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德羅索的眼中,那一個身影依舊是那么的美麗。
她有著大理石一般的身軀,光潔的肌肉就像是經過了無數的打磨,帶著難以言喻的流暢曲線,貼合在身體的各處。
這讓她的體態有著近乎完美的比例,如同是經過了極致精細的丈量,才勾勒出了這般的健美與修長。
皮膚不像是尋常的女性那般白皙,反而更加接近于古銅色,展露出了一分恰到好處的陽剛。
而此時此刻,她拿著刀與槍的模樣,更是讓她的氣質帶上了一種說不出的英武,就像是一位只為戰斗而生的女神一般,正在降服著腳下為禍一方的魔物。
只能說搞藝術的不愧是搞藝術的。
德羅索有著一雙發現美的眼睛,這讓柳原狩獵雪地蠕蟲的場景,在他的眼中有了一種神話般的史詩感。
于是他幾乎忘記了危險,甚至看得有些入迷。
可以相信的是,要是此時的他的手邊有顏料和畫紙的話,他肯定會當即開始創作,要畫什么他都想好了。
女神與魔蛇的戰斗。
這種詩歌一般的魔幻題材,總是會帶著一種別樣的浪漫不是嗎?
不過對于同在雪地車上的另外三個雇傭者來說,他們就沒有那么多的心思去琢磨這些了。
此時的他們,只是呆呆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看著這一場他們從未想象過的戰斗。
人類與“怪物”的戰斗。
沒有炮火,沒有配合,沒有戰術,只有最直接的廝殺。
是的,他們甚至沒有想象過,人類可以與“怪物”這樣戰斗。
沒有數百人的合圍,沒有重型武器的打擊,只有血肉翻飛。
那個身披大衣的身影就像是一只雌豹,矯健而又兇猛,她奔走在雪地蠕蟲的背脊上,穿行在四濺的粘液之中。
手中的刀刃在蠕蟲的身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傷口,粗長的手槍每次開火,都會讓蠕蟲發出一聲悲鳴。
獵人,在那個女人的身上,雇傭者們能想到的似乎就只有這樣一個詞匯。
她和普通人是不同的,因為普通人只是反抗著野獸的獵殺,而她,則是在獵殺野獸,甚至是“怪物”。
“砰!”雪地蠕蟲的身軀再一次撞在了峽谷的巖壁上,似乎想要通過這樣的方式,將自己背上的“螞蟻”驅趕下來。
但是柳原顯然不可能讓它如愿。
“只有這樣子嗎?”
她笑著自言自語道,如履平地般地在雪地蠕蟲的背部躲閃著下落的碎石。
突然之間,她的腳像是踩到了什么,緊接著,她便停下了腳步,露出了一個猙獰的笑容說道。
“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
自然是殺死這只蠕蟲的方式。
雪地蠕蟲作為一種器官結構相對簡單的環節生物,其實是很難殺死的,有的時候哪怕斬斷頭顱,都沒有辦法對它造成致命的傷害。
但是它也并不是沒有弱點,而這個弱點,便在與它的“心臟”。
當然,作為一種低級生命,它的心臟成長得并不完全,甚至不是一個獨立的器官。大多數的時候,或許更應該稱之為動脈弓。
這是一種可以自我收縮,傳輸血液的動脈結構,因為形似弓身,所以有了動脈弓的名稱,有的人也喜歡將之稱呼為環形心臟。
這種身體結構有點像是災前時代一種叫做蚯蚓的生物,一條蚯蚓的身上,動脈弓的數量是不定的,通常為四到五個,用來保證它們全身的血液輸送。
但雪地蠕蟲因為它獨特的生存方式,長期保持在低能量消耗的狀態,血液流動也相對緩慢,所以身上動脈弓的數量通常就只有一個。
這也使得這顆唯一的“心臟”,便成了它致命的弱點。
之前柳原在雪地蠕蟲的身上來回奔走,為的就是找到這一顆“心臟”。
現在她找到了,那么事情也就結束了。
“掙扎吧······”
柳原看著腳下依舊在奮力翻滾的雪地蠕蟲,笑著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她舉起了手中的短刀,刺入了蠕蟲的背部。
她會把那顆“心臟”挖出來,然后捏碎斬斷。
而這一幕,也恰好被站在峽谷上的艾爾看了個清楚。
她看著柳原用刀刃撕扯著蠕蟲的血肉,看著柳原那壓抑著瘋狂的笑容。
莫名的感覺對方的模樣變得有些陌生了起來。
此時的柳原看起來兇殘,野蠻,而且似是滿懷仇恨。
事實上艾爾也并沒有看錯,柳原確實心懷仇恨。
因為她從前相信著的一切,都曾被這些“怪物”毀滅過。
所以她需要發泄,所以她不停地狩獵。
也正是因為這樣,冷靜和瘋狂這樣兩種完全對立的極端性格才會同時出現在她的身上。
