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居然能打贏,晉王居然在開戰前夕出妻,梁潮的體會里,梁仁愈發是個狠辣的人物。
在別人眼里的梁仁,是這樣的。
他愛上承平伯夫人的版本有兩個,一個是承平伯去世后愛上,看如今的真相,女兒是他的。
一個是承平伯奉承殿下,方便殿下會民女,迎娶雜貨店姑娘為正妻,看吧,女兒是殿下的。
承平伯夫人前期數年的求子,在別人眼里全是隱瞞奸情的假相。
晉王梁仁為什么不直接納雜貨店姑娘呢?他還要和奚家聯姻,他不能惹奚家姑娘不快,不過成親后也就高高晾起,直到最近休妻。
梁潮喃喃:“我不如他,我不如晉王皇弟,他能隱忍,我也要隱忍,我不如他啊,我快忍不下去了,何時”他張開一巴掌五個手指:“我能像他一樣痛毆諸王!”
他第一個想打的就是周王,而不是國喪開戰的魯王。
太監走來:“慶王妃和慧妃又爭吵起來。”梁潮咬牙切齒,想想晉王的隱忍,他又忍下去:“盯著,如果慶王妃答應出兵,就來回我。”
永和宮里,馮慧妃張牙舞爪,留長的指甲恨不能掐到慶王妃臉上,不過她原位坐著,慶王妃倒也安全。
馮慧妃沒有起身走近,是地上一盞碎茶碗,慶王妃怒氣中摔的。
馮慧妃發現自己擺出的威風,與慶王妃不能相比,她叫的再兇,也不如慶王妃一瞪眼睛。
將門虎女的彪悍從眼神里騰騰冒殺氣,打到馮慧妃面上時,她心頭發寒,頓時坐下。
椅子托住她,馮慧妃怒氣又上來,只比剛才軟上那么一層,她卻再也沒有力氣發脾氣,人已然虛了。
慶王妃板著臉冷冷:“娘娘省省吧!慶王若有天子份,這三十年里娘娘竟是白活的?怎么不早早為慶王籌劃!如今他不能登基,也不能怪我家不出兵馬!周王殿下那里么,更是沒有功夫,娘娘,你還是用心守喪吧,別想不該想的。”
馮慧妃怒道:“難道你沒有好處?”
“好處?”慶王妃面上一瞬間驚怒交加,像變了一個人,她披著兩肩狂風暴雨,帶著身心霹靂雷電,隨時能把這天地擊垮。
馮慧妃瑟瑟發抖,像馬蹄下無力掙扎的弱草。
慶王妃圓睜雙眼,死死的盯著她,片刻,恢復平靜,冉冉往外走去,不再說一個字。
婆媳在說慶王登基的事情,沒留侍候的人,慶王妃出去后,宮女們進來,馮慧妃驚魂稍定,正要大罵出氣,忽然想到慶王妃固然沒告辭,而她來時稱呼上也不對,以前是母妃,現在改成娘娘。
馮慧妃一直不待見她,就沒有過多留意。
她瞇著眼想是哪一天慶王妃改了稱呼,像是先帝駕崩那晚,她破口大罵:“賤人!你當我這就下去了不成!”
可事實呢,新帝登基確實對她不怎么樣,除官德妃進太妃,其余的嬪妃,以前上竄下跳的都被看管,以前向太子有恭敬的才能隨時到先帝靈前哭祭。
京里傳言梁潮得位不正,梁潮拿這個當理由,說以前上竄下跳的嬪妃們是先帝去世前接觸最多的,先從她們查起,先把宮殿封住。
有的嬪妃宮殿不許進出,馮慧妃宮里還許進,馮慧妃可以讓慶王和慶王妃進來。
馮慧妃明知道梁潮等著拿她的把柄,也沒有辦法,和慶王妃呢,是一次又一次的談崩,今天慶王妃大展威風,倒是頭一回。
馮慧妃在宮里罵不絕口。
慶王妃官氏走出一道宮門,換個方向看了看,那里是御書房,新帝在那里,燭光通明,殿下停著車輦,宮燈高懸,一看就知道是官太妃的車駕。
官氏出宮上車,幽幽的想,這宮里不要自己也罷,姑姑足夠把周王的意思傳達。
自己?
還在這里嗎?
