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十五章 鏡華之戰(六)
葵花劍氣！
這一刻卓沐風的血液飛速涌動起來，心臟似乎膨脹了一些，一種無形的力量讓他迅速抽出金龍奪，與伽藍劍一同抵御在前。
一陣噼里啪啦的火星流竄，劍氣刺破長空，又洞穿河面，有些甚至彈向遠方，將一些墻面，木柱等擊穿。
出手者毫不意外攻擊被擋下，隨著他指端輕動，葵花花蕊綻放，一束驚天劍虹劃破長空，以堪比流星的速度向卓沐風。
此時的卓沐風，在連發三記殺招后內力大損，又在重創凈心大師的半途換招，還能擋下密密麻麻的葵花劍氣，縱是凈心大師和流塵都自嘆弗如。
但來者顯然也是一位絕世高手，對時機，戰局的把握已臻化境，葵花劍氣只是前奏，此刻的劍蕊才是真正的殺招，恰好正中卓沐風的七寸。
劍虹照亮了黑夜中卓沐風的臉，沒有人們想象中的驚慌失措，這位當世名氣第一的年輕人，以一種極為舒展的方式，演繹了一幕為后世無數劍客奉為經典的畫面。
只見卓沐風撩動右臂，從側面看去，紫木伽藍劃出一道紫色圓弧，正好是四分之一圓時，劍尖與襲來的劍虹相觸。伽藍劍獨有的削敵特質，配合卓沐風雄渾浩的內力，令勢不可擋的劍虹稍稍一滯。
下一刻，卓沐風的右手松開了伽藍劍，雙手齊握金龍奪，揚臂高舉，時間好像停頓了一剎那，很快順勢斬出。由于卓沐風速度太快，以至于從松手到劈斬，像是有七八條手臂同時完成。
滋滋滋…
金龍奪內蘊含的力量，在壓縮到極點之后轟然爆發。至至陽的九霄真氣，第一次真切出現在此世，化成瑩瑩白芒貫穿劍虹。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響，也沒有山河變色的奇光，有的只是詭異的寂靜。因為除了凈心大師和流塵以外，所有的觀戰者都不由自主閉上了眼睛，耳朵短暫失聰，不敢直面這天昏地暗的一擊！
那似乎是很遙遠的聲音，當人們的耳畔終于恢復了回響，陸續睜開眼睛時，便駭然地看見，云渺河中的水，正從岸邊嘩嘩往回流，但整體的水位卻下降得很厲害。尤其是河心部位，約有數十丈方圓凹陷，正咕咕冒著水泡，與外圍產生了斷流區域。
聰明人立刻聯想到，定是剛才那一擊，撕開了五丈多的水深，在云渺河底部炸開了一個數十丈方圓的深洞，這是何等的破壞力？！
也幸虧云渺河附近沒有建筑，否則非要毀于一旦不可。大部分人不知內，但光是看著云渺河殘破的現狀，也足夠為之震撼了。
人們定睛望去，就見凈心大師臉色蒼白地站在一側岸邊，左肩好大一個血洞，但傷口已經停止流血。除此之外，繡著金絲的袈裟也殘破不堪，看起來像是由一條條破布組成，長眉去了大半條，哪里還有寶緣寺主持的威風？
不遠處的流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一開始就被卓沐風重創，后來兵器上的毒雖被他驅除，但緊接著又發生了大爆炸，靠著距離優勢只能堪堪自保，連道髻都歪了。
與氣勢低落的二人形成鮮明對比的，乃是一位威儀感十足，保養極佳的白發老者，他雙目如電，正死死盯著河對面的卓沐風。
卓沐風亦一眨不眨地看著對方，二人視線交匯，一種莫可名狀的壓力便籠罩全場，似連風雪都緩了半拍。
白發老者淡聲開口：“卓沐風，多年未見，你還真是沒讓老夫失望過。”
卓沐風笑了笑：“可惜你東方常勝，卻讓我失望了。名揚天下的葵花劍指，只有剛才那點程度？不瞞你說，我曾以你為目標，有一段時間，你的存在就像一座大山壓在我的心頭。今一見，我才忽然發現，原來你也不過如此。”
這是何等囂張和狂妄的話，先前即便卓沐風以一敵二，先后重創流塵和凈心大師，人們震撼歸震撼，但到底沒有更多的感觸。只因流塵和凈心都是中州高手，說凈心是天下十大高手之一，也只是人們的猜測。
但東方常勝可不一樣，在東周所有武者眼里，自東方無敵死后，東方常勝便是當之無愧的東周第一高手，東周江湖的王者至尊！
數年之前，江湖就有一種聲音，認為卓沐風的實力足以匹敵東方常勝，但缺少足夠的依據。
