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五、與人族迥然不同
妖族有蝦湫現身說法，草木之精的王——神木靈沈沐也是五雷峰的一份子，加上依托凡間煙火氣修煉的精怪，靈族不足為懼。
從天雷七星到常思意再到楚怡自己，將近四千年的布局，即使真如小師叔所想，人族修士也掀不起大風浪。
不管林玄真究竟是什么，她們都不必太過擔憂。
而且天雷門自開創以來，明里暗里的針對和打壓就沒斷過。
各位峰主和堂主以及長老，對此都有應對的準備。
楚怡看弋努拿著茶點遲遲不下口，心里一動。
因小時候挨過餓，弋努拿到手的食物，只要沒有毒就會第一時間吃完。
如此反常，加上之前弋努的問題，楚怡故作無意地問道：“我們只猜測小師叔祖可能是神獸血脈，小師叔你關心則亂，所以才會往魔神血脈上想吧？”
弋努心中一驚，手指微微發力，險些把那安思梅特意制作的茶點捏個粉碎。
她鎮定地對上楚怡和任綺探究的眼神，面不改色道：“我只是太過擔心師父了。”
弋努就著靈茶將那茶點送入口中。
淡淡的茶香與花香交匯在一起，酥而不散，甜而不膩，一瞬便撫平了弋努的不安。
“安思梅的靈食手藝又精進了，小師兄一定很高興吧？”
見弋努顧左右而言他，楚怡并沒有尋根究底的想法。
弋努秉性如何，她又怎會不知？
不過她終究是過來人，看出了些問題。
楚怡旁敲側擊道：“聽劉笑師妹說，小師叔你前不久是經歷了心魔劫之后，才突破的。小師叔，還是找個時間閉關吧！”
心魔強大到一定程度后爆發出來，就成了心魔劫。
即使勘破過一次或數次，誰也不能無法斷定自己不會再次遭遇心魔劫。
在楚怡看來，小師叔修為提升但心境毫無長進，加上執念過重，很容易滋養心魔。
在小師叔祖閉關期間，小師叔日夜無休。
她白天處理五雷峰諸多事宜，還要教導弟子，來往于五雷峰與其他四大主峰之間，器法與丹法齊修；夜晚又勤奮修煉，功法和劍法并重…
修士的肉身自然是越修煉越強健的，但心境卻無法在如此繁忙的日程中得到提升與感悟。
楚怡心里嘆氣，小師叔怎么年紀輕輕就踏上了師父的老路呢？
不，小師叔和師父還是不同的。
她師父常思意雖然操心，但他樂在其中；可弋努做這一切，都像是為了證明自己當得起“玄真之徒”而已。
任綺抬起手就要落在弋努肩上，在楚怡的微笑注視下，改道拍在了自己的膝蓋上，說道：“大師姐強得一塌糊涂，天雷門弟子也不是孬種軟蛋！弋師叔你這就是擔心手臂比腿粗——多余！”
要不是看楚怡擔心，任綺才不會提出要陪弋努去大海撈針。
蝦湫眨了眨眼，她做完了保證，就開始計算要如何安排所剩無幾的浮海帶了，基本沒怎么聽三人的話。
回過神，她就聽明白了一半。
蝦湫歪著腦袋，疑惑道：“任綺，姐姐是很強，蝦的手臂也確實比腿粗，為什么多余啊？”
任綺立即反應過來，這可不是在自己那幫小老弟面前，可不能帶壞了蝦湖主和弋師叔。
她忙改正道：“不多余不多余，是我說錯了，大師姐那是強得明明白白，天雷門弟子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經由蝦湫這么一打岔，原本還有些凝滯的氛圍不復存在。
見天雷雙姝如此，弋努自然也不好再愁眉苦臉。
雖然不知為何，她隱隱能感覺到師父目前的狀況不容樂觀，但這種天人感應的直覺，是沒法確切說明的。
弋努垂下眼，稍加思索，才道：“先不說這些，我這就傳信給尤瑜，叫她派出子子孫孫幫著尋找師父的蹤跡。”
與其庸人自擾，不如先想想找到師父之后的對策。
若知悉了師父的方位，直接前去可能將位置暴露給其他修士知曉。
