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帝王心術
空地上，看到魏征的動作，玄奘有些發愣。
后面，跟隨著來的包括懸空在內的所有洪福寺僧眾，也都是一臉震驚。
沒明白，位高權重的魏征，為什么忽然就給法海行這樣的大禮。
而且，聽他的話，似乎，法海曾經救過杭州境內，中州境內，涿州境內數百萬的民眾？
這是怎么回事？
旁邊，長樂公主舔了舔嘴角的紅薯渣，也是瞪著大眼睛，好奇地看著眼前的大和尚，還有魏伯伯。
難道，這大和尚還干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大事？
“魏征大人，不可不可，貧僧可擔不起這樣的大禮！”
法海也是忽然被魏征的這個動作給搞得有些懵，持佛禮回敬。
“法師謙虛了。”
魏征卻是說道，“法師在杭州城的善舉，救我大唐幾境之內百萬民眾，解陛下之憂，為社稷添福，實乃是菩薩善舉，佛子心腸。魏征這一拜，法師自然是承得起！”
“魏征大人言重了，那些不過是貧僧舉手之勞。況且，既為大唐子民，同為血族同胞，同胞遇難，自然是有這一份責任，實在是不敢當什么報償。”
法海說道。
魏征又是一拜：“法師境界高超，魏征佩服！”
旁邊，長樂公主看著兩個人在那里自顧自地對了半天的話，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不禁問道：“魏伯伯，大和尚，你們在說什么呀？”
“公主，是這樣的。”
魏征卻是笑著，解釋道，“這幾年來，中州，涿州，杭州，包括東部海岸，多有天災人禍，百姓不堪其煩。多虧了法海法師出手，多次善舉，五年來，幫助幾州百姓，解決了數十次的禍患。同時，也幫助幾州州郡長官安撫治下，使得幾州百姓安居樂業，甚至，州內賦稅經濟連連提升，甚至趕上了臨近的江南內陸比較富饒的幾州！”
“有這事？”
長樂公主有些意外，“大和尚還做過這么多大事？”
魏征點點頭：“州郡的長官回呈的奏折里面，都有記載。只說三年前，那一次中州大旱，難民數十萬，甚至蔓延到了長安城。多虧了法海法師，從海外找來了一種能夠在旱地種植的叫做土豆的地果，讓數十萬難民能夠飽腹。同時，他還從古籍里面，找到了掘井抽水之術，從干旱的中州大地的地底，掘出了水源，徹底地解決了中州的旱災。”
“三年前的那次旱災，是大和尚幫助解決的？”
長樂公主一臉驚訝，對三年前那一次的中州大旱，她自然是有一些印象。
不過，她只知道最后旱災很快就被解決了，但是沒想到，竟然是被眼前的大和尚給解決的！
懸空，玄奘，其他人也都是驚訝地扭頭看著法海。
被大家這么看著，法海也是有些不好意思：“貧僧也是身在災區，只不過是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魏征卻是說道：“那土豆的種源，是在海外蠻夷之地。法海法師是只身度海，冒著生命危險，才找到了種源。之后，更是用腳丈量土地，在中州打出了兩千三百二十七口井，最終解決了整個中州之旱！”
“竟然是這樣！”
所有人都是一臉震驚。
特別是洪福寺的一眾了字輩，沒想到，這個看上去不羈，也很少禮佛，甚至是被傳了各種惡名的師叔，竟然還曾有過這樣的壯舉？
“中州之旱只是其一，另還有另外一十七次大大小小的天災人禍，都是因為法海法師敢為人先，即時救難，才使得每一次，百姓和地方的損失，都被降到了最低。”
魏征贊嘆著。
“阿彌陀佛！”
懸空長老聽到這，不禁雙手合十，唱了一聲佛號。
后面，玄奘，其他洪福寺僧眾，也都不禁朝著法海頌唱佛號。
倒是法海，面對這樣的情況，有些不好意思，連連擺手：“都是力所能及的事情…”
旁邊，長樂公主又有疑問：“可是，魏伯伯，大和尚既然這么多次救過百姓和幾大州郡，為什么，一直沒有沒有聽到他的消息呢？”
洪福寺一眾，也都是點點頭，有些奇怪。
魏征是當朝宰輔，他既然這樣說，那就是真事。
但是為什么，這幾年來，一直從沒有過關于法海救難的消息。
甚至反而，更多的是他的一些流言蜚語，甚至是丑聞。
說到這個問題，魏征也是輕笑著，解釋道：“是法海法師自己不愿因透露姓名，再加上他自己甘愿到民間走訪，助益落困之人，所以，反而是有一些謠傳。”
