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宮中,李慕將冊子遞給周嫵,問道:“陛下,這些人,應該如何處置?”
周嫵翻開冊子,看了幾眼之后,反問李慕道:“你覺得呢?”
李慕想了想,說道:“臣覺得,大周朝堂,頑疾已久,朝臣結黨營私,為了打擊異己,無所不用其極,若要根治此種亂象,還要用猛藥,陛下也正好可以借此機會,扶持一些親信…”
周嫵揉了揉眉心,對李慕道:“這件事情,就交給你去辦吧。”
李慕躬身道:“臣遵旨。”
周仲給的這封冊子上,記錄著兩黨眾多官員,這些年來的罪證,有人貪污受賄,有人徇私枉法,有人濫用職權,這一條條,一件件記錄,寫滿了整本冊子。
一個月前,李慕覺得,朝堂還是要以穩定為主。
這一個月來,李慕逐漸意識到,大周朝堂,已經從根子里出現了問題。
與其維持表面的穩定,讓他們慢慢蠶食腐朽大周,不如快刀斬亂麻,重癥用猛藥,削弱新舊兩黨的同時,將權利逐漸的收歸到女皇手里。
當女皇徹底掌控朝堂的時候,大周的皇位傳給誰,就與新舊兩黨沒有任何關系了。
哪怕女皇不傳周家,不傳蕭氏,自己生兒子傳位,也都是她自己的事情。
又或者,女皇的修為進入第八境那么不管新舊兩黨的勢力有多強在絕對的實力之下,他們甚至連抗議的資格都沒有。
那樣一來別說朝廷放眼祖州,還有誰敢欺負他?
可惜這只能存在于李慕的幻想中。
女皇的第七境更多的是來自于傳承,而不是她自己的修行除非遇到更大的機緣否則第七境,就是她此生所能達到的巔峰。
目前來說,李慕所知道的,包括玄機子在內所有的第七境強者都是通過傳承方式晉升的上三境。
周嫵斜靠在龍椅上,撐著腦袋,說道:“朕有些累了,這里還有幾封折子,你幫朕看了。”
李慕搬了一張椅子坐到桌前,說道:“陛下先休息吧等陛下醒來,御膳房的羹湯也快煲好了…”
第七境的強者雖然不太可能累到,但李慕沒有忘記女皇心魔未除壓制心魔可是一件非常耗費心神的事情,對心力的消耗,不亞于和同階高手大戰一場。
有李慕在這里,她便不用再擔心朝事,周嫵靠著龍椅,閉上眼睛,恢復心神。
忽然間,她眼前出現了一團迷霧,迷霧散去的時候,她已經不在長樂宮,而是在御花園中。
周嫵很快就意識到,這是在做夢。
作為第七境強者,她能夠控制身體和意識,但夢境,似乎與人主動的意識,并無太大關系,而是由另一種意識主導。
她本想將自我意識退出夢境,卻聽到御花園深處,傳來聲響。
這讓她改變了主意,對于潛意識中幻想的內容,她也頗感興趣。
于是她沿著御花園的小路,緩緩走向御花園深處,隨著她的走進,花園深處的對話逐漸清晰。
“這橘子很甜的,是江南的貢橘,你嘗嘗。”
“我要你喂我。”
“胡鬧。”
“哼,連這點事情都不愿意為我做,你不愛我了…”
“好好好,你張嘴…”
花園深處,似乎是一對熱戀中的男女,周嫵沒有經歷過愛情,也并不覺得羨慕。
她只是覺得,御花園的花香,都掩蓋不住空氣中彌漫著的酸臭味道,正要離開,坐在亭中的那一對男女,忽然轉過身。
亭中,另一個她,正微笑的剝開橘子,將橘瓣送進懷中人的嘴里。
而那依偎在她懷里的,居然是…
長樂宮。
躺在搖椅上的周嫵,美目陡然睜開,額頭上甚至滲出了細密的香汗。
李慕批閱完最后一份奏章,目光不經意的一撇,發現女皇已經醒了,隨后便頗有些訝異的問道:“陛下,你很熱嗎?”
