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九十一章 你不是亡國,你是亡天下
難得午睡一會的崇禎，是被人給吵醒的。
得知王霄施藥救治病人，又強占了糧商們的糧倉，發糧救濟饑民。
崇禎的第一反應不是生氣，而是松了口氣。
王霄做的他想做而又不敢做的事情，在羨慕之余，還有一種心安的感覺。
這種有人主動出手幫忙解決麻煩的感覺，真好。
所以崇禎在處理完事務之后，就選擇午睡一會好生休息。
這一覺睡的很舒坦，他甚至做夢大明沒了天災人禍，人人都有飯吃有衣穿。
可就當他做夢都想要笑的時候，卻是被叫醒了。
崇禎此時的心情，可想而知。
不過叫醒他的王承恩，已經顧不得體諒皇帝的心情了。
他跪在金磚上大喊“陛下，老祖宗他，老祖宗他...”
崇禎一腳就踹了過去“有話就說完！你這拖拖拉拉的，漏尿呢。”
“老祖宗去了京營大校場，把整個校場都給屠了！”
聽完這話，崇禎楞了一會，不過卻并沒有像是王承恩想的那樣，太過于震驚失態。
“大校場，沒什么人吧。”
崇禎屬于那種，雖然勤奮可能力卻是不夠的皇帝。
錦衣衛或許沒辦法將全天下的消息都告知皇帝，可京城里的事情卻是瞞不過他。
京營現在是個什么樣子，崇禎還是知道的。
話說五天一操是天下精銳，十天一操是強軍。可京營這里，一年都不見得能操一下。那什么大校場根本就沒人，祖爺爺去哪兒能屠了誰？
“陛下，有人的。”
王承恩急忙將事情講述了一遍“...成國公召集京營擒拿反賊...”
“等一下。”
崇禎伸手示意王承恩閉嘴“為何召集京營？為何朕不知此事？捉拿哪個反賊？”
得知成國公無旨意就敢聚兵，而且還是為了對付王霄，甚至起因都是為了他們貪墨的糧食。
崇禎非但沒有動怒，反倒是用力拍著御案“殺的好！亂臣賊子當誅！”
京營是皇帝親兵，沒有圣旨就敢隨意調動的，妥妥的欺君。
而且其調兵的目的居然是干掉自己的祖爺爺，起因更是為了他們貪墨的糧食。
崇禎雖然優柔寡斷，遇到事情首先想著的就是推卸責任，可這個時候卻是義無反顧的站在王霄的這邊。
沒辦法，這可是他祖爺爺。哪怕此時王霄反口說不是，他也要抱著大腿認下來。
“說的好。”
王霄從外面走了進來，拍著手說“你現在，才算是有了點皇帝的樣子。”
崇禎眼睛一亮，急忙上前行禮“祖爺爺。”
“成國公朱純臣，雖然名字叫做純臣，不過卻是個貳臣。李自成的大軍一到，他就開城門投降了。”
王霄神色淡淡的說“別問我怎么知道的，問就是推演天機。”
崇禎很想跟著吐槽一句‘泄露天機是個什么罪？’
不過話到了嘴邊，卻是成了“罪該萬死，這就除了成國公的爵位。”
“還有他身邊的那些人。”
王霄指點著說“他身邊跟著不少京營軍將。能在京營做軍將的，自然身負爵位。全都除了爵。”
崇禎略微有些為難“敢問祖爺爺，都有誰？”
“這個就不清楚了。”
王霄聳聳肩“點將臺上都砍成了碎塊，你派人去看看吧。”
都成碎塊了還看個啥！
看著滿臉無語之色的崇禎，王霄拿出一份名單扔給他。
“最多還有半個月，李自成的大軍就到京城了。他們攻城的時候，你把名單上的人，他們全家都接到皇宮里來。”
崇禎仔細打量著名單，上面有‘工部尚書范景文’‘五軍都督府劉文耀’‘駙馬都尉鞏永固’‘太傅張慶臻’‘錦衣衛都指揮使王國興’‘兵部右侍郎王家彥’‘刑部右侍郎孟兆祥’
‘太常少卿吳鱗征’‘左中允劉理順’等等數十家。
“這是...”
“這些都是大明亡國之時，全家殉國之人。”
聽了王霄這話，崇禎的眼淚當即落了下來。
國破家亡，這就是國破家亡啊。
“我大明，我大明亡國了。”
崇禎落淚哭泣，哀嚎于自己成了亡國之君。
“大明二百余年天下，毀在了朕的手中。朕還有何面目去見列祖列宗。”
與王承恩兩個哭泣了一會之后，崇禎稍稍平緩了情緒。
再次翻閱了名單之后，疑惑的問“怎不見嘉定伯...”
