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掌柜的和主人派出去的家人一起回來,當面把情況說明,光一個周大貝就讓主人相信林鵬如今在商場上吃得開,說不定他用得到林鵬,聽秦老掌柜的說完,主人爽快的拿出林家商鋪的契約,說原價贖回就好,他一年用這商鋪也算有利潤,權做他照管鋪子的辛苦費用。
財大氣粗的周大貝不肯答應,丟下一千兩銀子和侯三走人,忙活一個下午,把林鵬的家產和田產全部贖回,晚上秦老掌柜的一定要招待,三個土財主來到秦家用飯。
醉眼迷離里,周大貝攀住侯三肩頭:“老三,你,你聽哥哥說句心里話,”
“哥,你說。”侯三稱呼著比他年紀小的周大貝。
“東家,是個好人,”
“那沒的說,我老三長這么大,就沒有見過這么仁義的東家,”侯三也喝多了,想想到手三萬兩,開始打哆嗦:“這錢,是真的嗎?”
“真的,老三,是真的,我這里揣著幾百萬呢。”周大貝竭力睜大眼睛。
李元寶沖著姚福星冷笑:“看吧,所以咱們不能喝多,只灌他這個傻子就成,誰讓他要揣著錢來著。”
姚福星說句公道話:“那是因為你怕強盜我怕死,錢擺他一個人身上,如果路上遇到賊,咱們把錢一拿,丟下他一個人就成。”
兩個人對著擠著眼睛笑,又道:“小聲些,別告訴他。”
要說這仨人精吧,秦老掌柜的還在桌上呢,他們就這樣敞開說話,這樣的情形還算是大傻子吧。
秦老掌柜的起身來,到廚房叫出幫老妻做菜的三娘子:“我兒,你說實話,他們這筆生意到底是什么,又總共大約賺到多少?”
三娘子顰眉頭:“爹啊,你還是別問了,我都不敢問,我只知道你女婿去年一年在西咸那個地方,具體做什么生意,又賺多少,我都不知,只你女婿拿回十五萬,我就暈上一回,后來隱約聽說本來要給他五十萬爹,你怎么了,你別暈啊,這大過年的”
秦老掌柜的手扶著墻,另一只手扶著女兒,勉強站穩了,喘口氣后就訓斥起來:“十萬本金一年要收五十萬,你們是放高利的壞人嗎?不許收,收這五萬我都覺得太多,你們怎么還人家的情分才好。”
“是啊,老三說了,這就算本利兩清,以后再也不收錢了,不過他說開春還要去西咸跑跑,我答應他,讓他把這筆賺的錢全帶上,男人在外面,總要請客吃飯的,我家里生意賺的足夠,又有伯府不時照顧送東西,爹啊,你真疼我,這個女婿挑的好。”三娘子真心實意的道。
看著女兒誠懇的神情,秦老掌柜的忽然樂了:“真疼你?我還怕你怨呢,當初是他家多出一萬兩銀子,你林家表哥托媒婆上門說破了天,我是看中錢,我的兒,你爹疼你也僅是送你去個有錢的人家,當初誰認為這女婿好。”
“可如今是真的好。”三娘子又道。
秦老掌柜的坐下來靜靜的想:“去西咸,賺這么多,只能是鹽。”
三娘子搖頭:“我不知道呢,爹,我只知道伯夫人是真正的東家。”
“那就是官鹽,那么大的人家不會販私鹽。”秦老掌柜的想想又笑:“我放心了。”
他重新走回桌上陪客,見到周大貝摟著侯三,姿勢更加親密:“知道我為什么拿回五百萬嗎?認真來說,咱們放在西咸的錢僅僅二百五十萬,是不是?”
“是是。”
“東家太好了,我想,明年后年的,咱們白跑,不拿息銀,東家太好了,這一筆我和元寶傻子、福星傻子贖回山頭,你還錢,林老板收回家產,咱們夠了的,本利收回。”
“夠了的。”侯三是個歡快的應聲蟲。
然后這應聲蟲發出一個疑問:“本利收回為什么還要跑西咸,你這個貪心鬼兒,你還沒有賺夠嗎?”
