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夫人見女兒還是一副頗為瞧不起的樣子,她咬咬嘴唇道:“你的心思為娘也清楚,只是咱們家的境況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年統共就那么些銀子。你爹爹那人,左一個姨娘右一個通房的納進來,又生了好幾個兔崽子,銀子更是如流水一般的撒出去。為娘還要盤算著給你們兄妹倆攢嫁妝,娶媳婦的銀子,手頭能挪動的錢本就有限。可你大伯母不一樣啊,雖然她和大伯關系差,但他們到底還是沒有和離。你也不看看你大伯母是什么人,皇家郡主,光這年底前來關賬的莊子管事就有十多個,我聽說你大伯母如今大大小小的莊子加起來共有千百傾地呢,加上她做生意,和各種鋪子的收成,一年的進項能頂咱們家十多年的。這還沒算她郡主的俸祿銀子呢。比你那不知所謂的大伯父不知要強上多少…”
高舒怡聽了母親的話,皺著眉頭道:“咱們家花銷也沒有很多啊,進項多開支也大,這家里上上下下多少下人?我瞧著嘉善堂姐隨便一套頭面就要百十兩銀子,從來了這里后,光成套不重樣的我就見了二三十套了。衣裳更不必說,什么蜀錦云錦的,大多數都是以往聽過沒見過的,這會倒是都幾見了。都是家里的嫡女,怎么大伯母養閨女就這樣舍得?我上回不過是相中了一支小的點翠釵子,才幾十兩銀子而已,爹爹就肉疼的樣子,不舍得給我買,真是小氣兮兮的。”
高二夫人無奈的搖頭道:“要不我怎么說讓你多出去走動走動?你可知道,你堂姐生下來后從小是跟你大伯母的母親華錦長公主長大的。人家華錦大長公主養了她那么些年,又是親外孫女,每季都送好些上貢的衣料首飾過來給她。還有成國公府的夫人和恪親王妃,對你堂姐也都極為疼愛。你記得沒有,今年你堂姐生日那會雖然還沒有大辦,但是那兩位也都遣人送了極為貴重的頭面和衣裳過來。而且連太子妃娘娘和鈺郡主也都送了貴重的東西過來,估計把你堂姐近幾年收到的生辰禮物攏一攏,就是一副體面的嫁妝了。”
看著自己女兒長得這般花容月貌,高二夫人心里也是極為心疼的,要不是自家男人不知道上進,整日里無所事事,二房入敷不出,不然憑著自己閨女這樣的條件,什么樣的高門大戶攀不得?如今住在永昌郡主府,雖說大嫂倒是給她閨女按著郡主府里的份例發月例銀子了,但是一個月五兩銀子夠做什么的?
這樣想著,她便埋怨道:“你大伯母嘴上說疼你,但是一個月五兩銀子,連盒好一點的胭脂水粉都買不到。你瞧瞧你堂姐身上穿的戴的?哪樣不是拿銀子堆的,她私下里肯定沒少貼補自己閨女。”
周舒怡聽了娘親的話,當下皺眉道:“這話以后娘您還是不要再說為好,若是被大伯母聽到了多不好?堂姐到底是伯母的親女兒,伯母不向著她向著誰呢?”心里到底有些失落,自己怎么就沒投胎成伯母的女兒呢?不然,這會子那個備受寵愛的不就成了自己了嗎?
高二夫人則是想著今兒恪親王妃說的那話,旁人聽了這話只是一笑置之,倒是她聽了之后心里有了一些小盤算,她一向認為自家女兒是哪哪都好的,既然恪親王妃說了不拘門第,說不得能讓大嫂幫著牽一下線?
若是被暮云和元初梔知道她這心思,怕是真會被雷的不輕呢。這人,還真是敢想!就算恪親王三公子娶繼妻,也娶不到她家女兒身上,高家內部什么情況,自己心里沒點數嗎?
話說暮云這邊,這會兒她正在和馬恭人說話呢。馬恭人的兄弟已經通過了歐陽詢大人的考核,待年后明和書院開學后就可以去上學了。雖然沒能拜在那些有名望的大儒門下,但是歐陽大人也幫著舉薦了一位極有教學經驗的先生了。前日,馬明謙已經去拜見了新先生。
這下弟弟既不用再遠赴千里出去求學,也拜得了良師,馬恭人自然是感激萬分,這回是專程來向暮云道謝的。
馬氏真心誠意的敢謝暮云的,她誠懇地說道:“這回要不是溫夫人出手相助,我那兄弟還不知道要在外求學多久呢?有時候在外頭遇到天景不好,連過年都不得回來。如今可好,不管這學上的怎么樣,總歸是在跟前,我們這些親人心里也放心。尤其我娘親她老人家可算是稱愿了,千叮嚀萬囑咐的讓我好生來謝謝夫人。”
暮云笑著回道:“恭人客氣了,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說到底也還是令弟自己有真材實料。若不然就是有我的帖子和歐陽大人的推薦,他也過不了考核。我聽我歐陽夫人給說了,令弟的基本功很扎實,只是在策論方面還有些不足,不過他還年輕,好生歷練幾年,總會有考中秀才的那日,就是舉人、進士也未必不能考中。”
人嘛,自然都喜歡聽好話的,馬恭人聽見暮云夸獎自己的弟弟,真心是與有榮焉,她忙謙虛道:“我這弟弟腦袋不大靈動,好在性子還算穩得住。我也不求他真能考中進士什么的,只要明年能考中秀才,這說起親事來也好聽許多。”
說到弟弟的親事,馬氏心里突然嘀咕起來,沒聽說溫夫人家里有和自家兄弟年歲相仿的姑娘呀?溫夫人這樣關照自家兄弟,莫非是有什么想頭不成?
