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們,你們挑好了嗎?”攤主仗著膽子說道,五個少女的女兵這么一擋,其他游客都過不來了;這五名少女美是美,他老頭子也喜歡看,但再好看也不能當飯吃啊。
“我選好了!”鄭麗琬早已挑好了幾件竹制工藝,“我要這些,你們呢?”
“我也選好了!”房秀珠、李幼薇、鄧瑜、堯瑤紛紛拿出自己的成果。
“我要這些。”楊沁芳猶豫了一下,卻又拾起鄭麗琬給她看的那支風頭釵,然后又挑好了之前相中的二十幾件竹制工藝品,她有兩個娘、兩個嫂嫂、一個姐姐、三個侄子、六個侄媳,還有五個侄孫、侄孫女,一大家子,每個人都要兼顧到。還有陰明月、蔡薇這兩個直系上司,她也準備送一些禮物,不說將她二人收買,但起碼可以交好一二,或許還可以探聽到楊侗針對自己的緣由。
女攤主樂得眉開眼笑,手腳麻利的一一裝到了竹盒里,一邊計算著價格,這些女孩幾乎買走了一半,今晚可以早點收攤。這死老頭居然當著她的面,一共看了這些女孩五十多眼,她要回去收拾這死老頭,笑瞇瞇的說:“姑娘,你們一共五吊錢。”
楊沁芳從小荷包里拿出一枚銀錢,遞了過去,“我只有銀錢,可以嗎?”
五吊錢也就是五百枚炎黃通寶,一百枚串在一起就是一吊,楊沁芳她們花費了半貫錢,等值半枚炎黃銀錢,女攤主連忙接過,看了又看,果然是大隋銀錢,連忙說道:“當然可以了,我還要找你五吊錢。”
“不用找了!”楊沁芳說道。
“多謝姑娘,只是這么多,怎么好意思啊。”
楊沁芳這個公主,每個月都有來自宗正寺的月俸,她還沒嫁人,全由大蕭后保管,但她剿匪分到財物可不少,可剿匪事件暴光后,多年積蓄又被大蕭后沒收了,其他女孩的情況也差不多,這也使她們的生活變得拮據起來,只有鄭麗琬這個沒娘孩子,自己錢自己管。只不過楊沁芳平時花錢十分大氣,這習慣至今不改,稍微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沒事的!”
“多謝多謝!”
女攤主千恩萬謝,見五人手中沒燈,便從攤位下面取出了六盞水蓮燈,一一遞給她們,“這盞燈送你們,到河邊許愿放燈吧!”
“謝謝阿嬸!”
六女接過燈,滿心歡喜地朝洛水河邊走去,女兵立刻跟上,相隔只有幾步之遙。
女攤主望著她們的背影搖了搖頭,嘮嘮叨叨的說道,“哪有這么花錢的?真是不當家不識油鹽柴米貴,也不知是哪位高官的女兒,竟然還有女兵護衛,卻穿著粗衣,真是不可思議!”
女攤主說完,忽然驚恐地捂住了嘴,他知道這些女孩是誰家的女兒了…
作為亂世中的底層人物,眼光異常毒辣,她明顯感覺到六名女孩的女兵跟女醫不同,給她的感覺就跟上過戰場的將士一樣,而大隋上下的女兵,也只有皇帝身邊修羅衛真正的上過戰場,殺過人,這樣一來,幾名女孩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老頭子,收拾東西,咱們回家。”女攤主喜滋滋的捧著那枚銀錢,她決定拿回家去供著,沾一沾皇族貴氣。
“還沒賣完啊。”
“今天賺夠了!做人不能太貪心,否則遭報應!”
“呃??”
