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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層層算計,只為攪弄風云

  怎一個絕字了得!

  在場所有人,此時均覺得雙眼刺痛、胃部不適,內心受到極大的沖擊。

  連從來不以貌取人的范賢,都下意識瞇起雙眼,表情很是酸爽。

  好家伙,兩世為人都沒見過長得如此肆無忌憚的。

  但見那原本面容還算嬌好的綠裙女,此時已恢復了本尊模樣。

  一雙銅鈴大眼,比例極其不協調,且一高一低,好似被人隨手帖在那張滿布肉瘤瘤的臉上;

  鼻梁塌得好似就只有兩個鼻孔,而那鼻孔也是小的令人為其擔心能否正常呼吸;

  一張嘴,若不是有耳朵擋著,怕是要咧到后腦勺去,嘴唇厚得像掛著兩根香腸;

  波浪狀下巴,褶皺橫生;面色枯黃,皮膚更是粗糙到像滿臉被扎了無數針孔一般。

  總之,丑的驚天地、泣鬼神,慘絕人寰。

  陰陽大師那張嘴,莫不是除了大功率嘲諷還開過光?怎么隨便說說,就給他說中了!

  嘩然聲中,先前與少數民族代表發生不友好交流的壯漢、嶗觀海,步出人群,責問道:“說。

  你是什么人?受誰指使?有何目的?”

  經典(廢話)三連。

  那女…那長相令人想為其打上馬賽克的‘小別致’,披頭散發,呼哧呼哧喘著氣,咧嘴一笑的剎那,周遭觀者紛紛心防失守,連魁碩的嶗觀海都不禁微微一顫。

  “她不過是個聲優而已。”

  范賢默默在心底向如花道了個歉,迅速撫平強烈視覺沖擊下略有些晃蕩的心緒,道:

  “妙清真人被制成傀儡,雖聲帶猶在,但卻無法發聲。方才大家聽到的說話,都是這人用腹語術模仿的。”

  有人問道:“何謂,聲、優?”

  “哦,就是聲音表演者。”

  范賢不由一笑,這等無關緊要的詞匯,倒是無需刻意回避。

  “其實,此人并非天生就長這樣。長年以銀針入穴術易容,幾處穴位長久被封,氣血凝滯堵死,最終就會落得五官走形、面目全非的下場。”

  不少對易容術也略知一二的門派代表,紛紛點頭表示很對。而不懂易容術的,則默默打定主意,終生不學此術。

  “嘿,嘿嘿…”

  低沉沙啞的女聲,陰沉沉地笑了起來。

  ‘小別致’開口道:“沒看出來,還是個懂行的。”

  范賢笑道:“好說,好說。

  怎么著,你看,你是自己招來呢,還是我代你說?”

  ‘小別致’又陰沉一笑,甩了甩散落下來的頭發,不以為然道:“你代我?呵呵,你知道我是誰?”

  “這樣,我呢還是稱你一聲前輩。畢竟,要將自身容貌毀到這個地步,少說得十年。”范賢道:“前輩,打個賭敢不敢?”

  “哼,哼哼我既已落在你手里,有什么敢不敢的。”

  “好,痛快。這樣,我將我所猜到的說出來。若是說對了,你便回答我三個問題。若說的不對,我就放了你。”

  “哈哈哈”被兩名陣徒押著的‘小別致’,大笑道:“你小子夠張狂。”

  “這如何使得?小兄弟,不管你說什么,此、此人只管說不對,你不就得依言放了嘛。”

  “這可不行,我等不答應。這妖人害了妙清真人,絕不能放!”

  “對,不能放。”

  不少門派代表持反對意見,那位青丘阮氏女家主更是提劍逼過來,怒道:“憑什么你說放就放?我徒兒還不知生死何處!”

  ‘他喵的,你們這幫墻頭草。憑什么?自己心里沒點數?還徒兒,徒個鬼啊,若沒拆穿,你自己分分鐘小命不保。蠢婦…’

  面上雖是無波無瀾,心底不禁還是暗罵了幾句。范賢自問自己不是什么圣人,修養有限。

  “諸、位!”范賢面色一凜,高聲道:“此乃我司空山地界,如何處置,自然由我司空山主持。”

  眾人均是不服,或怒視或狐疑地盯著過道當間這個年輕小弟子。

  “樂天,”洞明子星君朗聲道:“只管按你所想的去做。師伯,在此!”