周嫵看著李慕,腦海中那一幅畫面,再次浮現。
她意識到,她的心魔,似乎越來越嚴重了。
李慕察覺到了女皇的失神,伸手在她眼前揮了揮,小聲道:“陛下,陛下…”
周嫵回過神,說道:“朕沒事,你先回去吧。”
李慕道:“御膳房的羹熬好了,我去給你盛一碗…”
周嫵擺手道:“不用了,我一會兒會讓阿離去的,你先回去吧。”
李慕只能將看過的折子整理好,又將椅子放回原處,說道:“那臣先回去了。”
走出長樂宮,他輕嘆了口氣。
他之所以來長樂宮,就是不知道怎么面對家里的情況,想要先理一理思緒,女皇顯然不給他這個機會。
此時正值午膳時間,皇宮內,各大官衙的官員們,開始成群結伴的走出。
一名官員看著從長樂宮走出的李慕,感慨道:“什么是寵臣,這就是寵臣,去陛下寢宮的次數,比去中書省的次數還多…”
另一名官員道:“他手里拿的什么東西,好像是一本書…”
目光掃過李慕手中拿著的那本書冊時,他莫名的打了一個寒戰,抱著胳膊,說道:“天冷了,明天得多穿件衣服…”
李慕走出皇宮,一路走回李府。
站在府門前,他卻一直沒有邁進去。
他很難想象,李清和柳含煙同時出現在家里,會是什么樣子。
在柳含煙眼里,李清無疑就是李慕的前女友。
雖然他們從來沒有確認過關系,但李慕不能否認,李清的確是他的初戀。
如果不是造化弄人,每天晚上睡在他身邊的,可能另有其人。
當老婆遇到前女友,李府的現主人遇到前主人兩人不打起來就不錯了,總不可能是其樂融融的姐妹情吧?
府門忽然打開,小白從院子里跑出來,疑惑道:“恩公,你站在家門口干什么?”
李慕揉了揉她的腦袋,深吸口氣,踏進家門。
沒有他想象中的尷尬氣氛,李清和柳含煙正坐在院子里說話,既不過分熱情,也沒有太過疏離。
李慕走進院中,說道:“我回來了。”
沒有人理會他,柳含煙看著李清,問道:“李姑娘以前的房間在哪里,我讓晚晚幫你收拾。”
李清道:“不用了,我自己簡單收拾一下就好。”
柳含煙搖頭道:“這里以前是你的家,以后還是你的家,在自己家里,不用客氣…”
李慕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在感情上向來小氣的柳含煙,這次大度寬容的讓他難以置信。
直到晚上,當李慕準備走進房間睡覺時,剛剛走到門口,臥室的門,便砰的一聲關上。
房間里面,柳含煙溫柔的說道:“從今天開始,你睡書房。”
她的聲音很溫柔,但說出的話,卻像是冰山一樣寒冷。
深夜,書房的小床上,李慕抱著小白,撫摸著她光滑的皮毛,心里才感受到了些許溫暖。
也只有她,才會一直對他不離不棄…
南苑,某處府邸。
隱秘的房間內,傳來小聲對話。
“周仲今日已經離開神都,被發配往邊郡。”
“押送他的兩位供奉,都是我們的人。”
“此人不能留,他背叛了我們,也知曉我們太多的秘密,他不死,始終是個禍患。”
“放心吧,我早就安排下去了,他到不了邊郡的…”
大周某郡。
夜幕之下,一道流光,從天空劃過,落在一處山頭。
一名供奉看著站在飛舟舟首的周仲,說道:“下來。”
周仲看著茫茫的荒野,問道:“兩位大人,難道我們今日要在此地露宿?”
那名供奉道:“怎么,你一個犯官,難道還想住上等的客棧?”
他看著周仲,忍不住問道:“我說周大人,你是個聰明人,為什么要做這種蠢事呢,放著好好的刑部侍郎不做,榮華富貴不享,非要去北邊送死…”
另一名供奉不耐煩道:“你和他廢話什么,早點動手,我們在外面逍遙快活一段日子,再回神都…”
周仲看著他們,問道:“你們要殺我?”
那名供奉道:“周大人不會天真的以為,陛下對你網開一面,你就不用死了嗎?”
周仲淡淡道:“你們這是欺君。”
那人冷笑一聲,說道:“殺了你,一把三昧真火燒的骨頭都不剩,誰會知道,反正你們這些犯官,最后都會死在鬼物妖物的手里。”
周仲再次問道:“你們真的要殺我?”
那人伸出手,手心處懸浮著一團熾熱的火焰,一邊向周仲走來,一邊道:“下輩子,做個聰明人吧。”
周仲看著他,輕聲道:“欺君之罪,依律當斬。”
那名供奉手里的火焰,驟然熄滅。
不是他取消了施法,是他的法術,沒有了法力支撐。
周仲話音落下的那一刻,他的頭顱和身體,便驟然分離,傷口處平整如切,血濺三尺之高。
肉體死亡,他得元神離體,表情滿是驚懼,下意識的想要逃離,卻在茫然和恐懼中,緩緩消散。
轉瞬之間,一位第五境強者,肉體消亡,魂飛魄散。
眼睜睜的看著同伴詭異的死亡,另一名供奉臉色煞白,毫不猶豫的轉身就逃,他的身體劃過一道流光,很快消失在夜空。
山頭之上,周仲開口道:“回來。”
那名逃走的供奉,倒卷而回,又出現在剛才的位置。
周仲看著他,問道:“公務尚未完成,你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