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王梁廓稱得上造反的人才,他具有遺傳來的鍥而不舍精神,不過老天也鍥而不舍的和他開玩笑,他扳倒老洪王來個晉王,晉王的身世造就縮頭烏龜模樣,魯王撩撥不起來晉王的反抗之心,只能逼他到無路可走,晉王走出驚人的一步,屈身向奚家求救,愿拿后世王位和封地為籌碼。
梁廓再次改換計劃,終于等到當今歸西的這一天。
南興傳來的消息也令人欣喜,在慧妃鼓動下的奚家王妃和梁仁當街翻臉。
這對夫妻是當街翻臉,不是王府大門內產生的裂痕,出門還能裝和氣,奚端秀當街揭穿梁寶貝的身世,讓晉王梁仁、承平伯夫人避無可避,換成其它的人也可能會說休妻。
休妻的消息第一時間傳回西咸,正在游說中成省過往結交官員的魯王梁廓不由慶幸,他等著奚端秀回娘家,真相大白的那天,一舉把需要借道的中成省官員說服。
奚重固不再照顧晉王,中成省的官員們也就沒道理不接受魯王的財寶,哪怕奚重固轉天就后悔,這里也有個時間差。
魯王府的兵馬源源不斷通過,帶隊的將軍們抓得住快這個字,進入南興后就分兵挾制周邊城池,一支兵馬前往王城。
龐石、周樹、錢華、楊江水這種養了多年,現在到報效時候,約好的,他們會打開城門放進兵馬,亂軍里殺了晉王更好,讓晉王逃走更可以胡亂指正他的罪名。
占據王城后,南興就歸魯王府了,此后和京里怎么扯皮,只要背后有周王相助,魯王府就在呆上一段時間。
這種幫助有和周王商議過嗎?
這倒不用,周王府歷代活得謹慎低微,巴不得別人跳的越高越好,新帝和魯王府打不完的官司,周王就可以伸伸腰身。
梁廓想到這里,不由得桀驁,周王以為他兵多將廣,可是西咸每年在西昌花的錢財也不少呢。
他在后隊里,見到南興輪廓出現,住馬問聲:“二公子到了哪里?”
“回殿下,公子應該到王城。”
梁廓感嘆一聲,幸虧有兩個兒子,他本來全心栽培的是老大梁謀,梁謀被郭喻人廢掉,以前游說京里王侯宅院,熬夜吃酒精神抖擻,現在多走幾步就喘不過氣,需要大量的醫藥跟上。
他現在只有老二梁籌是中用的后代,文武官員們也早就提出立梁籌為世子,梁籌向兄長倒有情意,說他愿保梁謀江山,這提議不了了之。
梁廓眼里已不把新帝放在心上,諸王被他成功挑起歷代向京里的怨恨,寧王都懷疑先帝去世死因,其實呢,懷疑先帝死因就是質疑新帝得位。
如果新帝是人心所向,先帝怎么死的不會有人追究。
新帝既不能管制諸王,這種紛亂時候,不出兵馬還等何時。
梁廓已知道奚重固不再放行,姓奚的死忠愚忠,前方速度還要加快才行。
一面傳令,一面梁廓快速向王城。
讓人暗開城門這種事情,大多是夜里,龐華等人是文官,可是龐華做事有效,這些年居然說動守城武將。
大白天的,梁籌來到王城之下,向上面高喊:“龐大人,龐大人!”
殺氣驟然出現。
城頭上閃出郭喻人,及操練幾年的青年們現身,常佳旗等第一時間張弓搭箭,箭頭簇動風卷梁籌。
郭喻人閃電般拔出佩刀,準備重演刺殺梁謀那幕,見到馬上無人,梁籌知道厲害,一個翻身落馬于地,不好看,但保命。
這樣的殺招不是隨時能用,郭喻人等暗道可惜,魯王府已有防備。
刀斧手推出龐華、周樹、錢華、楊江水全家及他們的心腹知己,一顆顆腦袋往下掉落,郭喻人在城頭大罵:“梁籌接箭!”
萬箭齊發,梁籌等人推出盾牌,這第一仗狼狽逃竄。箭程以外梁籌重整兵馬,拔劍揚威:“來到王城不易,打下它,論功行賞!”