而當剛才，卓沐風以不過如此來評價東方常勝時，人們突然意識到，這一戰似乎預示著江湖的演變，新一代王者向舊一代王者發起了沖擊，以江湖的方式解決江湖事。
人們眼中的河岸兩邊，仿佛出現了兩種色彩，它們各自代表著兩個時代，最終必有一方會被吞噬。
東方常勝的眼睛瞇了起來，眸光深處閃過一抹濃濃的冰冷，按著長劍劍柄的左手下意識用力，沉聲道：“當年老夫就很看好你，更預感到你我之間必有一戰，只是沒想到，會來得這樣快。卓沐風，你當真是超乎預料！”
沒有貶低，沒有怒斥，人們甚至從他的話里聽出了不加掩飾的欣賞和贊嘆。這是江湖至尊的格局與懷。
卓沐風愣了愣，冷然道：“所以你才千方百計想控制我，不惜動用天傀液？東方大長老，你還是不夠堅決，當時早該殺了我，就沒有今天了。”
成為魔門門主后，卓沐風曾出體內的毒液，詢問姚武等人，遂得知那是天傀液。他思來想去，排除了很多人，最終幾乎肯定，有能耐，有動機，還有手段對他下手的人，只有東方常勝。
東方常勝愕然，似乎沒料到卓沐風知道了天傀液的事，嘆道：“老夫只是不想輕易放棄，一個足以讓家族騰飛的機會。”
卓沐風搖頭：“大長老，原本你我能成為很好的朋友，我亦愿意幫助東方世家。可你的過分謹慎與猜疑，卻將我推到了東方世家的對立面。”
聞聽此言，東方常勝瞳孔收縮，掌心青筋暴起，軀都顫了幾下。他曾經就反思過，可親耳聽到卓沐風說出口，還是讓他心中涌起一陣不知是后悔還是自怨的復雜緒。
尤其是見到，連凈心大師和流塵聯手都被卓沐風擊敗，對方已盡露天下第一的潛質，午夜夢回，幾人知道東方常勝內心的感受？
就在東方常勝心神幾乎失守的時刻，對岸的卓沐風動了。伽藍劍已被他插回腰間，他手持金龍奪，二話不說一劍揮斬而來，漫天飛雪為之一清。
變起倉促，但東方常勝到底是東方常勝，冷哼一聲，手中葵花劍出鞘，人劍合一，化為白虹疾刺向前。
兩道影在河面上空十丈交匯，當第一道金屬交擊聲響起時，二人的影已經化成了數十上百道，鋪滿河面上空。有的是相互格擋，有的是彼此后退，有的是卓沐風劍向前，還有的是東方常勝揮劍橫掃…
每一道對戰虛影散掉后，又會伴隨著一陣強烈的爆炸聲，水柱沖起數十丈高，化成漫天冰雨砸下，嘩嘩打碎了紛揚大雪。
岸邊的凈心大師和流塵沒有動，只是一臉緊張地觀望著戰局。以他們現在的狀態，湊上去反而會讓東方常勝束手束腳。
卓沐風舉劍架擊，頂開葵花劍之后，手臂順勢一劃，金龍奪摩擦著葵花劍斬向東方常勝。
東方常勝連忙扭動手腕，葵花劍繞著金龍奪旋轉，東方常勝的另一只手握住葵花劍，猛力刺向卓沐風的空門，劍尖有一光團，乃是劍氣極度壓縮的結果。
這是足以滅殺大高手的一劍，卻不過是東方常勝信手拈來。卓沐風不退半步，去勢大盡的金龍奪，突然以極高的頻率震顫起來，出現了重重幻影。
叮零當啷的撞擊聲中，葵花劍嚴重偏移方位，被卓沐風側躲開的同時，金龍奪向下橫斬，龍嘴內的鋼片散發白芒，亦是雷霆一擊。
眼看應變不及，東方常勝面色漠然，隨劍走，竟迅速糾正了葵花劍的軌跡，毫不含糊地往卓沐風的心臟刺去。卓沐風只好橫臂斬在葵花劍之上，二人再度交錯而過，復又轉沖向彼此。
從來沒有那么一戰，讓卓沐風如此亢奮，如此渾然忘我。
自那一次在暖陽山地底深洞，被東方常勝隨手教訓，肆意打傷折辱之后，這種反抗的信念便已深種在卓沐風心底，并隨著時間的推移，不斷生根發芽。
有人學武是為了強大，有人是為了探索宇宙，對于卓沐風來說卻很簡單，他只是不想被欺負，能保護他和他的人。
打敗東方常勝，早已成為卓沐風堅持的信念，甚至是一種無法驅除的心魔，否則以他的格，這一次大概率不會選擇硬撼十一圣地。
一切只為作一個了結！
千百次的對擊，不過只是幾息時間，又一次沖向對方，卓沐風氣血翻涌，口噴發的緒，讓他忍不住仰天長嘯：“東方常勝！”
東方常勝亦大喊：“卓沐風！”
二人的氣勢皆在這一刻達到了巔峰，飛雪停歇，狂風頓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