只需要故布疑陣，為師父多爭取些時間，她老人家必定能從目前的狀況中脫身。
弋努準備拿傳音符，便看蝦湫自告奮勇地拍胸脯，說道：“蝦來聯系尤瑜，蝦有特別的辦法！”
此刻飛渡舟已經抵達了北沉海上空，尚未進入絕靈海域。
弋努想著妖族之間的傳音，比起人族與妖族之間，確實要快上一點，便配合地停下飛渡舟，讓蝦湫先傳音給尤瑜。
蝦湫得了表現的機會，挺了挺胸，之后一屁股坐在了甲板上。
輕微的“喀喇”一聲，蝦湫一把將自己粉嫩圓潤的右腿自膝蓋處擰了下來——
下一瞬，膝蓋處又化生出一模一樣的白嫩小腿和圓潤腳丫，看不出一絲痕跡。
她是最美味的浮龍蝦，而尤瑜最喜歡吃小蝦米，不過鉗子是留給姐姐吃的，尤瑜只能吃肉少的蝦腿。
蝦蝦可真聰明呀！
頂著三人震驚的目光，蝦湫把那現出原形的細長蝦腿往飛渡舟外一扔，起身邀功道：“這樣就行了！蝦是最美味的，尤瑜一定會上鉤的！”
弋努那點擔憂的心思被這么一攪和，煙消云散，只剩下哭笑不得。
她胡亂點了點頭，應付著夸獎道：“蝦湖主太厲害了！真不愧是你！”
楚怡和任綺也是一副忍笑的模樣。
雖然蝦湫信心滿滿，但在三人看來，仍有些不靠譜。
楚怡剛剛拿出一張極品傳音符，準備再發一道，就聽見飛渡舟下十丈的北沉海有異動。
一根巨大的魷魚觸須刺破北沉海風平浪靜的海面，浪花翻涌，幾倍于飛渡舟大小的黑影距離越來越近。
終于，一只無比巨大的紅褐色魷魚，躍出了海面！
藍色幽光一閃，眼前哪里還有魷魚的蹤跡，只剩下一個兩頰微微透著血色的高大女子，凌空立于飛渡舟前。
她手中抓著蝦湫扔下的細長蝦腿，又四下輕嗅，開口道：“蝦湫？”
蝦湫高高興興地跟尤瑜打招呼，兩妖嘀嘀咕咕地用海妖聲波交流了片刻。
尤瑜上了飛渡舟，跟弋努和楚怡、任綺相互簡單招呼后，也不等三人多說，仰天發出無聲的信號。
這信號獨屬于尤瑜的，能夠對血緣的魷魚下達命令，其他海妖無法解讀這道聲波。
做完這些，尤瑜才對三人說道：“我的子子孫孫都收到命令了，只是絕靈海域無邊無際，要得到消息沒那么快。不過我會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告訴你的。”
弋努拱手道謝：“有勞尤瑜前輩，真不知該如何酬謝您才好！”
尤瑜輕咳一聲，將蝦腿收好后，也有模有樣地拱手回道：“我本來就欠玄真大人很多，不收取報酬也該出手幫忙，而且還得了蝦道友一條腿…你們可能不知道，之前隕石雨過后，因為浮海帶數量銳減，南浮海沒開靈智的浮龍蝦都不夠我一口！”
蝦湫擋在尤瑜面前，跟弋努討價還價道：“尤瑜已經拿了蝦腿。弋努要謝就謝謝蝦，蝦要的不多，十根浮海帶就夠了！”
說著，蝦湫還煞有介事地用兩根細白的食指，交叉著比劃了個十字。
弋努嘆了口氣，二話不說便取了十根浮海帶交給蝦湫，連天雷門傳統技能之一的討價還價都省下了。
只要一想到自己花十根浮海帶，買了蝦湫一條腿喂給尤瑜，弋努就十分混亂，覺得腦門直嗡嗡。
尤瑜見此，對幾人說道：“我要回海里修煉，不過你們放心，我會一邊修煉一邊跟著你們這艘飛舟，一有消息就通知你們。”
三人一妖，自然沒有意見。
尤瑜化作妖身躍入北沉海中，一息之間便失了蹤影，飛渡舟再次啟航。
飛渡舟上，弋努看了眼喜氣洋洋的蝦湫，想到她那種種出人意料的行為，忍不住揉了揉額角。
不知不覺中，弋努心頭的沉重已消失不見。
楚怡見她如此，不由輕笑道：“小師叔，五雷峰上那么多靈族弟子，行事與人族迥然不同，你早該習慣了才對。”
弋努一愣，搖了搖頭，平常得了閑暇，她自己修煉提升都來不及，哪有和靈族弟子嬉鬧的心情？
任綺支著下巴，若有所思道：“看來楚師妹說得對，弋師叔你該多多出門歷練，或閉關悟道提升心境。”
