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頻開始播放,屏幕中映入眼簾的還是那條隧道,林年和李獲月現在當面的這條隧道,拿著手機的李獲月不由往前走了兩步,站在了視頻的拍攝地點,月臺和停靠隧道之間的那條警戒黃線前,在數十分鐘以前那個叫做李卿的年輕人站著的地方。
手機視頻里響起了人說話的聲音,“現在是北亰時間下午三點四十分,這里是1號線終點站蘋果園站點,我是這一次的先行勘探干員李卿,如果你成功見到了這段視頻,說明現在現實同步時間的我已經成功搭載上了代號‘幽靈’的地鐵列車前往了尼伯龍根。”
視頻的播放吸引來了不遠處原本還在和勘測尼伯龍根領域侵蝕后殘留痕跡的工作人員激烈討論的劉副部長,他慢步走來站在了林年和李獲月的身后,處在一個剛好可以看見手機屏幕的位置,見到里面的畫面以及聽見聲音時并沒有表現出多么驚訝,只是安靜地看著。
“我已經整理穿戴好了裝備,可能是最近伙食比較好的緣故,天機閣那邊準備的尺碼現在上身后有些緊,但可惜這些裝備都是量身定做的,想要臨時更換有些不現實。”手機視頻里的鏡頭調轉了一下對準了拍攝者,也就是林年和李獲月之前見到的那個年輕人,李卿。
現在視頻里的李卿已經全副武裝,從頭到腳,純黑色的戰術頭盔上掛著外旋耳機支架、另佩有夜視儀、電池包、瓢蟲燈、風鏡。特質作戰服的身上胸掛、支援背板、電臺包、胸包、胸掛三聯、止血帶快拔、醫療包。腰部又有腰封、快拔、多用途包。腿上綁護膝、腿板、刀袋、橫向雜物包等等。
這一整套裝備全部配齊到一個人身上居然不顯得臃腫,在這套作戰服的設計上,每一個物件的掛位都是有所考究的,保證在行動起來不會干擾到戰術動作,唯一的缺點可能就是重量,估算一下這套戰術裝備的荷重大概會在25公斤左右,這一共也算上了他胸前掛著的ShAK12,12.7毫米大口徑步槍,以及背后斜背著的一把紅纓槍。
“天機閣升級了他們的裝備。”李獲月盯著視頻里李卿身上掛著的圓柱形槍口的步槍說。
“一共配備了三種特殊子彈,重彈頭的亞音速煉金子彈,200米射程,目標是未著甲的軟敵人,在命中后擁有汞元素的煉金子彈能使擁有龍血的生物中毒以及肉體潰爛,再配合新式消音器可以進行隱匿射擊。另外兩種還有超音速的輕型彈頭子彈以及超音速穿甲彈,前者是復雜環境防跳彈誤傷使用,后者的目的是破甲,一般的武裝車輛都可以被一槍打透兩面,用來對付有鱗甲的 生物再適合不過。”
兩人背后的劉副部長恰到時候地進行講解,“我們已經盡可能地減輕這一套裝備的重量了,大量使用了碳纖維,槍械也利用高強度的塑料和鋁合金減重,保證在行動的時候不會消耗太多體力。正常情況來講,就算不是混血種,訓練有素的特種軍人也能駕馭這一套裝備。”
“那把紅纓槍。”林年說,“材料難道是”
“是的。”劉副部長說,“就是你想的那個,金鈦合金,秘黨和正統共同研究誕生的材料學的奇跡,雖然珍貴,但好料總要不吝用在刀尖事實上。紅纓槍的槍桿是擁有高強度的同時具備極強韌性和彎折性的航天材料,槍頭則是純金鈦合金制造,能對龍王造成有效殺傷性。”
“前提是要能命中。”李獲月說,“按照狼居胥的訓練標準,在不犯低級失誤的情況下,這套裝備能讓他在極端環境內生存半個月到一個月。”
“極端環境之所以是極端環境,就是因為人在那種環境下會無時無刻處于高壓狀態,想不犯錯很難。”林年說。
“所以我們只能盡量提供容錯率,這是我們唯一能做的。”劉副部長說,“仔細看下去,他要做我吩咐做的事情了。”
視頻里,李卿把該交代的事情交代完后,調轉攝像頭拍攝方向,隨著鏡頭的搖晃,他彎腰提起了地上的手電筒,慢慢走到了隧道口的地方,“現在我要按照劉副部長的吩咐用這個手電筒照隧道口,雖然我不知道這么做的意義是什么,一會兒會發生什么,但我想如果我遭遇了不幸的話,起碼還有視頻警示后人別效仿我的愚蠢操作。”
“他這是在拐著彎罵我對他的指示很愚蠢嗎?”劉副部長臉上忽然有些迷茫。
“壓力大了,口不擇言很正常。”林年說。
視頻里李卿抬起那個號稱20萬流明的強光手電筒按下了按鈕,熾亮的燈光筆直地切進了隧道里,然后林年和李獲月就聽見了一個驚疑不定地低嘆,“什么鬼?”