洛水橫穿全城,將洛陽一分為二,最主要的河流,經過奴隸和流民、災民的日夜修繕,多年未清的淤泥已被清理干凈,水位下降了數丈之深。
不僅如此,河道南北都有嶄新石階,傾斜臨水!石階最高處則是寬達五丈的青石街道,街道兩旁交叉著種有高大的柳樹、桂花樹、樟樹,這是大隋武帝時期所種植,如今都成為河畔景觀。
此時,官府在水中放下排列整齊的千余盞水燈,水中還有幾十艘小船在布置花燈,水光倒映,波光滟滟,光彩奪目。
河邊高高聳立兩座名為招魂塔的燈塔,這是宗正寺所立,用以祭奠犧牲在戰場上的大隋將士。
這兩座燈塔由開天院制作,計有八個不同色彩組成的燈位,燈塔以水流為動力,塔隨水動,使整體不斷變幻方位、顏色,璀璨奪目的呈現在人們眼前,令人嘆為觀止,引來大量百姓前來觀賞。
百姓仿佛被燈塔吸引了一般,紛紛到此點燈放燈,顯得異常喧鬧,每一盞燈點燃,代表著一個美好心愿,一盞燈隨水漂走,逝去的親人就能收到他們祝愿。
河邊擠滿放燈少女,按照另一種說法,未婚少女在這晚對著燈許下心愿,只要燈隨水走,她的心愿就會如愿以償。未婚少女的心愿自然是想找如意郎君,她們挽起水袖,露出如玉皓腕,虔誠的將水蓮燈放入水中,慢慢地,一盞盞承載美好心愿的燈,隨著水波向河心流去,組成了蔚然壯觀的燈陣。
楊侗帶著衛鳳舞和幾位后妃到了一個偏僻的地方,靜靜地觀看著熱鬧的情景,他們雖然喬裝而來,可楊侗極為重視自身的安全,不僅沒有加入擁擠的人群之中去,還在明里暗處布下喬裝跟隨的修羅衛、玄甲軍。
此時,衛鳳舞她們幾人,在修羅衛的護衛下,提著燈快步走向河邊,緊隨在楊侗身邊的只有陰明月。
“明月,不用這么緊張!”見陰明月一臉警惕的看向四周,楊侗好笑的低聲道:“別人一看你的樣子,就能猜到我是一個重要人物,這樣反而容易把我的身份泄露出去,更何況我們周圍有兩千余名禁衛,沒什么好擔心的。”
陰明月一聽,果然放松了不少。
楊侗看向她手上的幾盞水蓮燈,柔聲道:“放燈去吧!”
“圣,你的安全…”
楊侗知道她其實也很想放燈,但職責所在,這才兩廂為難,于是說道:“我的武藝沒一天落下,比起以前更加厲害,沒那么脆弱。”
“好吧!那我也去了!”陰明月想了一想,非常勉強的應答下來。
“代我告訴貞國公,他用生命守護的大隋很好,以后會更好…”貞國公是楊侗對陰世師的追贈。
“好!”陰明月對放燈沒興趣,但是手下都興致勃勃,也在路上買了幾盞,如今再聽楊侗這么說,也就不再猶豫,跑去水邊放燈,以寄托對父母的哀思。
陰明月走后,楊侗也離開樹底,走到前面比較空曠的地方,以便大家前來匯合。
就在這時,他身后匆匆傳來一陣少女的聲音,“瑤瑤,這邊人少,我們去這邊放燈。”
叫‘瑤瑤’的這個聲音,讓楊侗很耳熟,卻一時想不起來,他一回頭,只見六名身姿修長的少女拎著燈向這邊奔來,待她們近前,楊侗不由失笑,在這里居然也能遇到楊沁芳她們幾個,當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倏爾,眼中閃現一抹頑皮之色,瞄了河邊一個位子,便向那兒走去,他想偷聽這些女孩都許什么心愿。
“你們倒是快一點啊!”跑在這前面的是李幼薇,她目光敏銳,如她老爹那般善于抓住機會,一眼瞅見空子,立刻招呼幾個姐妹。
洛水兩岸人山人海,能找到一個空位相當不易,楊侗分別帶來一千修羅衛、一千玄甲軍,占據了一大片區域,這些扮作游人的侍衛都認識楊沁芳。
見她們往這邊奔來,最外圍的侍衛便稍稍放了個口子,層層防御的侍衛皆是是如此之想,幾名少女便順著空隙鉆了過來,這樣一步步的靠近了楊侗,只不過她們心情激動,又哪知這一切,只是單純的以為這邊人少。
“這里,這里!”
李幼薇已經占了河邊的一塊休閑坐石,激動的招呼著自己的小姐妹。而這里便是楊侗隱身不遠之所,雖說河中燈光璀璨,可這么一照射,反而令這個地方變得更加不起眼,所以她沒有看到附近的楊侗。
“阿姐,你要許什么愿?”鄭麗琬很興奮地問向身邊的楊沁芳,今天是她長大以來第一次放燈,對一切都充滿好奇和興奮,又見楊沁芳情緒不高,便順著她的心意叫起了‘阿姐’。
“我要說幾句話給我父皇,希望他在那邊安好。”
楊沁芳見她一臉興奮,便取笑道:“你呢?是不是要你母親送你一個如意郎君?”
鄭麗琬的臉驀地紅了,跺腳直嚷:“你再這般胡說,我就不理你了,我要祝愿母親安好;也要我爹爹平平安安。”
“另外一盞燈,則是你自己的心愿,對嗎?”