四女又說了會兒話，飛渡舟便抵達了原先歸元論道會舉辦之地。
絕靈海域的海水湛藍中透著些微的黑，流動也比一般的海水來得緩慢。
此處遭受了隕石雨之后，坑坑洼洼的海床再度被絕靈海水覆蓋，已經看不出千瘡百孔的模樣。
無論是楚怡、任綺還是弋努，都是萬里挑一的高純度單靈根，因此三人幾乎同時察覺到了異常。
這里的靈氣濃度，比一個月之前要高了那么一成。
絕靈海域上空的靈氣濃度比起凡塵俗世還要稀薄，可以忽略不計。
但現在——
楚怡隨手取了一張聚靈符，拍在自己身上，靈氣源源不斷地被聚集到了身周。
弋努福至心靈，剎那恍然！
她當即把飛渡舟的靈石槽內消耗過半的上品靈石以極品靈石替換了，隨后啟動了飛渡舟上的防御陣與隔絕陣。
楚怡和任綺見她鄭重其事的模樣，對視一眼，神色凜然。
蝦湫也被幾人影響，退坐角落，繼續計算新得了十根浮海帶之后，每天吃多少浮海帶，才能依靠映星湖的產出，維持生活。
弋努回身，跟兩人說道：“我有一個猜測，師父修煉不需要靈氣；相反，師父修煉會產生大量靈氣。”
事實上，此事只需稍加揣測，就可推定。
從雷繁師祖撿到師父后，日日引導其運轉大周天，同時，五雷峰的靈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恢復。
而自八百年前開始，師父閉關期間，五雷峰便時時出現靈氣流，靈氣一度化作靈霧籠罩整個五雷峰。
可修真界人手一本的入道基礎書《修真界通識》上，只說引靈氣入體，并未提到過此種完全相反的特例。
由此，眾人先入為主，信了那“靈氣復蘇”之說，卻從未懷疑過有人還能修煉釋放出靈氣。
任綺除了入門前后與大師姐交集較多，不如楚怡拜入五雷峰后與大師姐來得親近，倒是不能確定此事。
她疑惑地看了楚怡一眼，有這回事？
楚怡也不禁回想自己與小師叔祖的相處，卻沒有找到什么蛛絲馬跡，能夠印證弋努這不著邊際的荒唐猜測。
見楚怡柳眉微蹙，緩緩搖頭，任綺干脆問弋努道：“難不成大師姐真是神族不成？”
神族是指運用先天之氣的遠古神靈，而神獸也是神族的一類。
“是否神族，暫不能下定論。”弋努沉吟道，“不過，此處靈氣濃度上升，大概可以確定，師父安然無恙。”
任綺敲了敲小茶幾，笑道：“我沒說錯吧弋師叔？大師姐天下無敵！”
楚怡忍不住嘀咕道：“等見著小師叔祖，我一定把任師姐這些話，原封不動地告訴她老人家。”
“怎能原封不動？”任綺微微側首，“楚師妹傳達的時候，順便幫我潤色可好？”
“那任師姐要如何謝我？”
弋努見兩人越說越遠，打斷道：“眼下我想請兩位師侄助我，在這絕靈海域多設下幾個幻陣。”
兩人很快明白她的意思，這是要以防萬一，將可能前來打攪大師姐的人全部困在幻陣里。
三人齊心之下，又花了一個月，從北沉海到北方絕靈海域之間，建起了一面可觸發傳送的無形的墻。
楚怡的上古傀儡術在其中起到了極其關鍵的作用。
與弋努最開始想的無處不在的幻陣不同，經過調整之后，凡煉虛期以上修士碰觸這面墻，就會被傳送至三人面前，接受三人的“禮貌問候”。
這是任綺提出來的，旨在順便提升三人，主要是弋努的實戰經驗。
之后，飛渡舟上的隱匿陣開啟，三人連同蝦湫就在此守衛著，不許任何人深入大師姐所在的北方絕靈海域。
時間不緊不慢地過去了又一個月。
四方絕靈海域交匯處，林玄真同時應付上界和本源道種，漸漸變得游刃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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