  議論諸位,登時噤聲。

  范賢心底不由一嘆,不愧是擅謀善斷的洞明子星君。

  此時此刻,他需要這份力挺。否然,就憑他這副年輕的面孔、普通門人的打扮,著實壓不住場面。

  總不能,旋動氣機,展示自身武力值吧。

  雖然以年紀與實力的對比來看,他這一身修為足以震撼全場。

  但,在座諸位不少掌門、家主也有一品修為,要達到徹底碾壓的效果,根本不可能。

  范賢朝星君拱手一禮,沖那‘小別致’淡然一笑。

  “那位傀儡師不在此地,我猜…”范賢手指向大德殿高門外的某個方向,同時將大半心力投放于此人身上。

  感知其情緒波動,當范賢手指移到北偏東約二十度的位置時,緊張的情緒值徒然猛增。

  “應該在這個方向。十里外,有一道斷崖。如猜未錯,就在那處吧。”

  緊張、疑惑、焦慮。

  對了。

  范賢又道:“這個距離還能自如地控制傀儡,修為應已達一品。”

  ‘小別致’雙眼一虛,雖被人摁押著,卻仍是神情倨傲地冷哼一聲。

  等等。

  范賢腦速轉的飛起,捕捉到一處細節。

  焦慮,為何焦慮?

  這種情緒的產生,大多源自于擔心、驚恐,以及自身的不可控。

  但此人明顯已經接受自己被生擒的這個現實,方才的情緒中大多都是怒與疑。

  所以,她在擔心、驚恐些什么呢?

  那個傀儡師。

  如果只是單純的雇傭關系,絕不會產生這種情緒。反正我都被抓了,你死不死那是你的事。

  擱某些人,甚至還會以出賣對方的情報,來換取自身的安全。

  所以,此人與傀儡師,不僅有直接聯系,聯系還很緊密!

  范賢掃了眼被特別行動小隊摁住的三十多人,迅速細部調整此前制定的策略。

  論臨場應對的重要性。

  “前輩,你們此番計劃,雖然有些愚蠢,但勝在行之有效。”

  話到此處,已經走到范賢身旁的千峰盡,微微一偏頭。

  ‘這…不是吾的臺詞么?’

  范賢沖自家千師叔抱歉地笑了笑。

  臨時改劇本什么的,不是眾所周知的事嘛。

  ‘小別致’不屑地睨著范賢,對他方才所說,嗤之以鼻。

  顯然,被他的‘愚蠢’二字給刺到了。

  而這正是范賢想要的效果。

  “此番前來司空山拜會的百幫貴客,大多都是真心實意前來慰問的。

  前輩與那位背后指點的布局之人,很好地利用了這一點。

  聯合少部分門派,打著關心慰問的旗號,實則不過就是想要探清落星鎮遇襲之夜,我司空山是如何戰退兩個宗師境殺手。

  我說的,可對?”

  見‘小別致’兩只不對稱的銅鈴大眼,有些閃爍不定,范賢又笑道:

  “實際上,這不過是那位布局之人的淺層目的。

  中層目的,利用被你們聯合的少部分門派,煽風點火,誘使百幫群起聲討。

  逼迫我門將底牌曝露,將追查森羅殿所知情況,悉數相告。”

  范賢左手背于身后,右手攤開,于身前劃了一圈,“但是各位掌門、幫主、當家,又豈是那般易愚弄之人?

  莫將他人都想的愚鈍如豬,自己便聰明不可一世。

  在座諸位,皆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前輩高人,又怎會看不破這等下三濫又弱智的奸計。

  無非,只是不便明說罷了。

  晚輩年輕張狂,前輩們不便說的晚輩來說,前輩們不便做的晚輩來做。

  且獻一回丑,當也丟不了我家星君老爺、師伯師叔的面皮。”

  在座不少門派代表,皆下意識地點頭稱是。

  廢話,能不稱是嗎?

  誰不認同這后生說的話,誰就是被那布局之人撥來弄去的蠢豬。

  千峰盡面上無甚表情,心底已是直呼精彩。

  吾家師侄,好能說會道。

  前方十幾丈處的洞明子星君,面帶微微笑意,看向那個初次謀面小師侄的雙眼中,贊賞之意愈發濃郁。

  “哼,年紀輕輕,好生滑頭。你以為你這番話,就能討好這些風吹兩面倒的墻頭草了嗎?”

  ‘小別致’一番譏諷,惹來一陣叫罵。更有粗莽的,擼袖子就想上去一拳砸扁那張丑臉。

  “前輩,還是著急了啊。”

  范賢左右踱了兩步,又道:“如虎,晚輩可就越發篤定,那位布局之人這番精心安排,最終最深層目的,是什么了。”

  百幫代表們此時大多已是對這個年輕小弟子,有了還算不錯的印象。聽他這么說,便有人催促起來。

  猴急的樣子,像極了在教坊司呷著小酒,聽說還有壓軸好貨,立馬就要康一康的客官老爺。

  范賢面上笑笑,實際卻并未理會這些幫派代表,大半心力仍放在仔細感應因常年易容導致面容扭曲的婦人身上。

  憑面容判斷不出什么,但對方的說話方式、被抓現形還比較冷靜的狀態,都不是年輕女子所有的。

  再加上,那句話乍聽之下是在噴人,實則是點明他這個司空山小弟子,需得敬在場百幫代表三分的真實現狀。

  其實,這種事不需說,是個人都懂。但這么透開來說,就相當于是埋下了一根引線。

  這些江湖老油子,哪里會不懂。

  如此一來,陰謀轉陽謀。這水平,相當高。

  所以,此人江湖閱歷非常豐富,心機頗深。

  迅速梳理完思路,將此人情緒波動盡數整理成有效信息,并作出初步判斷后,范賢面上笑意漸漸消失,側身、微微偏頭,凝視著那婦人道:

  “借百幫拜會司空山之機,事先挑動少部分門派,成為你們手中棋子;

  利用這些棋子,煽動諸位江湖前輩高人,逼迫我司空山將事發那晚詳述與眾。

  但其實,你們的目的,根本就不在于我司空山。

  而是,整個江湖!”

