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簡說了半晌,意思無非是拉攏松梅站在青羊宮一方,共同對抗天師道。
松梅半生不得志,現在突然被人禮重,態度不由動搖。
跟天師道同盟,就算贏了,風頭也全讓李青觀出了,而且還會跟青羊宮乃至劍南節度使府產生矛盾,他在劍南道很難混下去。
楊云看出松梅態度松動,笑著道:“閣下說得不對吧?之前說好誰在此次斗法中獲勝,就由誰來分配利益,怎么…節度使府要改變規則嗎?”
公孫簡怒目而視,怪責楊云多嘴多舌。
松梅幽幽嘆了口氣,他始終要聽楊云的,楊云讓他跟誰同盟他只能照辦,不然以他的本事很難在此次法會中出頭。
“容貧道再考慮考慮。”
松梅并未直接否定,而是保留了轉圜余地。
公孫簡恨恨地瞪了楊云一眼,便跟法凌等人往三清殿去了。
此番青羊宮方面沒有再邀請楊云師徒閉門協商,倒是之前在臺上大出風頭的鮮于向被他們請了過去,當成上賓禮待。
松梅不解地問道:“好徒兒,跟青羊宮作對沒有任何好處…現在不是天師道一家獨大的年代,這一代的天師境況如何沒人知曉,我們沒必要占他們的邊吧?更何況現在劍南節度使府為青羊宮撐腰,我們與之作對,殊為不智。”
楊云搖了搖頭,笑而不語。
王籍去看望過李青觀等人過來,湊上前問道:“尊者下午是否要上臺?”
“視情況而定。”
松梅又擺起譜來,“就算上臺,小徒一人即可,何須貧道親自出馬?”一臉傲嬌的模樣,渾然忘了剛才還為加入哪個陣營焦慮不已。
進入擺滿席桌的院子,還沒等他們找個地方坐下,遠處過來一人,卻是吳元。
吳元先跟松梅見禮,隨即借口說有事相商,把楊云叫到一邊,不想讓別人聽到他們的談話。
來到隔壁院子,找了個沒人的角落站定,楊云笑著問道:“吳道長把我單獨請出來談話,不怕被人看到?特殊時期需要避嫌啊。”
吳元皺眉:“我察覺到,天師道的李青觀根本沒什么本事,他在臺上之所以屹立不倒,乃是有高人暗中幫忙。”
對方居然能夠看出臺上的門道,楊云稍感意外,不過想到這位師出名門,肩負重大使命而來,旋即釋然。
楊云故作驚訝地問道:“李道長擊敗那么多挑戰者,我還說他道法高深莫測…居然是高人暗中出手相幫?吳道長不是言笑吧?誰這么大的能耐,眾目睽睽下搞鬼?”
吳元目光灼灼地打量楊云,似要將之看透,楊云卻是一臉茫然,絲毫也不露破綻。
最后吳元選擇放棄,搖頭道:“我還沒弄清楚究竟是誰動的手腳…雖然我的修為不夠,但能確定確實是有人在背后搞事情。”
“吳道長如此判斷,想來是實情…不知是何人所為,如此做又有何目的…”楊云撫摸著下巴,蹙眉作沉思狀。
吳元繼續搖頭:“若知道便不會過來請教了,難道武尊前輩沒看出端倪?或者…此事根本就跟武尊前輩有關?”
楊云聞言笑了起來。
吳元懷疑事情跟松梅有關,卻不能貿然相問,只能先找他這個武尊真人的徒弟詢問情況,不至于一來就弄得很僵。
“我沒發現家師有何異常啊…或許是吳道長多心了吧。”楊云搖頭。
吳元瞪了眼楊云,對這番說辭很不滿,但因二人處于對立的立場,試探未果后便告辭往三清殿去了…她到底是青羊宮請來壓陣的貴賓,那邊肯定會商議下午斗法的策略,作為殺手锏不可能缺席。
楊云回到用餐的院子,還沒走攏松梅已然問道:“吳師侄找你何事啊?”
王籍支棱起耳朵傾聽,楊云搖頭道:“只是過去問兩句話,沒大事。”
他不想跟解釋太多,畢竟他才是所有一切的主導者。
中午,節度使府。
王昱正在案桌前處理公務,首席幕僚白啟元急沖沖走進門,帶來公孫簡從青羊宮發回的最新情報。
“…天師道的張高沒來,只有李青觀撐場面,以為他們在此次法會上無所作為,不想卻在斗法中接連獲勝,好在出了個鮮于向,據說是洞庭仙人的徒弟,勉強跟李青觀打了個平手,下午斗法還會繼續。”
白啟元總結了一下上午的情況。
王昱黑著臉問道:“武尊師徒呢?”
白啟元搖頭:“沒說,估摸沒冒頭…之前軍帥對他師徒多有禮重,他們似乎不用借此機會樹立威望。”
王昱一拍案桌:“天師道的人不識好歹,本帥之前多番派人招攬,他們都以天師不在蜀地為由拒絕,現在本帥正值用人之際,攻取會野城急需奇人異事輔助…再者,圣上對修道者分外看重,我在劍南道一天,蜀地道門就不能亂!”
“不知軍帥的意思是…?”白啟元請示。
王昱道:“傳話過去,若天師道的人繼續胡攪蠻纏,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將其壓制下去,必要時甚至可以叫武尊師徒出馬…總歸天師道必須按照本帥制定的規則行事!”