魏征說到這里，旁邊站著的玄奘卻是忽然眼睛一瞪。
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在此之前兩個月，因為杭州城那一次的青倌送佛僧的事情，整個謠言傳得沸沸揚揚，甚至都傳到了長安城。
前些天在大殿上，法海師叔在給出的第二個故事里面，就是關于佛僧與青倌的故事。
而就在剛才，自己在向法海師叔求教的時候，談到第二個故事。
最后的結論是，以己之力，幫助那些一無所長的青倌們，能夠有生存飽腹之能。
那樣，也就不需要再在青樓那樣的地方，深陷泥潭。
當時，自己以為這只是思辯之法，但是沒想到，自己這個師叔，竟然在很多以前，就已經開始這么做！
而外界之所以傳，他和整個杭州城的青樓女子有染，完全是因為，他在教她們立身之本！
這也怪不知道，在離開杭州城的時候，那些青樓女子會甘心出城相送。
這是在報恩！
否則，你就算是施與她們再多的銀兩，她們也不可能這般真心相送！
原來，是所有的人，誤解了他！
是玄奘誤解了師叔啊！
想到這，玄奘不禁雙手合十，又是唱了一句佛號。
明白了，全明白了！
師叔說，他悟的那些道理，不在小乘佛法之中，也不在大乘佛法之中。
原來，他真的是已經大徹大悟，更在大乘之上！
達到了第三層，甚至是更高！
他不在寺廟誦經，為天下眾生求福，但是卻腳踏實地，一步一步丈量生機，解救災患，為中州數十萬百姓解圍。
原來，這就是他所說的，三個故事的真諦！
親身體驗，以己度人，普度眾生，該是這樣的解法！
道在路上，路在腳下。
度己度人，不在佛堂，而在民間！
原來是這么回事！
一瞬間，這一段時間對于法海的那種誤解，那種不解，全部都煙消云散。
玄奘感覺自己整個人，也是瞬間感覺到身體一輕，仿佛是心中解開了心結，退掉了身上的那種精神枷鎖。
再次抬頭看，那有些不羈的師叔，卻是顯得那么高深。
那俊美帥氣，讓人感覺到嫉妒的外形之下，隱藏的，是他那普度眾生的一顆佛心！
這，才是真正的大德高僧啊！
不管是玄奘，就連懸空在內，包括洪福寺一眾了字輩僧人，都是感覺到似乎是一瞬間因為法海的存在，洪福寺內似有佛光降臨。
那午后的陽光，從雙塔的方向照射下來，落在眾人對面站著的法海身上，那般俊美的外表，魁梧的身軀，竟真的像是佛子降臨一樣！
“阿彌陀佛！”
佛號頓時又在洪福寺內接連響起。
跟著魏征離開洪福寺的長樂公主也是心中帶著心思。
“魏伯伯，大和尚真的像是你說的那樣，曾對我大唐中州數十萬百姓有恩？”
“千真萬確。”
“那為什么父王竟還允許有那樣的對于大和尚不利的言論在境內傳播？”
長樂公主扭頭看著魏征。
魏征說道：“主要還是因為，法海法師自己不愿意向外透露姓名。而在杭州城，又多于青倌這樣的下九流的人接觸，所以城中，包括其他地域，以訛傳訛，也就成了之前那樣。”
長樂公主卻是說道：“魏伯伯，本宮問的是為什么父王允許這樣的言論傳播。你并沒有回答哦？”
魏征心中無奈。
長樂公主果然是心思聰慧之人，一下子就看出了本質。
實際上，這其中是有帝王心術的原因。
中州之地，包括杭州境內，畢竟遠離長安都城，又多有災禍。民心上，自然是當今陛下要考慮的問題。
而法海，在中州之地做得善舉又實在是太過于驚天動地。
以一己之力，救難數十萬人，別說是一眾朝臣了，就算是當今陛下，都不曾有過這樣的功績。
功高蓋主，如果一旦法海能夠成為整個中州之福，甚至達到足以一呼百應的地步，那到時候，誰才是這片土地的主人呢？
幸好，那法海也似乎是知道這一點，自己選擇做好事不留名，自然是順了當今陛下的心。
但是即便如此，當今陛下，依舊是縱容大唐境內，不利于法海的言論傳播。
到底，還是有些不放心。
這就是整個事情背后真正的原因。
當然，魏征自然是不可能把真相說出來。
甚至，在離開洪福寺之前，他也暗中敲打過洪福寺的家長懸空，任何人，不要將今天的任何事情外傳。
而這邊，長樂公主，雖然年紀不大，但是在這些事情上，也非常懂，自己把話題轉開了。
“父王最后是選了那玄奘來做這一場法事？”
“是的。”
“他是厚福之人，希望，能不負期望，為父王解憂，為天下百姓祈福吧。”
“想來一定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