又讓往各處調兵。
城里沒有百姓,郭喻人等苦撐三天三夜,在夜晚放棄城池逃出城門,黑夜里不知去向。
苦戰到手,梁籌沒有懷疑,他先不看死傷數字,大搖大擺進入晉王府。
庫房大多是空的,梁籌也沒有多想,這場戰役醞釀數年,開始時也籌劃有日,換成梁籌也會有所準備。
晉王丟了南興,這是最大的戰利品。
讓人請魯王前來,并且把城池里最大的王城當成周邊兵馬的軍營,這里好容身、可休息,把打破的城門城墻修好,是最好的補給地。
庫房里余下糧草不多,不過郭喻人等人走時沒有放火,梁籌現在只要打通往尖角城的道路,就可以運送糧草到來。
很快魯王進城,父子見面高興不已,梁籌城里百姓逃走精光,魯王說不要緊,安定下來后,百姓自會回來。
這夜,魯王睡在晉王書房,梁籌睡在城門之下,隨時應變。
子時剛過,夢最酣夜最深時,一口水井里露出郭喻人的面容,而同一個時辰,城中各處水井、河道、花園的角落出現暗門,將軍們帶著精兵悄然出來。
這座王城是大修過的,主持的人就是承平伯。
梁仁不修王府,先修王城,把原王城擴大,對外宣稱容納百姓,而南興王城商會出名,以為晉王這是掙錢為原因的人不在少數。
暗道、暗門不計其數,很好的隱藏在城中各處,承平伯府很大的園子里,進入的兵馬最多,帶隊的舅爺們在承平伯在世時也熟悉的是圖紙,后來認下妹妹,直接在園子里走動到熟悉。
換上與魯王府相似的盔甲,一隊隊人出現在城中各處,廝殺聲起,魯王一躍而起,和衣而睡的他兵器就在枕邊,拿出走到書房院中,見到迎面有人殺來。
也是一位林家的舅爺,和魯王府有滅族之仇,見面就紅眼,和魯王打得難解難分。
城外烏壓壓兵馬到來,為首將軍天神一般:“王朗在此,梁籌小兒出來受死!”
魯王父子都知道上當,論起來誰的兵馬更多,在誰的地盤上誰的多,有備的梁仁在南興兵馬最多。
血拼出一條道路,父子逃到尖角城時,二十萬大軍收攏后只有數百人回來。
“寧王自南邊殺來,奚重固自西邊殺來,殿下,咱們大敗了。”
父子們不敢停留,怕周王暗下黑手,又怕西昌封地上的忠臣們下手,帶傷逃回西咸,像喪家之犬。
這一仗打成這模樣,是魯王府沒有想到,梁仁也沒有想到如此順利,戰后總結會議上,他和南興的文武官員們一致承認除去寧王殿下援手以外,奚重固也當感謝。
章樂瑜、喬遠山為首的文官、王朗、郭喻人為首的武將,開始商討如何保持和奚家的關系,最后結論是向奚家繼續求娶,王妃就不必了,來兩位側妃吧。
看戰利品分配的梁仁聞言好笑,一面蓋印公文,把分給寧王和奚重固的發出去,一面忍俊不禁道:“這個,我自有主張,你們放心吧,先看看我的法子。”
公事有所了結,細碎交給官員,梁仁上山來見妻女。
山中百姓已逐漸挪回,現在只有官眷們、梁寶貝母女和大量的孩子們在山上。
秋天已至,山上寒冷已經下雪,梁寶貝帶著她的大部隊在籠地火的房間里,梁仁換下寒衣,重披暖衣,向火烘手后進來,看一眼就心花怒放。
章樂瑜這些日子在打仗,楊老先生和學里先生們并不耽誤上課,幾年下來,四歲近五歲的孩子能坐得住,張開小嘴巴童音稚氣,一字一句念的搖頭晃腦的,像一群小鳥在展翅。
梁仁擺手讓先生不要驚動,笑嘻嘻的來見尤桐花,見面就抱在懷里,臉埋到尤桐花肩頭。
岑氏、劉氏每天依禮陪伴尤桐花,此時知趣退開,在房外兩個人各自心思,離殿下越近,反而越明白梁仁內心沒有她們,他當初說的也僅是養老,他有做到。
不過兩個人還是苦盼著,而能見到梁仁一面也勝過幾年間,兩個人內心還是滿意那種。
夫妻在房里一直呆著不肯出來,在對方的懷抱里更能明白自己心情,回到王府的那晚,梁仁抱尤桐花入懷里,她就瞬間息去余下的尖刺,像任何一個在愛情里溫順的女人。
可喪夫的經歷終究不是一閃而過,尤桐花不可能在與梁仁的愛情里件件聽從,但愛來的時候全心全意的愛,這是每個愛過人的真實經歷。
什么是愛?