所謂嘉定伯，指的就是崇禎的老岳父周奎。
“嘿嘿。”
王霄冷笑“你這位老泰山，你要京中勛貴出錢湊開拔費給關寧軍的時候，他一毛不拔不說，周皇后偷偷給他五千兩，讓他上繳國庫。可他還過了一手克扣了兩千五百兩。等到李自成入 京，大肆拷餉的時候，你這老泰山倒是被拷出了三百多萬兩的家財出來。還把你的兒子他的外孫給交了出去。”
“不止是他，名單上沒有的人，全都投降了李自成。之后被李自成拷餉，一座京城生生被挖出來了六千萬兩的銀子！這還不算沒被挖出來的！”
“大明有的是錢糧，可錢糧都在這些勛貴大臣們的手中！”
崇禎聽著的時候，面色陣紅陣白，眼睛瞪的猶如銅鈴。喉嚨之間呼呼作響，就跟得了肺癆似的。
等到王霄說完，崇禎久久不語，頹然的坐倒在了金磚上。
許久之后，他才紅著眼睛說“李逆...李自成得了天下，說不得也是個好事情。我大明亡了國，可天下百姓卻是得救了。朕對不起天下百姓，讓李自成得了天下，算是為百姓們做的最后 一件事了。”
他也聽說過‘闖王來了不納糧’的童謠。
老實說，崇禎也知道自己不讓百姓們納糧的話，百姓們立馬就會平歇下來。
可問題是，他做不到啊。這種事情只有反賊能做，他是皇帝做不得。
“誰跟你說大明只是亡國的？”
王霄毫不猶豫的給崇禎潑了一桶冷水。
“我推演天機得知，李自成入京之后不過三月，關外韃虜就勸降了關寧軍入關，擊敗李自成占據京師，隨后橫掃天下。剃發易服，奴役天下。”
蹲下身子看著目瞪口呆的崇禎，王霄一字一句的說“你亡的不只是大明，而是亡了天下！”
漢家自己改朝換代，那叫亡國。
大明沒有了，可天下還是漢人的天下。
然而韃虜南下入主中原，那就不是什么亡國了，那是亡了整個漢家天下！
他崇禎，必然是會被寫入史書之中，成為亡天下的罪魁禍首，千百年之后也會被不停的唾罵！
看著瑟瑟發抖，話都說不出來的崇禎，王霄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自己好好考慮清楚，要不要做個反賊重造大明。等李自成破城的時候，我會來找你最后一次。”
等到王霄離去許久之后，崇禎都是一言不發，傻愣愣的坐在金磚上。
同樣因為得知會亡天下，而震撼莫名的王承恩，回過神來之后小心翼翼的上前“皇爺？皇爺？”
目中無神的崇禎，側頭看著，目光空洞宛如死人“朕，亡了漢家天下？！”
石敬瑭割讓燕云十六州，致北地百姓為奴五百年。面上刺字，頭頂禿發蔑為兩腳羊。
“漢兒盡做胡兒語，卻向城頭罵漢人。”
北地百姓五百年的屈辱與茫然，全都在這句話之中了。
一直到徐達常遇春北伐，收拾舊山河，才再聞漢家音。
這么多年以來，石敬瑭都是備受唾罵的漢奸代名詞。
而他身為大明皇帝，卻是導致韃虜入主中原，再度亡了天下。
今后千年萬載，他朱由檢都將是被唾罵的對象！
看重名譽，做什么事情都是讓臣子出頭，出事了立馬甩鍋的崇禎，實在是無法接受這個消息。
因為打擊太過沉重，崇禎甚至陷入了迷瞪狀態之中。
離開皇宮的王霄，繼續著自己醫治病患，收集糧食去粥廠救濟饑民的工作。
之所以沒有主動去阻攔李自成的大軍，那是因為王霄必須讓那些奸臣賊子們自己主動跳出來。
別看有明亡的時候有數十家殉國，可投降李自成的勛貴大臣們，卻是成百上千！
王霄沒辦法將所有人都給斬盡殺絕，想要再造大明只能是讓擁有大義的崇禎自己動手。
不讓崇禎手下的那些勛貴大臣們都自己站出來打旗幟，到時候他們必然出來添亂。
與其日后扯皮麻煩，還不如乘著這次的機會，好好的分辨忠奸。
反正也就是十幾天的功夫了。
京城之中再無人敢于阻攔王霄做事。
那么多京營大佬和他們的親信家丁們，都在京營大校場被斬盡殺絕，誰還敢去找死？
家中有糧的，要么就是藏起來，要么就是急匆匆的運往通州去。
至于為什么不往江南跑，一方面是漕運斷絕，想跑只能是從天津衛出海。
另外一方面的話，現在跑了就屬于棄官丟地，跑到江南也是要被抓起來問罪。
北地雖然被打爛了，可江南卻依舊在大明的手中。
對于這些人來說，坐等投靠新朝做個從龍之臣，豈不是更香。
無數的復雜心思之下，時間一天天的過去。
崇禎十七年三月十六，李自成的大軍攻陷昌平，前鋒抵達京城北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