午時過去,法會繼續。
天師道連戰連勝,仍舊是守擂的一方,法凌代表青羊宮出場,此時他身邊除了吳元和鮮于向外,還有幾張生面孔,均穿著嶄新的道袍,神采奕奕,應該是青羊宮用來應付當下場面的精英。
楊云遠遠看一眼,他沒有從這幾人身上感到能量波動,但這些人龍精虎猛,肌肉很結實,應該從小練武,有一身不俗的拳腳功夫。
等人差不多到齊,法凌示意安靜,朗聲道:“上午法會尚未結束,用過午飯稍事休息這便繼續,不知天師道方面是否要換人?”
李青觀道:“老道一人便可,作何換人?”說完便緩緩登上高臺。
法凌四處望了一下,大聲道:“張道友既已到場,為何不現身?”
他的話音落下,在場道士議論紛紛,不解他話中之意。
楊云心想:“他怎么斷定天師道第十五代天師張高在場…應是吳元把她的看法告訴青羊宮,青羊宮以為上午是張高在幕后操縱一切。”
李青觀老臉橫皺,跟著四處望了一下,然后問道:“閣下何出此言?你口中的張道友,莫不是我山門之主,本代天師?”
法凌一臉陰測測的笑容:“來了卻不肯現身,藏頭露尾,那接下來貴派的人若有損傷,怪不得我青羊宮!你們幾個,上吧!”
法凌話音落下,便見他身邊六名道士一起啟動身形,向著步梯沖去,幾個箭步已到高臺上。
四男兩女,俱英姿颯颯,年歲不過二十到三十期間,各自占住高臺一角,手持法劍,正對孤零零的李青觀。
以六人對付法凌一人,還結成陣法,足見青羊宮方面的重視程度。
“我靠,六個打一個,不公平啊。”
臺下有傾向于天師道的道士發出抗議。
有人出言反駁:“上午李老頭不是有言在先,要么一個個來,要么一起上?現在上六個就怕了?”
又有人道:“對啊,天師道若不服,也可以多上幾個!”
王籍神色激動:“這下熱鬧了,看這架勢,青羊宮精英盡出,怕是要跟正一道拼個魚死網破…這一戰必定精彩!”
松梅則非常著急,看著別人在臺上比試,急于獲得功名利祿的他,心癢難耐,一時間竟抓耳撓腮,好不滑稽。
高臺上幾乎沒有前奏,雙方很快便激烈交鋒。
六名道士結成法陣,時而劍尖挑起符箓,在空中左晃右晃,迸射出一團火光;時而撒出一把白沙,空中傳來一陣爆響,旋即白煙蒸騰,沒過多久臺上便煙霧繚繞。
六名道士“劍法”規整,配合無間,幾乎到了嚴絲合縫的地步。
李青觀年老體衰,看到青羊宮來真的,立即打算認輸。
奈何他還沒來得及開口,身體就像鬼附身,如同牽線木偶一般,在臺上左右搖擺,躲過從四面八方攻來的劍招,由于連續翻滾騰挪,發髻散開,頭發散落蓬頭蓋臉,如同鬼魅,招式非常難看,偏偏六名道士傷不到他分毫。
李青觀心中無比震驚,此時只能認為是張高暗中相助,除此外他實在想不到旁人有如此神通。
臺下的吳元臉上疑惑的神色越發加深,她四下打量,注意力完全不在高臺上,一心找出是誰主導了這出大戲。
奈何楊云只是笑著用意念操控李青觀的身體,還可以分神四下看看,碰到吳元的視線,還報以親切友好的微笑。
相較而言,松梅則神情緊張,看到精彩處身體還稍微抽動,好像高臺上一切都是他的“杰作”。
吳元盯著松梅看了好久,最后終于確定什么,湊過去在法凌耳邊低語幾句,法凌聽了大吃一驚,將目光落到松梅身上。
楊云為了讓松梅表現得更逼真一些,分出一部分精神力,給松梅添加了少許動作,跟高臺上李青觀的一舉一動保持高度一致,如此一來就更像了。
差不多一刻鐘過去,李青觀全身被汗水浸透,六名青羊宮道士也氣喘吁吁,動作慢了下來,斗法已然臨近尾聲。
楊云不想再耗費精神,操縱李青觀直接飛上半空,單掌向下,一股強大的力道噴涌而出,圍攻李青觀的六名道士被震飛出去,直接摔下高臺。
不過現場的情況很詭異,六名青羊宮道士就像被云朵托著一樣,異常平穩地落到臺下,絲毫未傷。李青觀也緩緩地落到高臺上,長身玉立,配合一身白毛,如同仙人在世。
“好!”
一場比試下來,全場叫好聲此起彼伏,到最后都為李青觀神乎其神的表現叫好。
斗法結束,楊云將施加在李青觀身上的精神力抽走,李青觀支撐不住,身體一個踉蹌,半跪在地。
他及時伸出手撐住地面,身體才未倒下。
天師道的弟子趕緊上臺,扶起李青觀,嘴里焦急地喊道:“師叔祖…”
李青觀勉強穩住身體,下意識地四下打量,也想把張高的身影找出來。
法凌跟公孫簡等人一齊往松梅身邊走來,殺氣騰騰。
法凌沖著松梅大喝道:“武尊道友之前一直不肯出手,卻暗中相助天師道的李道友,莫非是要跟青羊宮宣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