路子威等四員成親時就進京聽呼的小將護送宮車進王府,官氏回房問聲慶王沒回,難免有個不屑。
國喪呢,外面不許宴飲,不許唱曲兒,出去只能是為馮慧妃說的“天佑早慧”。
不成,這位哪天把他自己玩死了,自己難道陪著?
官氏匆匆洗漱,就說累了早睡,上夜丫頭是陪嫁過來的,房門關上,官氏取出紙筆,這是她給周王第三封密信。
“我腹中有孕,慶王當去否?”
官氏一天也不想再陪這草包,也早就想要個自己和路子威的孩子,先帝停靈,她就不再偷偷的喝避子湯,給周王去信,慶王可以死了,留著這草包沒有用。
周王沒回。
她又去一封,周王沒回。
官家的人從不氣餒,官氏這一封信寫的實情,她真的有了,月信已停。
窗戶輕推開,路子威跳進來,官氏面帶愛戀往后依偎,路子威剛好趕到,把她攬在懷中,官氏遞信:“給,這封殿下必回我,我有了。”
路子威掬住她手,驚喜挪到她身前,看她小腹帶著神圣感,柔聲道:“你放心,我讓他死!”
官氏撇嘴帶著氣惱:“還是先等殿下回話吧,你我全是當差的人。”
信回西昌趕不及,官氏只怕顯懷,談不上慶王若是還在,他一定會說自己近期并沒有碰官氏這些話,和房是進的,國喪期間,夫妻總有話商議,可是親近沒有這種,這是國喪父喪,親生兒子夫妻不能同房。
這信送往周王在京里聯絡點,那里坐鎮一位周王心腹,能定奪京里大小事件。
國喪期間天子也應該守喪,可是晉王的公文沉甸甸壓著,梁潮讓各有司主要官員們到來,他在京里的五位皇弟,陳、宣、慶、武、趙,按規矩也在。
重要國事梁潮讓他們來,是敲打這幾位不要和諸王聯手,據梁潮知道的,陳、宣二位和魯王世子梁謀相交,放出謠言說自己得位不正的就是他們。
慶王么?讓他來聽聽晉王要和周王過不去。
武、趙這兩個還小,把他們一并的敲打。
“你們看這事怎么辦?晉王倒也向朕恭敬,知道寫公文來問,魯王這個老混蛋,他竟然在國喪期間擅自開戰!”梁潮故作惱怒,而其實呢,也有惱怒。
國喪呢,這是目無京城。
這不是打算向諸王問罪,而是先清算京里。
蔡謙在這里,梁潮重用他,他現在是御史里有名的蔡鐵頭。
梁潮現在的處境四面平衡,符合蔡謙不想出風頭的想法,蔡謙愿意在御書房出這一回風頭,反正,他此后不打算出京,不怕魯王和周王尋他后帳。
這位不再出京的另一個原因,是手里掌握的秘密足夠多,隨便拋兩個出來驚世駭俗。
陳王最先閉嘴,宣王緊隨其后,慶王嘻嘻哈哈的不知道厲害,還在試圖和稀泥。
“周王殿下遠在王城,怎么會知道魯王府兵馬借道,你想啊蔡大人,魯王府的兵馬換上百姓裝,那不是想怎么借道就怎么借道?”
武王、趙王聽不懂,干瞪著眼。
蔡謙掃一眼慶王,平靜的道:“慶王殿下的意思,魯王府十萬兵馬是換裝而過,周圍城池都被隱瞞?”
“是哈是哈,蔡大人這事不用太計較,現在重要的是魯王府太大膽了,以我來看,聯合周王和晉王,把魯王府攆走得了,還空出一塊地方呢。”
梁潮點頭:“皇弟說的是,來人,按皇弟的意思擬旨,問罪魯王,讓他卷行李走人。”
太監寫旨意的時候,慶王妃求見,梁潮讓她進來,慶王妃侃侃而談:“皇上剛登基,問罪與誰不動國本?魯晉二位交戰原因不明,中成省奚家和寧王也擅自卷入戰場,先從這四家里細細查詢找出原因,先把國喪過去,免得再次動兵馬。”
慶王唉上一聲:“你婦人家不懂為什么要來說話,現在是晉王皇弟厲害,魯王明擺著不對,皇兄講情意,把魯王府攆走不傷他性命,這難道不是仁德萬世?”
