復爾抽出貪狼刃,深吸一口氣,又朝著持槍而立的仇不平走去。

  朔雪玄功初成,再加上已爐火純青的雪霽心法,沈秋體內流淌的真氣已有三分滄海氣象。

  刀術,掌法,提縱雖近大成,但都有進入瓶頸的征兆。

  在濟南輕松擊敗楊復,證明沈秋的武藝已入地榜行列,但想要更近一步,卻又是千難萬難。

  他此時如自殺一樣挑戰仇不平,并不是自虐。

  這個過程就像是爐火中被不斷鍛打的鐵塊。

  每一次的交戰就是磨練,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贏,但有如此上好的磨刀石,又豈能不善加利用?

  若再能從這不斷的挑戰中,獲取一些來自仇不平的武學精要,那邊是大好事。

  最妙的是,沈秋手中的“絕等磨刀石”,并不只有仇不平一人。

  “砰”

  沈秋的心竅被亮銀槍扎穿,血漬冰封之間,他又在夢境重生,這一次撐過了十二招。

  “棲鳳槍術凌厲無比,精妙之中又簡潔大氣,毫無花哨,每一招一式都為克敵制勝而生。

  也許我的刀法也該向這個方向側重學習。”

  沈秋一邊感悟經驗,一邊提著刀,沖向仇不平身側的另一個幻影。

  折搬山。

  折鐵的師父,身穿麻布長袍,身高八尺有余,體魄健碩,筋骨強橫,那肌肉老頭手持巨闕劍,沉重鎖鏈綁在左臂之上。

  沈秋撲來,寒氣森森,將折搬山的長須白發吹的向后飛舞。

  貪狼寒刃帶起十道真假刀影,在進入折搬山身前六尺時,那肌肉老頭便爆喝一聲,巨闕揮起。

  滄海劍訣流轉開來。

  但和小鐵的那三板斧并不相同。

  這老頭一出手,便是重劍上撩,自下而上,劍風呼嘯,有萬兵不擋之力蠻橫襲來,就如海潮奔涌,不講一絲道理,粗暴的將沈秋的精妙刀式盡數淹沒。

  “鐺”

  輕鳴之間,沈秋護身寒氣如紙一樣被撕開,手中貪狼刀也打著旋飛了出去。

  力量太大了。

  一擊之下,便讓沈秋持刀的手腕有骨裂之感,麻木之中連兵刃都握不住。

  在長刀脫手的瞬間,沈秋立刻變刀為掌,鬼哭狼嚎之中,他身形更快三分。

  鈴鐺聲就如暴雨拍打樹葉,在疾聲回蕩中,摧魂鬼爪附帶玄冰寒氣,如厲鬼探爪,在巨闕回掃之前,便在折搬山身上連拍三記。

  可惜,都打在了厚重如墻的護身罡氣上。

  “哐”

  沉重巨闕劍式一變,在古拙大氣的劍式中,竟多了一絲精巧之感。

  劍刃回掃,沈秋急掠而上,在巨闕寬大的劍刃上借力旋轉,又躲開了這沉重一劍。

  但掃到半路的巨闕又變招一次,劍刃追著沈秋橫拍而來。

  就如拍打蒼蠅,在折搬山體內真氣咆哮之中,沈秋被一劍拍在地面,被拍成了一團馬賽克。

  身上骨頭被這一劍拍斷了三分之二。

  當然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他于夢中復蘇,伸手揉了揉脖子。

  “折搬山力量大,劍式兇,被巨闕碰到就是重傷,又有一身鋼筋鐵骨,不懼拳掌襲擊。

  但速度相對仇不平而言,較慢。”

  沈秋總結道:

  “那么,就用折搬山磨練身法,用仇不平磨練刀術,至于內功和拳掌...”

