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先生是學里鄭重推薦,承平伯夫人下重禮請來,也只能教成這模樣。
章樂瑜也在窗戶看上一看,覺得自己肩頭重任亞如高山。
晉王殿下那出子事兒,章樂瑜很快也就明白,奚端秀不管事兒,章幕僚卻先行知道王府大筆收入不知去向。
相對于全年收入占比例不高,分攤到各個衙門的一年核算支出,那就值得關注。
聰明的章先生在沒有反復核實梁寶貝的情況下,自己硬生生猜出來,也是一笑了之,殿下和伯夫人?這倒有趣,伯夫人忠貞性子,這應該是殿下的手筆。
一般來說,都會認為是梁仁的行為,包括梁仁自己;而下這個結論后,章樂瑜和所有人一樣,向伯夫人多加苛責沒有意義。
下這個結論的人不是市井中婆子,沒事嘮叨幾句損人也不利已,他們中要么維持殿下,又何必責怪伯夫人一個弱女子;要么想從中謀利,那么眼光還是放在殿下這里的好。
在這樣的朝代眾所周知,但凡這種事情而又遇到男方勢力較大,罪名大多落在女人這里,可是殿下先有個愛“寡婦”的名聲,承平伯夫人又實在不好惹,也一直以她“年輕守節”的實際行為,讓傳閑話的人先入為主,結果竟然是一邊兒倒的偏向承平伯夫人,可能奚端秀也會這樣想。
都認為伯夫人沒有丈夫,在殿下的手底下過日子,哪怕她手里有一萬根木棒,也不是殿下的對手。
基于這樣的考慮,章樂瑜認為殿下出于內疚感需要照顧梁寶貝,讓他這名動天下的章先生來教書,他一口答應。
殿下也許是想給承平伯身后一個祭祀的人,讓他這大罵在金殿上的章先生教梁寶貝念書,他沒有二話。
南興的雪融化的早,正月十五以前還是冬天,十五以后就根據東臨海風的吹拂,漸漸的化雪現出綠茸茸。
房外傳來丫頭們的嘰喳叫聲,承平伯夫人露出笑容。
“又掉一個大冰綾,快去撿。”
“我撿著呢。”
帶著調皮的聲音大多稚氣,而事實上主人的年紀也清一色不超過八歲,這是歷年里家里雇用難民們中的孩子,選那看著穩重的,放在梁寶貝身邊當玩伴。
寶貝的娘出門要帶幾十個人,梁寶貝在家里就有十幾、二十的陪著,這還是馬玫瑰、杜牡丹等回家以后,不過算著日子,她們也就要回來,到時候梁寶貝在家閑逛的盛況,不會次于她的娘出門。
低下頭,伯夫人繼續看手中的賬本,用心的選東西備東西,打算在二門的外面給女兒修一間書房,簡稱也可以稱為外書房。
把家門向舅爺們放開,是舅奶奶們住在家里,這就可以全方位的招待舅爺,避嫌這種事情,有時候當事人也不能確定下來,比如梁仁就經常過度避嫌,郭喻人和伯夫人也會出現。
把二門向先生放開,是不放心兩周歲的梁寶貝在冬天里出二門,而放開的也僅是貼著二門院墻的那幾間。
外面的書房還是需要的,這個家以后是寶貝的,伯夫人巴不得她邁著胖腿逛個遍,但凡大門里面的地方,梁寶貝都應該好好看看是不是。
她正端詳女兒外書房用什么材質的書桌,茶香回話郭舅爺陪著殿下進來,伯夫人一口氣嗆住嗓子,咳上好半天。
他為什么要來?
竟敢不經過自己答應,就大模大樣的進來?
好像殿下確實有這個特權,而且還有郭舅爺陪著可是,他為什么要來,自己答應了嗎?
伯夫人在房里踱步,帶著極度的不安,她應該沖出去把寶貝抱回房里,牢牢的看住,可是幸好她還有理智,她知道有舅爺們在,她不必出這種洋相。
可她還是不安,在房里踱來踱去,思考著幾時沖出去把寶貝帶回房。
房門的外面,這個時候走來郭喻人和章樂瑜,小丫頭不認得章樂瑜,瞪一瞪看看郭舅爺在旁邊,就繼續玩雪,梁寶貝上學的時候,她們并不是都陪著。
茶香見到心花怒放,她知道殿下到來讓主母不快,可是章先生卻是主母敬重的客人。
忙回房里:“夫人,章先生到了。”
“哦?”承平伯夫人露出又驚又喜,章樂瑜為她在金殿上大罵這件,也應該算在殿下的頭上,章樂瑜是向梁仁表忠心,不過他不要性命的進京,最終得到的結果是不再捉拿伯夫人進京,伯夫人當他是救命恩人。
殿下么?