復仇并不能改變任何的事情,但是它會讓人的心里好受一些。
這句話是柳原的一個“老朋友”告訴她的,她也肯定這一點。
因為至少在狩獵野獸的時候,她這具麻木的身體還能感受到一絲快感,起碼柳原自己認為那是一種“快感”。
因為至少在與怪物廝殺的時候,她還能感受到一些鮮血的流動。
這就是為什么她每一次奮力搏殺時,臉上都會帶著一個笑容的原因。
哪怕她自己其實并不想笑。
“絲!”或許是柳原的瘋狂讓雪地蠕蟲感受到了恐懼。
它嘶鳴著,巨大的身軀在雪地里不停地扭曲掙扎。
可惜無論怎么做,它都沒有辦法甩掉背后的那個人類,反而使得柳原的動作變得更加粗暴起了起來。
蹲在蠕蟲的背后,柳原已經用短刀撕開了它的皮膚,割斷了它的筋肉。
她收起了手中的左輪手槍,兩手并用地在蠕蟲的背部挖掘著。
她用刀刃切斷肉塊,用手掌挖出鮮血。
蠕蟲背部的傷口越來越大,以至于柳原的半個身軀都已經沒入了其中。
終于,柳原在傷口中看到了一根跳動著的粗大血管。
她勾起了嘴角,毫不猶豫地刺下了手中的短刀。
刀刃劃破了血管的外壁,也讓血管失去了收縮的能力。
“絲!!”蠕蟲的身軀猛然繃緊,隨后發出了一聲巨大的悲鳴,極盡所能地在雪地上翻滾著。
只是它已經沒有能力改變什么了。
粘稠的鮮血就像是噴泉一般地涌出,噴灑在了柳原的身上,濺射上了半空。
天空中像是下起了一場血雨。
而蠕蟲則是在最后的幾次掙扎中漸漸沒有了聲息。
“轟!”那十五米長的巨大身軀倒在了地上,有氣無力地蠕動著。
鮮血依舊在向外噴灑,遮蔽著所有人視線。
柳原站在蠕蟲的尸體中,臉頰和身上滿是血跡,她握著短刀,仰頭看著眼前這道數米高的血柱。
嘴角上的笑容漸漸淡去,最后歸于平靜。
她感覺到了生命的流逝,卻沒有體會到再次活著的感覺。
其實她應該是明白的,殺戮和復仇不會帶來任何的快感,只能讓人更加的迷失與空虛。
但是她顯然已經深陷其中,難以自拔了。
這并不是說她有多么樂于殺戮,而是說她已然習慣了殺戮。
生命對于她來說已經沒有了意義,包括她自己的生命。
所以她才會如此的淡漠,所以她才會否認自己人類的身份。
因為她知道,人類不該是這樣的。
她,只是一頭野獸而已。
峽谷上,艾爾看著佇立在鮮血之中的柳原,沉默著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她害怕嗎,有一點,但是她并不畏懼,因為她相信著那個流浪者。她相信著她,有著一顆并不冷漠的心。
或許是因為視角的問題,德羅索和雇傭者們并沒有看到柳原殺死蠕蟲時那猙獰的笑容。
他們只是看到了柳原殺死了“怪物”,用一種他們難以想象的方式。
這讓他們有一種劫后余生的感覺。
因為他們親眼看著巨大的怪物死去,活下來的事實,讓他們的呼吸都好像是在歡呼。
“呼!”其中一個雇傭者猛地摔坐在了雪地車上,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就像是一個好幾天沒有喝過水的人,貪婪地吞咽著凈水一般。
他的臉上帶一個恍惚的笑容,克制著顫抖的雙手,斷斷續續地說道。
“活,活下來了。”
“丟,丟人。”另一個雇傭者回過了頭來,也不是知道是哭還是笑地看了他一眼,臉色蒼白地倚靠在了雪地車的扶手上。
“你不會連站都站不穩了吧?”
“還說我。”坐在座位上的雇傭者無力地翻了一個白眼,咽著口水說道。
“你看看你,腿都抖成什么樣了。”
“沒辦法,怕啊······”站著的雇傭者苦笑著,顫聲回了一句。
確實,在面對那樣的怪物時,很少有人是不害怕的。
區別在于有的人會在第一時間逃跑,而有的人,會繼續面對。
雇傭者的隊長依舊站在駕駛座上,他仍然拿著槍,看著不遠處的那個人影,許久,才長出了一口氣,緩緩地說道。
“真是一種藝術······”
是的,他為之沉迷了,那一種充滿了野性的美感。
那一種足以讓人熱血沸騰的戰斗。
從前他還曾為自己可以單獨殺死一只雪原狼而感到自豪,現在,他想他或許應該定一個更高的目標了。
“那個,我認識她。”
這時,坐在車后座上的德羅索才怯怯地出聲說道。
“或許我們應該上去和她聊聊,畢竟她救了我們不是嗎?”
真想再湊近一些看看她的肌肉和身體曲線啊。
嘴上說著,德羅索的心里卻這樣想到。
嗯,再說一次,搞藝術的不愧是搞藝術的,老色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