  他回頭看著另一些扎堆而立,穿著遼東薩滿長衣的幻影們。

  這些幻影是在長白秘境的地宮入口處,在那些冰雕里抽取到的,有十七八個人,都是通巫教自建立以來,到現在的歷任教主。

  “就用你們來練朔雪玄功、摧魂鬼爪、還有玄冰指。”

  沈秋這一次也不用刀。

  他擺出雙掌上下的動作,在體內真氣暴漲,體外鈴鐺彈跳之中,便朝著眼前一位女性通巫教主襲殺而去。

  后者也以玄冰指法應對,同樣寒氣森森,顯然也是修行朔雪玄功的。

  只是她的武藝,相比北朝國師高興,就差了太多。

  這很正常,這世界上到底沒有那么多天才人物。

  沈秋現在的日程安排的非常滿。

  他接下來要學的東西很多,通巫教的提縱術落雪步,還有玄冰指法的修行,通過不斷擊破這些通巫教歷代教主,來獲取朔雪玄功的修行經驗。

  盡管劍玉夢境與外界時間流速已經達到一比二。

  但沈秋還是感覺,時間再一次有些不夠用了。

  他已經過了武藝可以快速增長的初級階段,在進入瓶頸期后,接下來的每一點提升,都會變得非常困難,如水滴石穿一般。

  想要到達更高境界,他就得付出更多的辛勤。

  另一邊,小鐵的艙室中,他用劍布細細擦拭了巨闕,又將巨闕橫置于身前,看著巨闕劍身上銘刻的那些花紋。

  那是滄海劍訣的劍式衍化。

  并不復雜,但沒有師父在旁講解,小鐵也必須得反復觀摩,才能悟出滄海劍訣在基礎之上,更進一步的提升之道。

  就這么一直到晚間時分。

  小鐵將晚飯送到沈秋艙室中,見大哥還盤坐在床鋪上,似是入睡,又似是在修行,他也不便打擾,便退了出去。

  如睡之時,小鐵將巨闕放在手邊,這已成習慣,若是遇到突發事情,第一時間便能抓起劍來反擊。

  “今晚也許能睡個好覺。”

  小鐵咕噥了一句,便和衣而眠。

  之時在入睡之后,他的夢中似又回到了小時候,在荒山之上,和師父習武的場景中。

  但在小鐵眼前,手持巨闕揮劍的,再不是自己記憶中的師父折搬山。

  而是一名女子。

  身穿素色長裙,帶著面紗,皮膚并不白皙,而是很健康的小麥色。

  一襲黑發在腦后束起馬尾,那長發垂到腰間。

  她身形并不健壯,還有幾分纖細之感,小臂上的肌肉,也完全沒有折鐵和折搬山那么夸張。

  總體而言,這是個身材修長的神秘女士。

  沉重的巨闕在那女子手中,輕若鴻毛一般。

  隨著那女子一劍一劍的演練滄海劍訣,她身上氣勢不斷積蓄,又在巨闕長鳴中,將手中劍式向外豎斬一記。

  “哐”

  恐怖巨響之中,巨闕脫手而出,如箭矢飛入云霄,又在流星墜落一般的場景中,刺入荒山之外的大海。

  在小鐵的注視里,整個海面就如怒潮涌起,在巨闕落入水中的一瞬,竟在海岸上卷起十幾米高的巨浪。

  小鐵已經不是第一次做這個夸張的夢了。

  自大從朔雪宮逃離之后,他就經常會做這個夢,每次都感覺很熟悉,就像是無數次做過同樣的夢。

  但每一次清晨夢醒時,夢中記憶都會消失的干干凈凈。

  卻偏偏又只記得,自己做過古怪的夢。

  這種感覺自達從遼東離開到現在,已經鬧得小鐵不得安生好久了。

  他根本沒見過那個手持巨闕舞劍的女人,但那女人明明用的是最正統不過的滄海劍。

  她到底是誰啊?

  夢境緩緩變化,在云霧繚繞之間,小鐵似乎又來到了一處像是仙家之地一樣的奇幻之處。

  在直抵云霄的山峰之上,在寬大的山澗平臺中,小鐵拄著巨闕,在他眼前三十丈之外,依然是那個素裙女子。

  她手中也握著一把巨闕,如小鐵一樣,將重劍單手拄在地面。

  她伸出手,對小鐵勾了勾。

  這個輕蔑的動作,意思很明顯了。

  過來!

  讓本君看看你的斤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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