自從有梁寶貝,他就是伯夫人內心忽略不計的那個。
承平伯夫人迎到房門外,深深的拜上三拜,問聲新年安好,丫頭送茶上來,她聽著章樂瑜說景仰自己的為人自愿前來教書,章樂瑜在這里知趣沒有提到“年輕守節”這四個字,只說寶貝是承平伯的唯一子嗣,不僅伯夫人要小心教導,他章樂瑜也要能幫就幫。
一席話說得伯夫人回想到承平伯,就要傷心落淚他拋下自己,說到寶貝要念書,又獻寶般的拿出自己的規劃,請章樂瑜指點。
章樂瑜也是來拖時間的,這就不客氣的和伯夫人談論著寶貝的外書房,畢竟這書房由先生和寶貝一起使用。
郭喻人悄悄離開,抱出梁寶貝給殿下。
梁仁靜靜的候著,內心如萬馬奔騰,還是女兒沒下山時,伯夫人斷奶,他帶著寶貝吃帶著寶貝睡,好好的過上幾天,這有一年多沒見,不知道她是否記得自己。
門簾子外面有什么鼓動著,長長的沖進房門,下端冒出一個胖身子,接著一個胖臉兒頂著門簾子進來,嘻嘻的笑著,郭喻人在她身后,在門簾下端拖地處就要碰到梁寶貝時,一把握起高高的,梁寶貝一眼看見梁仁,愣了愣,覺得這個人她沒有見過。
父女四目相對,梁仁的眼眶濕了,他走過來,嗓子因感情流露而沙啞:“寶貝,”把她抱在懷里。
梁寶貝到他懷里時,觸動記憶里的一件,她下意識摟住梁仁脖子,胖臉兒貼上來,也有些想哭。
梁仁拍著她哄著她,在這一刻像擁有整個天下。
過上一會兒,他們玩起來,相對著哈哈的笑,又臉貼臉似說悄悄話,梁仁說的寶貝聽不懂,寶貝睜大眼睛看他時,說的全是孩子話。
兩個時辰過去,梁寶貝在殿下手里吃了加餐,郭喻人催了又催,梁仁依依不舍的還給他。
梁寶貝聽說找娘,倒不難過,她玩上半天,也有些想娘,在郭喻人肩頭上擺動小手:“下次再來玩哦。”
她的玩伴離開時,經常這樣說話。
“下次再來。”梁仁如得至寶,笑著目送梁寶貝離去,直到她繞過月洞門以前,父女們的視線一直對望著。
看不見寶貝時,梁仁還是興沖沖的,心情很好的上馬回府,他把章樂瑜拋到腦后,章樂瑜和梁寶貝見了見面,隨后出來,才發現他這個今天的大功臣被殿下丟棄。
章樂瑜啼笑皆非的自己回王府。
承平伯夫人接住寶貝,見到她手里握著緊緊的一個錦袋,還有些沉重呢,寶貝夾在手臂里帶回來。
打開來是厚厚一疊銀票,用個綢帶子扎成兩份,一份兒的數目是她讓郭喻人呈給殿下的西咸利息,另一份兒三百萬。
伯夫人這才知道上當,她敬重的章先生談擺設、談寶貝以后應該念的書,讓她兩個時辰沒有想到女兒會和殿下見面。
梁仁不愿意把情意給奚端秀,只能給她錢;他的情意伯夫人不肯收,也只能給錢。
承平伯夫人收下錢,打算為寶貝還是投入到西咸鹽礦里去,她的心情詭異,不恨章樂瑜,只恨殿下。
今天這事情應該恨的難道不是章樂瑜嗎?
她也不恨郭喻人,那是自家的舅爺。
晉王梁仁還是照舊,承擔著伯夫人的惱怒,及知情人暗暗的指責。
伯夫人告訴寶貝:“這么重的,你以后可不許再拿,累到你可怎么辦。”
這里面用上“以后再拿”就暗示她也清楚殿下還會再來,伯夫人也沒有想到。
兩周歲的梁寶貝哪里能懂,她的娘一向是千依百順的那個,她嘻嘻一笑,也就過去。
夜晚來臨,舅爺們回房歇息,人太多做不到每人一個院子,往往幾個人同院,郭、常、烏、岳、任、修、施、張、孔這九家里的兩位,任天志和修覺云坐在一起說話。
伯夫人對他們招待上不差,而事實上,自從有梁寶貝,很多的東西都由殿下送來,對舅爺們的招待更要盡心。
香茶一壺是上好的,壺也是把上品,兩個茶碗,任天志一個,修覺云一個,就著茶香和房外不時傳來的冰雪落地聲,兩個人閑閑的聊天。
聊著聊著,任天志笑道:“老修,你看寶貝像誰?”