慶王妃提高嗓音:“皇上,先細細的,查明原因。”她把“細細的”這三個字咬的極重。
官員們緊接著道:“王妃說的有理。”蔡謙面無表情沒有反對,梁潮重新擬旨給梁仁,安慰他不要著急,查明原因后就給他結果。
當晚,路子威送來密信回復,一個字“可”,官氏喜極而泣,總算可以擺脫草包。
這草包估計被自己的娘催的沒有辦法,他想去西咸,可是也不想想,諸王格局不能擅動,連寧王這種從不過問是非的也打算摻和到“進京一事”里,這種時候動魯王,傷的是諸王心也就罷了,周王殿下覺也睡不著。
能動魯王,下一次就要動他。
梁仁寫公文都沒指望梁潮有魄力問罪誰,他就是寫寫公文留個紀念而已。
周王不想造反,只想維持格局,慶王殿下這種打破格局的人只能上路,而官氏一直在催促,這個草包不留也罷,留著要生事情。
沒幾天,慶王薨,慶王妃有孕。
梁仁接母女下山是新年以前,他陪著母女坐馬車,梁寶貝一直坐在他的懷里,聽著父母親說話,急忙忙的插話。
長安在車外遞進公文:“殿下,慶王離世,王妃有喜。”
梁仁被口水嗆住,梁寶貝聽到他咳聲,當個乖小孩,小手在他胸前撫來撫去,梁仁握住她小胖手親親,向伯夫人好笑:“我以為我是受人矚目的那個,敢情慶王才是。”
尤桐花不太明白,梁仁解釋:“國喪,慶王夫妻不能同房,這是大罪。”
伯夫人有些憐惜:“慶王妃要緊嗎?”
“她應該知道往慶王身上推,慶王死了,能留下一個子嗣,應該不會動她。”梁仁說著,想想又要笑,握住尤桐花的手也親一親。
梁寶貝見到湊熱鬧,也湊上來親親,一家三人大笑。
車到王府外,是正門,梁仁給女兒蓋好雪衣,想想,又露出她一雙眼睛,一手抱她,一手牽住尤桐花,朱紅大門走進去。
消息傳開,喬夫人問喬老爺:“這是要大婚?還是側妃?”
喬老爺哦上一聲:“大婚什么?國喪呢。”
喬夫人也哦上一聲。
王府修的美輪美奐,而且沒有人能挑眼說國喪不應該修房子,這里剛打過仗,對房屋有所損壞。
母女還是住在梁仁書房,方便梁仁想見就見,書房的隔壁是梁寶貝的外書房,方便她上學和安置小玩伴。
奚端秀揭露這事并不令人同情,尤桐花過往的地位也令城里人不敢小瞧,小玩伴的家長不僅不禁止孩子們過來,有些家人隱隱有瘋魔態勢。
聽說尤桐花回來,曾薔薇的娘第一個來見她,尤桐花走到梁寶貝的外書房見她,見到曾夫人挾著衣包,眼睛紅紅的。
“為什么吵架?”
曾夫人氣道:“你收留我幾天吧,和往年一樣,我不想同他過年。”要不是尤桐花還在山上沒下來,曾夫人不會回家住。
曾強瘋了一樣的向她殷勤,指手畫腳說個不停:“這當口兒咱們要為親家母說上幾句,為她籌一個側妃是穩穩的,她要是聽我呢,倒也罷了,不聽我的,只怕妾都不是。”
曾夫人忍他好幾天,有時恨的想拿刀讓他閉嘴。
尤桐花也知道自己在這里還沒有地位,官眷們里為她出謀劃策的也多,她們在山上避難說了很多的話,官眷們的意思,趁殿下情戀之中把她地位定好,大家都認為,一個側妃足夠。
不過呢,尤桐花還是讓長安過來,長安二話沒說,為曾夫人母女安排一間房屋,梁寶貝的外書房和伯府格局一樣,孩子們時常留宿,曾夫人母女占上一間。
和曾夫人閑聊著,直到梁仁請她過去,梁仁埋怨她:“你看女兒怎么不就回來,難道我不想你嗎?我會時時的想你,時時的想見到你。”
三十歲出去的梁仁儼然青澀少年,有時候尤桐花見到他就忘記一切可能出現的是非,比如奚家會怎么對待?
見到梁仁時,就覺得一切事情都不是事情。
她安慰他,說自己下回會客人會早回來,梁仁索吻無數,戀戀不舍的再辦公事。
尤桐花抱著針線筐打發鐘點,慢慢的想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