一把揪住周大貝衣領子,侯三自己軟軟的滑落:“我是夠了的,誰敢給我五十萬,我宰了他。”
秦老掌柜的扶他進去睡覺,周大貝原地扳著手指算賬,一遍一遍的:“我拿出四百九十萬,不對,二百五十萬,不對,四百九十萬,”
李元寶和姚福星不耐煩:“開春后要不要去西咸,”
“要去。”周大貝鼓起眼睛張大嘴。
“睡覺去!”李元寶和姚福星把他拖走:“睡好才能去西咸。”又檢查一遍周大貝身上的錢還在,兩個人守著他也一起睡。
周大貝三個人贖回山頭同樣順利,王發財拉來股東買下三家山頭后,回家拜祖宗,稱自己完成祖宗心愿,一統此處大好山頭。
到秋天的時候,問題來了,王發財以前賣自已一家的山貨,現在要賣四家的山貨。
一百萬兩的貨物在原來的市場,搶手。
兩百萬兩的貨物投入進去,也還行。
多出四倍來,就造成價格低到泥土里,必須有新的市場,王發財又不愿意去南興,他親眼見到周大貝三個人和伯府關系不錯,怕到南興吃黑拳。
二月已到,王發財還積壓大筆山貨在倉庫里,股東們里喜歡賺快錢的有怨言出來,這個年王發財過的不太好。
把貨物往遠處運,又怕強盜,路近的又賣不動,周大貝三個人走進王家,他正在焦頭爛額。
生意一說就成,周大貝三個人承諾賣出積壓山貨,王發財當即答應。
周大貝三個人是實干派,匆忙把家收拾收拾,山頭還是原來的佃農,以前哪些老實可靠都知道,山頭還交給他們經管,三個人押著貨車直奔南興。
就是鏢師都不用現找,揣著幾百萬到處跑,是因為他們從南興走的時候,雇用龍門商行兩個鏢師保護。
一路到南興,雖然商會早就結束,新商會也沒有開始,走熟這條商路的三人也知道在哪里放貨車,和哪個鋪子的東家吃飯談生意,不到三天全部賣清。
二月里的這天,特別溫暖,林鵬、周大貝、李元寶、姚福星和侯三辭別承平伯夫人,躊躇滿志再次踏上官道。
梁仁預計今年能挪出的各項銀兩約在六到八個億,不是現在就拿出來,從年頭到年尾。
這個數字由郭喻人帶給承平伯夫人,伯夫人不會向五個“管事”明說,她只底氣滿滿的道:“銀錢盡有,你們只管去買。”
林鵬等人不用問也明白,從見到郭舅爺去收錢的那天,就應該有所明悟,伯夫人這么大的勁頭,背后應該有殿下。
而事實上以前背后沒有殿下,現在也確實有殿下的存在。
溫暖的南興在二月里鮮花盛開,暖春早早的到來,一大早起來,夜晚也半開的窗戶花香怡人,承平伯夫人露出和花朵比嬌的舒暢笑容。
今天是個大日子,梁寶貝的外書房修好,章樂瑜先生挑選的黃道吉日,正式來當先生。
章樂瑜其實不信黃道黑道,他挑今天,不過是今天整日無事。
早飯后的梁寶貝換上嬌黃色的薄襖子,上面是母親繡的大朵牡丹花,扎著七彩色的頭繩。
剛剛兩周歲,不敢給她用首飾,衣服上除去一把簡單的金鎖,也不敢給她佩珠寶。
怕她揪住吞肚子里。
梁仁煞費苦心打造金鎖,上面有各色的寶石,伯夫人看到的除去珍貴,就只有不夠安全。
小孩子見到晶亮的東西會喜歡,小胖手抓抓抓的,萬一抓下來幾顆往嘴里一放這場景實在嚇人。
梁仁他想不到這里。
梁寶貝仿佛知道今天是個好日子,倘若她是個男孩子,開蒙上學的第一天,可以算正式進入前程路上的第一步,這該有多么重要。
她是個姑娘,可是對于母親、父親、姨娘來說,也是她的大日子。
斜背著大紅色的小書包,包里鼓囊囊裝的不是書,一小包子輕巧的好吃點心,梁寶貝的臉上就帶著憋不住的笑,胖臉兒擠出皺褶來,到母親的面前辭行。
“寶貝念書去了。”
承平伯夫人激動的拿個帕子擦眼淚,她是一定要送的,牽著這小小的人兒,帶著秦氏、羅氏二位老姨娘,再加上房里丫頭們,簇擁著出來。
二門那里,十八個外姓舅奶奶加上小羅氏舅奶奶,十九個舅奶奶里四個挺著大肚子,離生不遠,又送寶貝又權當遛彎兒。
梁寶貝很開心。
外書房離二門很近,院落外面種滿各色花樹,早開的桃花有的打出骨朵,樹下站著曾薔薇、馬玫瑰、杜牡丹等小玩伴,她們也都斜背著小書包,包里也是吃的玩的,軟軟的喊:“寶貝,上學了。”
“我來了。”
梁寶貝開開心心的,帶著她的一堆小丫頭,及陪伴的家人孩子上前。
章樂瑜來的早,跑來伯府用的早飯,讓學生們坐下點點人數兒,三十六個人,倒是個不錯的數字。
章先生教起書來,孩子們整齊的小嗓音傳出來:“孔融讓梨品德好,東郭先生不能學,嫦娥奔月是傳說,女媧娘娘去補天。”
兩歲的孩子念書?