修覺云自在的喝口茶,漫不經心:“像妹妹,這還用說。”
“我是問父親是誰?”
“這我哪兒知道,管他是誰,寶貝也是妹妹的。”修覺云還是一臉的不放心上。
任天志打開房門,往左右看上一看,關好房門回身坐下,壓低嗓音:“今天殿下來,你也在,你看寶貝像不像殿下的骨血?”
“哦”修覺云極其敷衍的有這么一聲,又有滋有味的品茶,茶香直至肺腑,他來了點精神,贊道:“好茶。”
任天志好笑:“怎么,你不驚訝嗎?”
修覺云斜眼反問:“為什么要驚訝,是殿下不是更好,承平伯生前為殿下的操勞你我全看在眼里,殿下給他一個孩子總比從外面抱養的好,”
他三根手指支起下巴,覺得又明白一些:“寶貝可能是殿下的?老任,改天你我和殿下說說,寶貝的嫁妝殿下這就可以備起來,想我爹我娘還在的時候,我妹妹一生下來就開始備嫁妝。”
說著,他嗓音凄楚,說不下去。
任天志也鼻子發酸,還是繼續說寶貝吧,他強打起笑:“這話很是,老修,你不愧是我的兄弟。”
“這話怎么說?”修覺云也借機轉移開向家人的回憶。
任天志笑道:“我剛還擔心你要指責殿下和妹妹不好,”
修覺云聳聳肩頭,心思又放到茶香上面,他是個嗜茶的人,一面熟練的泡著茶水,一面道:“我才不指責,殿下與你我有恩,妹妹是你我的妹妹,寶貝是你我的外甥女兒,”
他一聲嘆息:“我娘是獨生子兒一個,我家里出事后,她的堂親表親袖手旁觀,我再也不和他們走動,也就沒有姨媽沒有舅舅,也就沒有表親姐妹,寶貝是我這邊唯一的外甥女兒,以后我妻子的內親外甥女兒算她那邊,我為什么要指責殿下,”
斯人已去,過多追思并無好處,也要分分時候,修覺云迅速把心思又回到茶香上面,端起茶碗道:“再說,妹妹也與你我有恩,妹妹立志于西咸鹽礦,她會把魯王府連根拔起,我信她。”
“是!”
任天志凜然,說到伯夫人在西咸購買鹽礦的事情,九家四十一個舅爺無人不敬。
他們再奮勇殺敵,再出陰謀詭計,也僅能扳倒現任魯王梁廊,魯王府還在。
而他們可是沒了家,相當于連根拔起。
伯夫人的這個法子讓舅爺們看到更遠的前程,魯王府滾出大夏國也可期待。
承平伯夫人這個妹妹在一定意義上幫他們報滅族之仇,也是他們的大恩人。
當下任天志和修覺云有說有笑的談論著怎么敲打殿下,讓他這要給寶貝備嫁妝,也有和郭喻人一樣的想法,倘若其它的兄弟們知道后要說失節失德的話,他們應該怎么應對。
郭喻人讓常佳旗暗中觀察兄弟們的反應,任天志和修覺云就是這樣的態度。
殿下、伯夫人和梁寶貝,不是他們的恩人,就是他們的親人,于情于理都受到偏袒。
這個晚上,還有一些偏袒承平伯夫人的對話進行。
褚老掌柜的見到被派出走鏢的小樹子,小樹子一回來就問:“褚掌柜的到家沒有?”
“我在這里,小子!”褚老掌柜的喊他。
小樹子沖到他面前,緊張的問道:“您說了嗎?當著那些人的面說出您是龍門商行的沒有,這樣他們以后向伯夫人就客氣幾分。”
褚老掌柜的一巴掌拍過去,小樹子跳開,老掌柜的沒好氣:“小混蛋,我說了的,就你嘴饞,天天要討點心肉脯吃,結果我來付賬。”
小樹子放下心,高興了:“這南興的龍門商行只有您能說得,您曾救過屠大掌柜的,倘若總行里追究下來,屠大掌柜的會代您擔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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