緊接著,馬氏便暗自搖頭止住了這個心思。溫家大小姐才四五歲,而且人家是什么身份啊?就算年紀相仿,怎么會看的上自家兄弟?真是想多了!
要是暮云能讀懂馬氏此刻的內心,怕是絕對沒有此刻的和顏悅色了。
兩人又說了幾句家常,馬氏見暮云這里人來人往的異常忙碌,便很有眼色的告辭離去了。
馬氏剛走沒多久,暮云正在發愁晚上吃什么呢?就見溫廷舟大踏步子的回來了。中午那會從永昌郡主府出來后,溫廷舟把她送到家附近的巷子口就匆匆離開了,說是先去衙門瞧一眼,然后下午要去幾個朋友家里走動一番,說好了晚上不回來吃飯的。
暮云上前幾步,幫他將外頭的披風和大毛衣裳解下來,然后問道:“不是說今晚不回來吃飯嗎?怎么又突然回來了?”說著有拿過丫鬟們捧過來的新的大毛衣裳給他穿上。
溫廷舟神情有些古怪的笑道:“你猜。”
暮云自是猜不到的,只是溫廷舟就是不松口,氣的暮云捶了他好幾下又踹了他好幾腳:“有話就快說,瞧你那怪模怪樣的樣子。真是欠打得很”
溫廷舟無奈的輕笑兩聲,方道:“我原以為只是普通的飯局就應下了,誰知道過去那一瞧,竟然有好幾個花娘在那,我心想這要是被家里頭娘子知道了那還得了?于是我便走了。”
聞言,溫廷舟無奈的摸摸自己的下巴:“拜娘子上回所做之事,如今整個京城里誰不知道我溫廷舟懼內?因此我只說了一句我家娘子不喜我身上沾染風塵之味,便沒人攔著,我就這么回來了。”
說完,他還無奈的攤攤雙手。暮云才不在乎自己得了什么“善妒”或者“母老虎”之類的名聲呢,只是這鬧的人盡皆知也覺得有些意外,當即皺皺眉頭道:“不過就一點子小事還真到了人盡皆知的地步?”
溫廷舟點點頭:“本來是不會傳的這樣快的,只是這大節下的,咱們家人來車往的。前院那個車夫的新婚娘子少不得要出來幫著自家男人做活,可沒少被各家各戶的下人瞻仰,娘子的事跡自然是更加聲名遠播了。”
暮云突然一噎,雖說她沒想過要以這樣的方式“出名”,但是這樣的名聲如果能給某些心懷叵測之人帶來一些警示的話,那出名就出名吧。嘴長在別人身上,她也堵不上那些人的嘴呀,反正她又不靠這些名聲吃飯。
她思量了一回便無所謂的收回了心思,抬頭一瞧,炕桌上放的一碟白糖糕竟被自家那口子吃了個干凈。
她忙倒了一杯熱茶遞給溫廷舟,好笑的問道:“中午在永昌郡主府沒有吃飽嗎?你都不愛吃甜的呀,這白糖糕多甜啊,你竟然就這么吃光了?一副餓鬼投胎的樣子。”
溫廷舟搖頭笑道:“別提了,中午的席面做的不好,都是些大魚大肉的,送過去的時候也有些涼了,還看著油膩膩的就沒胃口吃,灌了一肚子酒水。衙門放了假,下午過去也沒有東西吃,可不就餓了大半天了嗎?”
暮云忙道:“那你也不早說,我這就讓人預備些飯食去。下午莊子上剛送來一些新鮮三黃雞,我讓她們用瓦罐煨了雞湯,家里羊肉牛肉都有現成的,也有新鮮菜蔬,要不咱們吃火鍋吧?你想吃辣的還是清湯?”
溫廷舟聞言點頭道:“也行,今兒天冷,吃點這個還熱乎。清湯的吧今兒中午灌了一肚子酒水,吃辣的不太好。對了,那兩個小子呢?怎么沒見到?”
暮云先是吩咐丫鬟去傳膳,然后回過頭來笑道:“那兩人一回來,正巧遇到母親讓人過來送東西,非要跟著過去找外婆玩,我想著我娘一個人也孤單,就讓他們去了。剛才我娘讓人過來回話,說是他們今晚不回來了。”
溫廷舟嘆了口氣:“這年底下,岳母那邊事情不多嗎?這兩個臭小子過去豈不是凈添亂了?”
暮云回道:“不礙的,我娘除了對對賬,跑跑京郊的莊子之外也沒旁的事宜了,我姐姐她也把自己孩子送過去了,幾個小的還是很聽我娘的話的。”
溫廷舟笑道:“噢,這樣啊,看來大姐比你會偷懶,知道把孩子送回去給岳母照顧著,她和姐夫就有二人世界了。”
聞言,暮云白了他一眼,笑道:“怎么,你還羨慕了不成,想把家里幾個也送過去?”
溫廷舟連忙搖頭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瞧著岳母這不是有些孤單嗎?孩子時常過去玩兒,也好陪陪她解解悶兒。好了不說這個了,我還有事和你說呢。”
暮云問道:“什么事呀?”
溫廷舟笑嘻嘻的從懷里拿出幾張銀票來遞給她:“喏,這是為夫給你的零花錢,收在你的私房里花吧。”
“老實說你這錢哪來的?”暮云好奇道 溫廷舟一邊把錢都給她,一邊說:“雖說你家相公的家底好像沒你的私房豐厚,但是好歹還是養的起家的,給你點私房錢也是不在話下的,你不必替我儉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