在這樣的朝代放在誰家也不敢想,縱然想到也認為是個笑話。
可是伯夫人敢想也敢做,否則她也不可能拿到西咸的鹽礦。
有梁仁配合,章樂瑜出現,特意給孩子們編一套課程。
念了幾遍后,孩子們會坐不住的,她們要四散著跑開尋找可玩的,這里擺放的也有玩具,章樂瑜并不禁止她們玩樂的天性,本來這些還是孩子。
章樂瑜帶著她們一起玩,幾個孩子當梨子,幾個孩子當孔家兄弟。
“為什么拿小的?”
“因為我要讓梨啊。”
“為什么要讓梨呢?”
“因為我品德好啊”
“因為我是個好孩子。”
“因為我疼母親,母親也疼我”
三十個孩子和小丫頭,給出不同的答案,章樂瑜一一刪除回答粗糙,留下相對正確又好聽的理由。
中午,梁寶貝背著她空了的書包回來,用母親姨娘一起吃飯,把一盤子肉推給秦氏:“寶貝讓肉,姨娘吃肉肉。”
把家里園子新摘的油燜筍推到母親面前,推的太用力,灑一桌子油湯水。
“寶貝讓筍,娘愛吃筍。”
又完整的說出孔融讓梨這個故事,成功引出承平伯夫人和秦氏的一堆眼淚:“嗚嗚,寶貝會念書了。”
先生功不可沒,伯夫人這就讓人送東西給章先生,章樂瑜午飯也在這里吃,還在教書的那個院子里呢。
午飯剛送來,章樂瑜招呼著對面的一個老先生,這位是伯夫人親自到學里請來的先生,章樂瑜教書的時候,他在隔壁房間坐著吃茶看書,或者在院子里散步。
章樂瑜是個官身,他不能來教書的時候,還是原來這位先生教。
倘若不是章樂瑜前來,老先生可能會不高興,畢竟先請的是他,而童子開蒙相當重要,請完張三又請王二,這豈非不相信先請的張三?
見到是章樂瑜,這位以前在南興就有名氣,是晉王殿下最器重的幕僚,而且這位膽量之大是全國文人居首,無人不佩服他敢上金殿咆哮大罵。
老先生從請來章樂瑜這件事情里看到承平伯府向寶貝姑娘的重視,這里有殿下的重視嗎?
有嗎?
不可能存在。
承平伯夫人是個寡婦,外面還有她和殿下的閑話一直傳到京里,這位老先生為人持重,他不會隨意說話敗壞伯夫人的名聲。
章樂瑜也想到這點,他留下來和這位姓楊的老先生說話,為的就是做個解釋。
他說的也是實情:“承平伯在世的時候,我和他多次把酒言歡,伯夫人為抱養孩子受遠親欺負,這南興也無人不知,總算抱到一個趁心的姑娘,我想和伯爺以前的情分,我毛遂自薦,并非和你老人家搶差使,我不是天天在這里,我不在的時候,寶貝姑娘念書還只能多多仰仗楊先生。”
楊先生釋然,也覺得這個解釋讓他面上光彩恢復,他也拿出謙虛大度:“夫人請我時,說實話我不知道這兩歲的孩子可怎么教,看你一上午帶著她們玩樂,我也明白了。”
楊先生樂呵呵道:“你不在的時候,我就這么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