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池峰上,歡聲笑語,前所未有的熱鬧。
也沒別的,就是百余號釀酒工在一個年輕人身上找到了認同感,同時還受到了極大的鼓舞。
誰說做工的就輕賤?
他們可是每日創收成百上千兩雪花銀的行業領軍人才,還是養活了司空山上下不知道多少門人弟子的產業鏈上,不可或缺的大匠。
論如何鼓勵員工創造更大生產力 來到酒池峰半個多月,范賢迅速與釀酒工們建立友好關系,效果不錯,收集到不少有用的信息。
只是,工人大叔們所知有限,提供的信息過于碎片化,沒辦法串聯成一條完整的故事線。
酒池峰究竟藏著什么秘密?酒翁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毫無頭緒。
不過,范賢現在最關心的并非這些問題,而是為何偏偏他們五人被酒翁看中了呢?
這得從那日不動峰大殿前星君擇徒,開始復盤。
七個被選為關門弟子的選手,除了花多多,均是財雄勢壯,實力、背景,甚至顏值都是萬里挑一的。
那么,花多多為何會被百靈星君看中呢?
這個問題,范賢計算過十幾種可能。
不論財力還是背景,花家絕對比不上大部分入圍選手的家世。
花星南大叔大概率沒有隱藏身份,不然也用不著花多多去闖三關了。
像某位酷愛男裝的郡主那樣,直接空降不香嗎?
排除錯誤選項,百靈星君的意外之選,可能有二。
一是看成績;
第一關、第二關,花多多都是首批出陣的,第三關出陣時間也不晚。就闖關來說,平均分能打到九十。
二是看順眼;
沒別的,可能百靈星君也有某種‘慈父/慈母’情結,被小丫頭萌的一臉血,二話不說,收了。
雖然有點荒唐,但也不是完全沒可能。畢竟,所有入圍選手里,就屬多多兒年紀最小。
綜合以上種種,得出最終結論——難倒九成五參賽選手的乾坤挪移大陣,實際上就是個幌子。
這也就說得通,為何那些‘作弊’行為能擺光明正大擺到人前,毫不加以掩飾了。
司空山此番七位星君齊收關門弟子之舉,內里定有深意。
至于深意是何,范賢還無從得知。
但可以明確一點,七爺與司空山星君收徒一事,九成九沒有直接關聯。剩下零點一的可能性,如果真的成立,那就當作是七爺故意給自己制造究級難題吧。
不過,四九哥肯定是不會坑自己的…吧!
此事暫放一邊,范賢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
偌大的司空山,要尋找兩樣秘法陣圖,比大海撈針還難。越心急,越容易出錯。
眼下,先摸清楚酒翁招攬自己五人進酒池峰的原因。
要說他被糟老頭子看中,還說的過去。一副老實人面孔,看著就是個好拿捏的,最適合做工了。
可是,愛挑事的呂文乙、一言不合就開干的暴躁熊玘、喪字刻在臉上的孔喧、話都說不利索的卷毛撒爾,這四位怎么看都不符合‘招工’條件。
若換作旁人,范賢或許不會思慮過多。但偏偏,呂文乙和孔喧這二位,都曾與他有過交集。
而知道這些的,除了他自己,最多也就是天、地、玄、黃,四影衛。
就一個月來的觀察,似乎,還真的只是巧合。
他們五人來到酒池峰后,酒翁前后就出現過兩次。
均是來監督工人們將釀成的酒挑去峰頂,期間沒有對他們五人說過半句話,只遠遠地掃了他們一眼。
類似于‘糟老頭子只是看上去浪蕩,實際可能是類似掃地僧、火工頭佗那樣的隱藏高人’這種想法,范賢壓根就沒動過。
雖然自己的娘親、老師,都是隱于世井的,真‧隱市高人。
可司空山不是旁的地方,要在七位星君的眼皮子底下不露分毫,那得是什么段位?宗師以上?
況且,若真如此,酒翁就沒必要把他們五個帶來酒池峰了。
嫌自己隱得太無趣了,找幾個年輕后生逗樂解悶兒?
明顯不合理嘛。
將從釀酒工大叔們提供的零碎信息,進行梳理,得出三條重要線索。
一:酒翁不老;
據一位來酒池峰最久的大叔說,他三十年前見到酒翁就是這副樣貌。
因此,酒翁要么是修煉了某種駐顏功法;
此處的駐顏,指將自身外貌保持在某一年齡段,不再繼續老化,并沒有變美、變帥、變好看的功能。
要么,酒池峰所造的仙釀,真有令容顏不老之奇效。
仙釀不僅賣給江湖各大門派、世家,各國貴人、富豪也是至尊金鋼鉆級客戶。這些非武者、修士的貴人,對修為境界毫無需求,但個個都想長生不老。
二:鐵打的酒池峰,流水的弟子;
司空山每七年開山門收徒,就有一批又一批弟子,被酒翁帶回酒池峰。基本上,都是兩年就放走。當然,也不乏三、五年后才離開的。
有些去了三閣修習,正式成為三閣弟子;個別表現出眾的,被星君座下的弟子收為弟子,也就是星君徒孫。
當然,這樣的個例少之又少。
三:來自星君座下弟子的問候;
每隔一段時日,便有星君座下親徒,前來酒池峰拜見酒翁。三十年從未間斷,且不少位來過多次。有備禮的,也有空手前來的。
還有幾個大叔說,曾親眼見到一位貌美仙子,在雨夜佇立酒仙居前,好像是在等酒翁回應她一樁什么事。
這…就很能說明問題了。
酒翁雖不見得是隱藏高手,但在司空山的地位,必然很特殊。
綜合以上,范賢結合實際行窮舉之法。
排除了諸如‘酒翁私生女’、‘酒翁欠情債’等狗血無厘頭劇情,又排除了‘酒翁創出絕世功法’、‘酒翁研發了新型陣法’之類有可能存在但幾率極小的合理劇情。
最終,返璞歸真、回到最初。
那擁有奇效、貨比真金的酒!