漆黑的隧道內黑暗一片,那熾亮的燈光照進里面什么都沒有照亮,就好像那渾濁的黑暗是一種固態的物質,就像漆黑的墻壁,光線透入里面照亮的也只能是黑暗,20萬流明的光被這個隧道拒絕了。
李卿調轉了手電筒,照向月臺的方向,整個月臺的廊形長道都被照得刺眼無比,這代表手電筒本身沒有問題,他再照回隧道,里面依舊漆黑一片,混沌的黑暗吸收了所有的光線,死寂。
“果然有夠邪門。”李卿輕聲說。他關閉了手電筒,但想了想 卻沒有放到地上,而是就這么提著,并且對手機說,“如果劉副你在看的話,抱歉我想把這個手電筒帶走,如果我要去的地方也是這么漆黑一片,說不定它能派上用場.派不上用場也不稀奇,但有一手準備是一手準備。”
劉副部長沒說話,看視頻的他表示默許了李卿毛了他手電筒這回事,一整套價格百萬美元的單兵裝備都送出去了,不差這么一個強光手電筒。
“空間已經開始出現異化了。”李獲月說,“那些架設在隧道里的監控攝像頭應該也出現故障了。”
“在某一個時刻,監控拍攝的畫面會陷入漆黑,就算開啟夜間模式也是一樣,什么都拍攝不到,紅外線的波長都被這片空間給吞噬。這種空間侵蝕無法觀測、無法阻止,就好像任何‘活人’的視線一旦接觸到這個領域都會立刻‘死亡’。”副部長說。
“尼伯龍根是死人的國度,在煉金領域內所有的物質都會被‘殺死’得到一種‘永生’,可能這種狀態就是它隔絕現實物質世界的秘密。”林年說,“空間異化開始了,這就代表.”
“車來了。”李獲月說。
“車來了。”李獲月說。
視頻里響起了風聲,那是劇烈氣流在狹窄的通道中被擠壓、橫沖直撞的呼響,伴隨著的是越來越近的隆隆聲,同時偌大的1號線站臺內響起了悅耳的‘叮咚’聲,廣播通告的女聲開始提醒:“開往,████的列車即將進站,請您不要靠近地鐵軌道,按照標示線提示在黃線以后排隊候車,列車停穩后請先下后上。”
隆隆聲越來越大,逐漸蓋過了之后用英文復播的廣播,與此同時,兩道刺眼奪目的黃光從那漆黑的隧道中亮起,光線在手機鏡頭的拍攝下拉扯出了兩條筆直的旋光,那是列車的兩個車燈,呼嘯著沖出了隧道,列車在速度逐漸減慢時與鐵軌摩擦著發生哀嚎般的尖嘯聲。
列車在月臺越是降速,那尖嘯聲越是清晰,視頻里也逐漸看清了那是一輛相當破舊的地鐵列車,表面全是生銹腐蝕后的剝落鐵皮,通體白色上有紅色線條做框邊的裝飾,窗戶上全是發黃的模糊痕跡,里面隱約可以見到漆黑一片中殘缺的座椅以及滿地的廢紙和灰塵遍布的鐵皮地板。
列車停穩了,車門正好停在月臺上李卿的面前,在一陣令人焦躁的鈴聲中車門轟然打開,列車內沒有燈,只有幾張廢舊的報紙在地板上滾動,鈴聲、風聲、列車鋼鐵的吱呀聲,都似乎在催促著月臺上的人快速上車,過時不候。
李卿沒有動,手機的鏡頭很穩,對準了列車 門內的場景——在那廢舊的列車內,生銹滿是灰塵的地板上,躺著一具尸體。
“該死。”劉副部長說。
“.”李獲月沉默。
“嘖。”林年輕輕嘖舌頭,面無表情。
那具尸體是全副武裝的,從頭到腳的裝備和之前視頻看見的李卿身上的如出一轍,只是沒有了頭盔,露出了一個干枯的頭顱,面皮失去水分完全萎縮貼緊了頭骨,唯有頭發還留著那一頭完整的黑色長發,半縷發絲遮掩的干枯的眼眶正好盯著車門外站著的李卿,也盯著手機屏幕前的人。