路上,她們兩人各又買了兩盞。此時手中各有三盞,一盞是祝愿逝去親人、一盞是為在世親人許愿,另外一盞燈,自然是屬于她們自己的心愿,二人雖沒說,但都明白對方的用意所在。鄭麗琬一聽楊沁芳捅破這層薄紙,俏臉上不由得飛過一絲暈紅,羞怒道:“你不也是讓你父皇送你一個如意郎君嗎?還好意思說我。”
楊沁芳見她急得像只發怒的獅子,笑道:“我不跟你開玩笑了,咱們各放各的燈,誰也不許偷聽,這總該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鄭麗琬氣呼呼的說了一聲,像防賊一般的看了楊沁芳一眼,尤不放心的遠遠跑開。
楊沁芳找到一塊干凈的草地,雙膝跪下,她將袖子挽起,露出一段皓腕,雙手捧著一只水蓮燈低聲許愿,隨即小心翼翼的把它放到河中。
另外一只水蓮燈被她捧了起來,默默的為活著的親人許愿,然后又將它放入水中,兩盞燈匯在一處,緩緩向遠處漂去。
楊沁芳望著并行而去的兩盞燈,過了一會兒,又捧起了第三盞。
隱在暗處的楊侗知道關鍵時刻到了,便悄悄潛近,想聽一聽楊沁芳說些什么,只要弄清她意屬的如意郎君是何種品種,這樣就能將情報如實回饋,以便皇祖母針對楊沁芳所喜,挑選出最合她心意的姑爺。
楊沁芳一雙大眼睛直愣愣的望著眼前的燈,顯得有些神思不屬,連楊侗到了身邊都不知道,她對著水蓮燈輕輕叫道:“侗兒,侗兒…”
楊沁芳這兩聲叫喚,充滿了纏綿少女情致,蘊藏著刻骨相思歡喜之意。蕩氣回腸的怩喃讓楊侗身子巨震,他又不是傻子,怎生聽不出楊沁芳這兩聲呼喚,包藏著多少少女深情。
這個看似瘋瘋癲癲的丫頭,難道早就對自己情根深種?楊沁芳雖然頑皮,可心性卻純如一泓清水,想不到她愛起一個人來,竟如此驚心動魄。
楊侗面如土色,一顆心只嚇得怦怦狂跳,有一種落荒而逃的念頭,可他靠得太近,如若就此逃竄,楊沁芳就會發現,如她知道心思被這個錯愛了的當事人聽到,羞愧之下恐怕立馬橫劍自刎,即便楊侗制止得了這一次,也看不住她一輩子,這一刻,他深悔自己這不道德的偷聽,如果不那么好奇,也就不會聽到楊沁芳心聲,也可以淡然相處,但是這以后,他便是裝得再像,在面對楊沁芳的時候,也會別扭,再也不會回到當初。
見楊沁芳沉浸在自身的心境之中,情知這是離開的最佳時機,便又悄悄的退了回去!心情復雜的看著楊沁芳。
過了一會兒,楊沁芳放下燈,輕輕抽出腰間短劍,模樣猙獰之極。就在楊侗膽戰心驚之時,她將劍尖狠狠刺入自己的手臂,拔出之后,抬著那支手臂,對著夜空說著什么,仿佛宣誓一般,那出塵的容顏不可方物,在燈光下散發著一股難言的圣潔光輝。
電閃之間,一個驚悚的念頭落入楊侗的心田:楊沁芳知道自己錯愛了人,也知道那是沒有結果的愛情,她要為她絕望的愛守節。
楊侗滿心不是滋味,他一直以為‘守節’只發生在禮教森嚴的宋明清,不想社會風氣開放的大隋王朝也有!而且進行守節儀式的還是一個未嫁少女——更匪夷所思的是她喜歡的人是親侄!
良久,楊侗的無奈化作一聲長嘆,這個結,他提都不敢提一聲,更不要說去解開了;好在楊沁芳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只原她早一天明白,是她搞混了愛和崇拜的概念,希望她以后遇到她生命中的真命天子。
職業緣故,楊沁芳常常備有傷藥,起誓完畢,便匆匆忙忙的包扎了傷口,她怕姐妹們發現,鬼頭鬼腦看了看四周,這才放心的舒的口氣,還好,四周都沒人。看到鄭麗琬已經把最后一盞燈放下河,和房秀珠她們匯合著往這邊走來,便將水蓮燈扔進了河中,但轉念一想,又覺得她有心上人,也發誓一輩子不嫁,如果神仙看到自己的燈,會錯了意就麻煩了,于是又將水蓮燈撈出來,接著一腳踩暴。
看得遠處的楊侗直搖頭,一個半大不小的孩子,哪懂什么情情愛愛的,她早有一天會想通,自己瞎操什么心啊!
他見楊沁芳業已包扎妥當,放心的回到集結之處,向放好了燈的后妃們打聲招呼,繼續沿河游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