思路到此斷點。
范賢就算腦力再強,也是巧婦難為無柴之炊—瞎火。
歸根結底,欲探尋酒池峰之秘、解酒翁之謎,只有解開那古早困陣九出九進關山月,進入酒仙居底下的神秘酒窖。
“嚴伯,你是說,你們每次挑酒送到酒仙居前,酒翁就讓你們自行離開。那誰幫他老人家把酒桶送進地窖啊?”
晚飯吃完后,范賢主動幫那位來酒池峰年數最久的老‘工友’,收拾打掃。
兩鬢染灰的嚴姓釀酒工,邊拾掇著碗筷邊笑道:“你們這些年輕人啊,看人就是太面了。
酒翁吧,瞧著成天醉醺醺糊里糊涂的,可厲害著呢。就那百來桶酒,能難倒他老人家?”
范賢隨口道:“酒翁再厲害能有星君厲害?”
“那還真不好說。”嚴伯又道:“樂天小兄弟,不怪人三閣沒要你過去做弟子,你這也太外行了。”
‘不好說?意思酒翁跟星君修為相當?自己判斷失誤,酒翁真高人?’
范賢撇了撇嘴,嘟囔道:“太傷人了啊。”
“哈哈~~”嚴伯一通大笑,“莫在意、莫在意。
樂天小兄弟,你們這些來拜山門的年輕人啊,眼里就只有七位星君。
要咱說,星君是高人不假,可這司空山各峰、各閣的掌峰和閣主,也都是有大本事的。”
范賢點點頭,提起一只盛滿碗筷的木桶,往飯堂外走去。
吃苦耐勞、樸實無華的人設,拿捏的那叫一個穩。
“我才來這兒多久啊,又沒見識過酒翁的本事,哪兒知道他老人家是真酒鬼還是假糊涂。”
話引子一拋,那嚴伯便將一盆水倒入木桶里,一邊洗碗一邊與樂天小兄弟閑聊起來。
“酒翁好酒貪飲是不假,平日里也確實稀里糊涂的不管事,都是我們這些老伙計帶新伙計干活。
不過,他老人家看的比誰都清楚。
記得好像是十二、三年前吧,有兩個強人裝成來拜山門的,那修為可不低,聽說三品還是二品…
那倆家伙在酒池峰趴活趴了快有一年,咱們這些天天一塊兒吃睡的老伙計都沒看出來,結果這倆貨有天夜里剛動手就被酒翁逮著了。
嗨,反正我在的這三十年里,這樣的來過不少,都被酒翁捉了現形。”
正洗著碗的嚴伯,手上動作不停掃了范賢一眼,嘿嘿一笑:“說到這,倒是想起那些過來趴活的家伙,都跟你小子一樣,看上去長的可老實了。”
“長的老實惹您嫌了?”
范賢嗤了一聲,接過嚴伯洗凈的碗,放到另一只木桶里,動作流暢、語氣自然,透著一絲不服。
不管嚴伯是由此及彼突然對他起了疑心,拿話試探,還是隨口打趣;
自己此時的反應必須是置身事外、聽故事的人才會有的不屑,還有不以為然、恰到好處的反駁。
一旦轉移話題,或與之講道理,又或者反駁的太用力,都是露怯心虛的表現。
而像范賢此時所說,聽上去是反駁,實則是順著對方的語境,繼續這個話題。
嚴伯直起老腰,略帶歉意地笑道:“嗨,不是那個意思。你伯我也長的不咋地,年輕的時候…”
“嗯?”
范賢心底一疑,面上卻是波瀾不驚。
‘不知身后來的是何人,應該就在不遠處。’
范賢當作無事發生,一邊聽嚴伯絮叨,一邊繼續手上接碗、過水的動作。
嚴伯從自己娶妻生子講到生意失敗、妻離子散,又講到欲跳河輕生被酒翁所救,帶他來到酒池峰。
“酒翁人不錯,你們幾個年輕崽可莫再跟他老人家犟了。像你說的,哭也一天、笑也一天,開開心心做工有啥不好?
你好好帶帶蒸酒坊那三個后生,別再像先前那么不聽話了啊…”
范賢笑笑點頭,應了幾聲,也沒再多說什么。
嚴伯繼續嘮叨著,便聽一聲輕咳,一個人影自飯堂門外的一棵大樹頂上飄落。
抱著酒葫蘆、永遠一副宿醉剛醒造型的酒翁,瞇眼、仰頭,看向范賢。
隨后,丟下一句“跟我來”,轉身踮步、施展搖搖晃晃輕功,歪歪扭扭朝峰頂飛去。
范賢抽了塊抹布擦干手,沖嚴伯道了聲,疾步跟上。
酒翁為何會突然出現在此地?
單獨約自己談話,出發點是什么?
有何目的?
一路上,范賢腦力全開,推算以上問題的十幾種可能性,以及面對每個假設自己該如何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