李卿大概站在原地注視著這位自己的“前輩”十秒鐘的樣子,明顯的幾次深呼吸后,挪開了鏡頭。
“活見鬼了。”視頻里,李獲月和林年聽見李卿在視頻里喃喃說道,手機鏡頭對準了敞開車門上的一個紅漆刷的編號:000000號列車。
中國現存最老的地鐵列車,在北亰應該是1號線的01001號列車,從來都沒有過編號為000000的列車,這趟列車當真是傳說中的“幽靈列車”。
在良久的沉默后,李卿忽然說起了無相關的話題,“我妹妹特別喜歡聽鬼故事,每次他纏著我講鬼故事我都不得不絞盡腦汁去想一些我在夜不收里其他朋友跟我講的出任務的經歷,但我妹妹的膽子似乎是從小被我養大了,那些和死侍廝殺的故事都嚇不到她,還一個勁地讓我講更刺激一點的。”
“直到有一次,我實在沒有什么鬼故事可以給他講了,我干脆就講起了我自己一次出外勤的任務,抓捕一個切爾諾貝利監獄逃出來的危險混血種逃犯。我原本以為她會覺得沒意思,但在講到一半的時候我發現她被嚇哭了,花了我一個晚上和第二天帶她去游樂園,以及各種不平等條約才勉強讓她安穩睡著。”
站在車門口一動不動的李卿頓了一下,小聲說,“從那個時候起,我才明白了,我妹妹不害怕那些真實而且驚悚的鬼故事是因為故事僅僅只是故事,對她和對我都造不成什么傷害。但如果我是故事里的主角,就算面對的不是鬼,只是一個持刀的暴徒,她都會害怕到晚上睡不著來敲我的門,問我下次任務會不會還是那么危險。”
“如果這次任務結束后還能回去的話,恐怕能得到一段能嚇到我妹妹以后永遠都不敢再聽鬼故事的經歷吧?”手機攝像頭的位置開始下移,最后的角度來看是被放到了林年和李獲月一開始發現這部手機的地方。鏡頭內李卿頭也不回地提著那個強光手電走進了列車里,背后背著的那把紅纓槍紅絮在地鐵入站帶 起的風中輕輕飄舞。
列車在李卿進入之后,那令人焦躁不安的鈴聲瞬間停止,車門開始關閉,借著車門的車窗玻璃可以看清車內的李卿正蹲下去檢查那具尸體的死因,同時列車也再度開始運行,漸漸加速,響起刺耳的鐵軌摩擦聲,最后進入了漆黑的隧道完全消失在了月臺。
視頻后面不再有什么東西出現了,直到進度條最后傳來了腳步聲,隨后手機被拾起,錄像暫停,結束。
林年把視線從手機上移開了,轉身看向身后沉默不語的劉副部長說,“看起來我們現在知道前面被派進尼伯龍根里的人是什么情況了。”
劉副部長示意李獲月把手機給他,李獲月照做,錄像被重播,進度條拖到了鏡頭對準列車門內那具地上尸體的地方然后暫停。
劉副部長手指放在那具尸體戰術裝備的臂章上略有模糊的編號說,“這是我們上一個派出去的人,名字叫劉清妍,女性,23歲,‘坤’位混血種,狼居胥戊子級的干員,正式進入狼居胥后有3年的任務經驗,以清明、伶俐為特征,總是能找到面面俱到,損失最小化的方式完成任務。看來我得準備她的訃告了。”
“她不是第一個犧牲的人,也不是最后一個。”李獲月淡淡地說,“可能副部長要準備的訃告不止一份。”
“她可以是最后一個。”林年說,他手指捻起了那張白色的地鐵卡牌,轉頭看向劉副部長,“我想知道我要怎么才能在最快的時間內把這張卡變成金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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