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在協和的時候,有一個無名原因發熱的患者。六十多歲,看著身體不錯,但就是發燒遲遲不退,怎么檢查都沒問題。”吳冕說道,“醫生最怕的就是這種,無名原因…像鄭清木先生家的老太太一樣,怎么查都查不出來究竟,還真是頭疼哦。”
“小師叔,你遇到的無名原因發熱的患者,要是解決不了最后怎么辦了?”林道士問道。
“認慫,讓患者出院唄,要不然還能怎么辦。”吳冕嘆了口氣說道,“所以我一直都在提高自己的技術,老林你沒干過臨床不懂認慫的感覺。真是難受啊,尤其是患者家屬眼巴巴、淚汪汪的看著你,你說…算了。”
吳冕搖搖頭,不去感慨,繼續說道,“那個患者病情很奇怪,排除了感染、病毒、免疫類疾病,甚至還找了帝都、301醫院風濕免疫的老師來一起會診,最后還是沒什么結果。”
“我琢磨著不對勁,或許是什么罕見病。”吳冕笑了,越笑越是暢快。
“小師叔,你今天興致挺高啊。”林道士微笑說道。
“韋大寶長進了,我自然高興。”吳冕笑道。
韋大寶怔了一下,沒有感動,也沒有其他感受,只是不懂自己又不是吳科長的兒子,他為什么這么看中自己。
難道說吳科長真是返老還童?自己…這事兒不能瞎想,韋大寶一閃念就把這個念頭掐滅。
“我那時候年輕么,有一股子狠勁兒。要了一個加床,一天24小時不離患者,連上衛生間都讓他先別沖,我要看看。老林我跟你講要不是后來發現問題所在,我都要嘗嘗咸淡了。”
“呃…小師叔,你好惡心。”林道士笑道。
楚知希微微皺眉卻沒有厭惡的情緒只是笑著拍打吳冕。
“就是個比喻形容。”吳冕笑道,“還能真嘗是咋地。嘗了也沒什么用,又分析不出來…”
“哥哥說事別說這么惡心的話。”楚知希捂著耳朵說道。
“嘿嘿。”吳冕盤了盤自己的小平頭,“我和生病的老爺子一起住,每天沒事就閑聊。他出身在江南家境還算是殷實。后來家道中落老一輩行走江湖賣手藝。說是會變戲法但我沒見他變過。”
“當天晚上八點應該是護士拿體溫計給他測量體溫。但我不是在么一切都是我經手。我拿了一根體溫計甩下去水銀柱,交給患者。”
“我親眼看著他,生怕他用熱水、熱毛巾之類的東西把體溫計里的水銀柱弄上去。畢竟么,他跟我說他會變戲法的時候臉上的笑容有些詭異。”
“然后呢?”林道士問道。
“后來我眼睛都不眨的看著他,一切都很正常所有動作沒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吳冕說道“體溫計夾在右側腋窩下面我親眼看見他夾的。”
“過了六分二十三秒患者把體溫計拿出來。”吳冕繼續說道,“我看了一眼,三十八度五。”
“我摸了摸他的頭覺得不像是發燒。可是客觀證據在這兒,你說能怎么辦?”吳冕問道。
林道士捻須沉吟。
這種古怪的事情…誰知道會是個什么情況。
“小師叔,你說是不是患者身上體溫不均衡?一邊冷,一邊熱?”林道士突發奇想。
“嘿。”吳冕看了林道士一眼,微微一笑,沒有順著他的話說下去,“我拿著體溫計又看了兩眼,覺得有些不對,可是又說不出來哪里不對。”
“體溫計么,當時給患者的時候光注意水銀柱的刻度了,沒注意其他的。”吳冕說道,“我后來想到是不是患者偷換了體溫計呢?所以我當時當著患者的面看了一分二十二秒的體溫計,把這玩意的所有外表特征都記住。”
林道士和韋大寶驚訝,莊永志嘆息,吳醫生還真不是一般人。一根體溫計,竟然有什么外表特征。
“然后我當著他的面把水銀柱甩下去,再交給他量體溫。老林你沒見到他那時候的表情,真是一臉不屑。”吳冕笑道,“我眼睜睜看他把體溫計又一次夾到右側腋下。”
“七分零二秒后,患者把體溫計取出來,我先看了一眼體溫,還是三十八度五。但仔細看體溫計,發現三十六度的刻度與三十六度一之間的距離不對!”
“小師叔,啥意思?”林道士怔怔的問道。
吳冕說的事情,已經超出林道士的想象。這根本就不是一個維度內的事情,他壓根無法理解。
“簡單說,就是患者買了一批體溫計,夾進去的是一根,拿出來的是另外一根。”吳冕說道。
“你不是一直看著么?”莊稼騏詫異的問道。
“是啊,我眼睜睜看著他變戲法,所以說厲害么。”吳冕道,“我戳穿了他的戲法,他還不信。后來我倆就開始研究,他也不做作,又讓護士拿了兩根體溫計,我看完后編號,他隨便拿出一根,我能說出特征。”
“最后他終于信了,打開病號服,里面掖著26根體溫計。嘖嘖,那之前我根本想不到病號服里還能藏這么多的東西。”吳冕道。
“你這…”
“后來他就出院了,還找過我一次,跟我講了很多變戲法的技巧。”吳冕道。
“這你也會?”莊稼騏啞然。
“略懂。”吳冕道,“所以從那次事情之后,我每次遇到離奇病例的時候都會從頭發稍稍觀察到腳趾尖尖。從前那次是患者故意的,之后我因為觀察細致解決了幾個難題。而韋大寶看見的,則是其他人沒有觀察到的細節。”
“所謂見微知著,就是這個道理。韋大寶不錯,不錯。”吳冕笑著說道。
林道士雖然有些不服氣,但還是很感慨。
要是讓他端著屎盆子觀察十分鐘,怕是熏都熏吐了,就別說看到什么細節。韋大寶這人吶,還是有優點的。最起碼能耐得住性子,不怕惡心。
想到這里,林道士捻須看了韋大寶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