尷尬歸尷尬,輸贏最要緊。
珠圓玉潤的微胖男,停止盤核桃,抱拳笑道:“都是江湖中人,不必在意這些小事。
哈哈~~那個…各位,如何稱呼啊?”
伸手不打笑臉人。
夏春秋自是懂規矩,拿捏著恰到好處的笑容,不卑不亢道:“在下望川山莊夏春秋。”
“哎呀呀!”微胖男立刻表現出一副‘久仰大名’的樣子,“原來是夏兄啊!幸會、幸會。說起來,咱們兩家還是世交呢。”
夏春秋略帶疑惑道:“閣下是?”
“萬物堂,歐寶器,家父歐野。”
‘噗’極輕的一聲。
站在不被人注目的角落里的范賢,及時收住在聽到‘歐耶’時險些笑噴的表情,扭頭看向花多多,溫聲道:“怎么了,可是早飯沒吃,腹空脹氣?”
花多多:???
孔喧:信了你的鬼,腹空還能脹氣?
眾人也沒多在意,夏春秋立馬抱拳還禮:“原來是歐伯父的公子,常聽家父提起,卻未曾謀面。幸會!”
江湖,就是如此。
但凡稍微有點名頭,東拉西扯總能攀上點兒交情。
更何況,望川山莊,江湖老字號工具門派了。
各大門派缺金少銀,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望川夏氏。
而望川夏氏呢,一邊嘩啦啦地當著散財童子,一邊借助‘誰都要給三分面子’的聲望,開鏢局、立航運,但凡能趁錢的買賣,就沒有夏氏不做的。
這么算起來,其實夏氏被當成工具門用,也不冤枉。
萬物堂,大盛天朝最有名的兵器、戰甲三大制造商之一;
百年前,火器面世,歐氏執著于傳統器物打造法,沒做到與時俱進,如今多少有些被冷落了。畢竟,兵甲類產品最大的客戶,并非民間而是國朝。
夏、歐兩族,數百年間有些生意來往,確算故識。
找到化解尷尬的突破口后,雙方互報姓名、出身。
最后輪到范賢和花多多的時候,那個名叫柳黛、出身北境望族的面紗女,毫不掩飾地露出一臉的嫌棄。
除了夏春秋外,川州百幫之首、青州第一山門,雖比不上真正的一流宗門,但也都不是什么小蝦米。
而這倆兄妹,沒出身、沒實力、沒靠山,三無渣渣,還不是任她捏圓搓扁。
倒是以孔喧為代表的五人,有些茫然。
兄妹倆不同姓,一個來自京都、一個來自云中府,所以、莫非,呵呵…
一看陰陽大師面上流露出的神色,范賢就知道,思路走窄了。
自己這副普通路人面容,哪像拐帶未成年少女私奔的猥人?
眼下是關注私情曖昧的時候么,八卦。
互通有無環節,在各懷心思中結束。
余孝權、歐寶器與柳黛,是玄門老祖開創的九矅山當代弟子中較為出色的三位。
當然,這是柳黛自己說的,具體出不出色,鬼知道。
在范賢看來,大概率是‘小母牛被臺風卷上天——吹牛不要錢’。
因為,本著多些了解對之后配合有幫助的想法,夏春秋提議大家自報修為;
這三位報出各自品級時,語氣、表情、神態,都流露出一絲微妙的不自信。
所以,打點折扣來算,這三位玄門修士,屬實不咋地。
提督大公子余孝權,自稱正六品氣士,方圓五里內但凡有罡氣流動、精神力探查,都逃不過他的感應;
若往下算,便應該是從六品。七品想要強撐氣機達到正六品的威壓,怕不是自殘。
不過,范賢的打折是往上算的。
將余大公子的修為抬一個品級,從五品。
依此類推,歐寶器自稱是剛邁入正六品的地通;往上抬一級,從五品。
柳黛從六品祝女,上抬最多也就是正六品。
除非,玄門有類似范賢從平息寧竅訣啟發靈感、自創出的模擬大法。
不是說完全不可能,只是這個概率微乎其微。
武者,各大宗門、世家,各為其政、各練各的;
玄門就不一樣了,雖然家大業大,但天下所有玄門一道的山門、幫派,都以九矅山為尊,企業向心力很強。
這種‘企業環境’下,玄門九支的任何一支,除非是創出了殺傷力或防御力驚人的不傳法門,普通心法什么的,三不五時都要相互交流、學習一番,再喊喊‘三百年超越奇門,五百年干倒武道’之類的口號。
也是因為這,本非同根、不過是將多種修練之道糅合起來的玄門,才能在百年間崛起。
團結,就是力量嘛。
可,又如何?
夏春秋實打實的正五品圓滿、萬三立正五品中期、宋長青初入正五品,修為最次的孔喧,也正六品巔峰還有不俗的輕功加持。
古鈴鈴,藥人不計品級,但不管是戰力還是防御,這位鐵塔蘿莉才是五人中最強,能扛能輸出。
真·團隊重磅人物。
花多多,無;范樂天,略。
反正,按品級來選隊長的話,非夏老哥莫屬。
氣氛,登時怪異起來。
三位玄門修士,自然不服被武者牽著鼻子走。
“既然咱們的題面是‘尋’,那余師兄身為六品氣士,可說是占盡先機。”歐寶器中肯地幫腔道。
余孝權接道:“師弟夸大了,在這山中尋物,何人能比你的‘地通術’?”