  面目全非、五官扭曲的婦人,一雙比例失調的雙眼,登時一縮。

  范賢又道:“你們與我司空山山門,毫無瓜葛,也素無恩怨。

  不過,在座當中,應有不少乃是你與你身后那位布局之人的,死、敵!”

  婦人雙眼睜得牛大,不可置信地盯著前方那白袍少年。

  “事情需從數月前說起。

  我便長話短說,順帶將前因后果捊上一捊。

  落星鎮遭遇森羅殿殺手夜襲,我司空山門人弟子為護鎮民死傷無數。

  兩名宗師境殺手降臨,這般大敵驚動了閉關靜修多年的幾位師伯、師叔。”

  范賢轉過身,朝千峰盡揖手一禮后,正色道:

  “那晚,便是這位千師叔,與另六位師伯、師叔,領數百弟子,抱著必死之心,結陣苦戰那兩名宗師境。”

  千峰盡微微閉目,仰頭無聲長嘆,作悲憤狀。

  好好一個影帝,就這樣被編劇搶了戲,是該悲憤的。

  范賢心中暗笑,面上肅穆,繼續道:“此事過后,江湖各名門友幫送來拜帖。

  但當時,我門正在全力修復落星鎮,為安置鎮民、重整民生,無暇亦無心,招待八方來客。

  不想怠慢諸位前輩長路迢迢、拳拳關愛之心,因此,司空山便將拜會一事推遲到今日。

  而那有心之人,正好抓住了這一千載難逢的好時機。

  恐怕,也是輕信了以訛傳訛的謠言,以為我司空山藏著多少宗師境大能,有一力蓋群雄的通天本領。

  便想,借此次百幫聚集司空山之機,以落星鎮遭遇夜襲為突破口,煽動百幫相逼。

  最終最深層的目的,便是。

  發動,百、幫、大、戰!

  無論這場大戰結果如何,江湖自此便將不再安寧。

  攪弄風云,真正的意圖,乃是令整個江湖陷入腥風血雨之中。”

  隨著范賢的說話,或坐或站的百幫代表們,有交頭接耳私語者,有目露思索之意似是在回憶著什么,亦有一臉錯愕被這個真相震驚到的純吃瓜選手。

  眾生百相基本演繹法。

  見那婦人原本枯黃的面容,此時已如土色。范賢心知,自己這波推測與大膽猜想,命中了。

  并非瞎猜。

  百因必有果,萬事皆有原。

  “此計原本是極妙的。

  再大的潮涌,皆由浪浪相疊而成。

  用最不易令人察覺的小伎倆,推動一個又一個小節點,最后形成洶涌之勢。

  以小博大,此間布局,不可謂不犀利。”

  話到此處,范賢停頓了一秒,自嘲地搖頭輕笑,“我收回方才說你們此番計劃有些愚蠢的說話。

  撥云見月,理清一切后,方見真章。

  晚輩不得不敬一句,佩服!”

  “哼”

  那婦人嗤了一聲,香腸唇略略一斜。她眼中的驚詫、不可置信,悉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然。

  無視一切的冷然。

  就好像,被抓的人并不是她;就好像,下一秒她血灑當場、身首異處,也毫不在乎。

  正此時。

  噌愣一聲,寒光刺來。

  千峰盡一指點在寒芒劍尖,不費吐氣之力,將那長劍定在原處。

  又是那位一身錦衣綢袍的苗姓青年。

  “又來個心急的。”范賢揶揄道:“這位公子,你這么蠢,你家父母師長知道么?”

  “你算個什么東西,敢羞辱本公子。”苗姓青年目露狠色,然心知不敵千峰盡,只得無奈收劍。

  這人又道:“司空山可真是勢大欺客,一個小小的門人弟子,就敢跳出來大放厥詞。

  還什么攪弄風云、腥風血雨,危言聳聽、妖言惑眾。

  這陰謀、那詭計的,裝腔作勢,不就是想撇清嘛。

  你們司空山這么不愿說出實情,這么不肯給我們江湖同道一個交待,是有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還是捂著什么惡毒心思吶。”

  范賢看都沒看此人一眼,而是朝那婦人道:“前輩,認賭服輸。”

  婦人冷眼盯著范賢,二人不理周遭諸多門派代表的私語,定定對視了足有十幾個呼吸。

  范賢氣息平穩、面帶誠懇,并無半分取笑輕蔑之意。

  終究,婦人雙眼垂落,仰頭長出一氣。

  “年輕人,你,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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