是愛別人。
來自對方的愛,叫被愛。
很多時候,很多人拿我愛你當成束縛,當成向自己和對方的束縛,你愛別人,是發自你內心的全心愛,一般來說是不計回報的,有回報的叫交易,你愛我,我才愛你,這叫交易。
說到這里,只怕又要有人抬杠,對方不愛我,怎么可能放心同他過日子。
為過日子而嫁人的,這也是交易,你給我想要的日子,我嫁給你,或裝著愛上你,或在以后真的愛上你。
可是在當下,并不愛,還是交易,而為過日子的理當看清你選對人沒有?這個不叫愛。
別人不愛你,是他沒愛,別人愛你,你是被愛,你愛別人,真愛全心全意,不計較一切。
尤桐花在梁仁懷抱里時引動愛意,不顧一切,可是梁仁不在的時候,她得為母女著想。
名分?
以后?
她都要想想,她需要的是一場交易,殿下能給她母女好的日子,她才能放心留下,否則只能另想出路,如今的她有底色有膽量,
但是愛情的力量強大,無人可以抵擋,梁仁抱住她時,尤桐花不由自主沉淪,在這種時候她不考慮日升月落,只有眼前這個人。
如果有人認為尤桐花這種時候需要裝模作樣的想到承平伯、想到她現在在外人眼里身敗名裂了,那就不必了,真愛大過一切,壓得倒一切。
此時此刻,這一對人真心愛戀。
為什么摟摟抱抱的才明白?他們都活的不容易,經過自己的努力,是一對現實的人。
可再現實,也敗于真愛。
梁仁是個男人,在這樣的朝代對日子有一定的把握度,僅是個男子就可以出門做工理所應當,女人拋頭露面先被人嘲笑。
所以他放心的愛戀著。
尤桐花則在這樣的擁抱里才打開心扉,否則她會考慮到的太多。
他們一直呆著,直到梁寶貝下課回來。
“娘,娘,我回來了。”
一對人趕緊分開,丫頭把梁寶貝絆住的空當,整理衣裳擺出笑臉,打開房門歡迎梁寶貝。
梁寶貝歡呼一聲:“殿下父親也在?”
“我是父親,不是殿下父親。”梁仁再次糾正,親女兒的胖臉兒,看著她格格笑著改口:“父親,父親。”
奚家、寧王的參戰除去讓魯王府大敗,還讓南興的商會很快恢復,中成省和畏南封地的商人們看到南興的秩序不容破敗,而開戰時逗留在南興的商人們得到保護,他們是親眼見證南興的強盛。
十月里商會正式開始,一場在過去讓梁仁驚恐的戰役就此消逝,如果沒有公文記錄,就像沒有出現過。
尤桐花母女沒有下山,晉王正式整修王府,據大家猜測,他只怕正式迎娶尤氏桐花。
宮燈明亮,照出字跡行行,新帝梁潮還像看不清似的趴在上面,眼睛就差貼住南興公文。
晉王大勝。
晉王大勝。
晉王大勝了!
梁仁不是報捷,這又是打外敵,他一來陳述事實,二來要求問罪魯王,三來要求問罪撫南省沒有出兵相助,四來要求問罪周王借道。
這個先帝們一直規避的皇權與諸王間的關系,被梁仁赤裸裸火辣辣的擺出。
梁潮腦袋陣陣劇痛,他問罪誰,都沒能耐。
撫南省他可以管管,問題是當登基的皇帝,外有諸王威脅,梁潮只想效仿先帝一路籠絡。
換成上半年,梁潮還可以轉給奚重固和晉王談談,現在是晉王出妻,與奚家不是親戚。
想來奚重固懷恨不已,他出兵也僅是遏制魯王,奚重固不會再愿意搭理晉王。
梁潮向案幾上找找,沒有發現奚家公文,他有松口氣的感覺,倘若奚重固寫公文讓他問罪晉王出妻,梁潮現在也不愿意得罪晉王。
二王相爭,最后矛盾擺到京里,梁潮一個腦袋有一萬個大,他應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