地通,玄門九支之一,可將自身罡氣‘灌入’土地、山石;離開之后,可通過罡氣互振感應,得知被標記地的情形;
可輻射面積,視自身修為而定。
師兄弟倆一通商業互吹,還不忘點亮自家師妹。
“祝女之術,可是咱們玄門九支最古老的傳承啊。
師弟,說起‘尋’,你我雖是個中好手,但恐怕都不如柳師妹得心應手啊。”
柳黛微一欠身,“師兄過講。師妹不敢托大,聽從師兄帶領。”
這話說的…
五位武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示‘生平從未見過這么能互捧的’。
范賢對玄門九支的了解,很皮毛。只知道祝女之術,是將自身精神力與他人相連,被連之人的所見所聞,悉數可知。
大概,可將人的意識封鎖制成傀儡的念師,以及構筑心境感應一定范圍內氣機波動的境師,這兩種修行序列便是祝女的進化版。
不過,祝女明顯比念師要人道得多,也比境師更為靈活。
其實,功法之類皆如此,各有長處亦各有短板。
話說回來,這相聲捧哏三人組,說的也確實有一定道理。
武者一道,要么橫練、要么極速,多殺伐、少投巧。找東西這塊,當真比不過人家。
“夏兄,”范賢悄悄湊到夏春秋身邊,輕聲道:“可否借一步說話。”
夏春秋不疑有它,兩人移步至石像一側。
范賢仍舊輕聲道:“為免拖累大家,夏兄就別管在下和舍妹了。
反正我們是團隊作戰,夏兄只要尋到那花,送返此處,咱們就都算贏。”
有著‘愛幫人’這一家族優良傳統的夏春秋,本欲拒絕,便聽范小兄弟又說:
“夏兄為人,急公好義,在下是知道的。
只不過,現在的情況,你們帶著我倆只會拉緩進度。
莫因一時之義,失了大局。”
“好。”夏春秋一臉嚴肅點頭道:“樂天放心,夏某定會帶好隊的。”
范賢:…
是爭當隊長的時候么?爭贏了又沒盾牌發,有啥好立旗的。
“在下有一建議,夏兄不妨一聽。”
“說來。”
如此這般,這般如此。
過不多時,當兩人回到眾人中時,夏春秋便開始侃侃而談。
就是,這位老哥的狀態…
有理有據、從點到面,節奏流暢、言語絲滑,甚至大段大段的說話,幾乎是一字不差地復制、粘貼范樂天的。一鏡到底,比邢捕頭還戲骨。
范賢發誓,自己真沒動手催眠。嚴重懷疑,夏老哥有過耳不忘的本事。
夏春秋說罷,三位玄門修士,愉快并滿意地接受了計劃與安排。
萬三立一頭霧水,連智商擔當宋長青,一時間都沒想明白,難搞的三個家伙怎么突然就痛快應下了。
其實,無非是闡明接下去可能面臨的局面,然后偷換概念、配合語言藝術。
已知,我方十人,忽略‘不拖后腿兄妹倆’,有戰力的共八人;
另五十五人如何分配,沒個確切說法。很可能與他們一樣,是出了第一關乾坤挪移大陣后、登圓臺后的選擇。
果不其然,一問之下,三個玄修也是擇云紋門而入。
那位名叫暮微的仙子姐姐說,“題面各不相同”,這句話可以理解為,另五十二人的任務物品,與他們不同。
如此看來,大家要找的東西不一樣、沒沖突,不存在競爭關系,那此關難度不大。
“但若真這么想,那就落于下成了。”
夏春秋這么一說,三個玄修互相遞了個眼色,心下不由都有些發虛。
怎么出的乾坤挪移陣,別人不知,他們自個兒心里有數。
見三人這個狀態,夏春秋立馬趁熱打鐵,拋出誘餌。
不就是要排面么?給!不僅給,還給三個。
余孝權為領隊,發揮氣士專長,主力尋花;
地通歐寶器為副領隊,負責沿途做下記號,以便料敵于先;
祝女柳黛為領隊助理,但凡遇到‘敵方’人員,第一時間埋下祝女術,真.拓展耳目。
至于助理一詞是何意,夏春秋說了,這是傳自三百年前雨師谷的尊稱,地位僅次于領隊。
而夏春秋自己則要了個戰略布置的活兒,意思就是若遇敵,由他來制定作戰計劃。
末了,夏春秋還感情飽滿地,說了句令余孝權很受用的話。
“為大家服務,是我夏某人的榮幸。”
余孝權心底暗忖:這姓夏的,不愧是武商,很懂審時度勢,也挺會做人的。不錯,以后可以多來往來往。
而宋長青、萬三立和孔喧,則都在這樣的布置中,嗅到了一絲,有點熟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