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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新年的不痛快(二)

  這土地廟不知道廢棄多久,地面的灰塵一步一個腳印,北風卷起層層迷蒙也沒能掃凈地面,勞累傷痛的幾個人隨便坐下,再輕的身姿也濺自己滿面灰。

  大冬天的衣裳厚,李元寶摔的像是不重,和周大貝掐架也恢復的快,嫌棄的望著地面灰,悻悻然的起來收拾。

  廟里有舊掃把,晃動幾下還結實,李元寶拿塊帕子罩住口鼻,舞動起掃把來,呼拉一片灰,呼拉又是一片灰,周大貝本來想罵,后來想想這傻子出力氣也是為大家好,和大家一起紛紛取出自己袖的帕子,把頭和臉罩住,任由呼拉聲從耳邊劃過。

  呼拉聲換成“啪啪”聲時,幾個人忍不住露出眼睛,見到李元寶踹香案,又走到土地爺面前作揖鞠躬的念念有詞,灰還沒有落下,視線模糊里的聲音也模糊,聽到斷斷續續的話:“您老人家別怪我......給你重塑金身。”

  休息片刻,出大力氣扶林鵬的姚福星最有氣力笑人,他的臉擠成一個圓,看上去像塊胖餅子往扁處發展:“嗨,有這會兒臨時抱佛腳的,剛才別踹香案多好。”

  李元寶斜他一眼,忽然雙臂舉起收到兩脅之旁,一貓腰身猛的發力,向著土地爺木雕沖去,三腳兩腳借著沖的加速力氣把木雕也踹成碎片,他抱著腳吸溜:“痛,哎,我是借柴火,痛痛,姚福星你等下烤了火的,重鑄金身的錢你出。”

  姚福星瞬間就想反擊,北風呼地一聲卷進來,砸向他們滿頭滿臉,冷開始像附骨之疽無處不在,姚福星到口的話咽下去,今晚沒火烤只怕凍死人,他改成嗯上一聲。

  林鵬也道:“咱們都出一份兒錢吧,轉天把這土地廟重建起來,今晚為取暖,能拆什么就拆吧。”

  破爛的房頂子捅下來,蟲蛀出空心的檐柱推倒,碎木片不經燒卻是引火的好東西,又把大家隨身攜帶的食物取出來集中,發現還不少,雖然不管飽,御寒沒問題。

  “呃,”

  溫暖的火光旁邊,李元寶居然打個飽嗝,香爐洗干凈燒出的雪水也許有填餓的功效,暖融涌向全身的他瞇著眼睛,舒坦的神情在每道指甲痕里延伸。

  林鵬仰著臉躺在火堆對面的舊木板上,一塊漸要熄滅的黑炭就是他的臉色,侯三也覺得向火就樂,肚子里亂七八糟的塞著他懷里的肉干、周大貝帶的點心、李元寶帶的蜜餞、姚福星揣的雞腿,還有林鵬實實在在帶的是大面餅,幫閑的眼前美滋滋。

  湊近林鵬,侯三反打算開導他:“哥,沒成事兒讓你犯難了不是?別怕,有兄弟我呢,這算什么呀,再說你的消息沒錯,咱們趕到他家的時候,確實是個敗家子兒,確實要賣他手里的那份兒家產,那片鹽礦我雖放不進去許多錢,我也知道等于要喝水從此有個江河,這輩子喝不完,兒子孫子接著喝,價錢都談好了,他忽然翻臉說咱們謀奪他的鹽礦,帶一幫子人來打咱們,這是他不好,咱們可是打算付真金雪花銀,別犯愁別犯愁,別說你總告訴我,老三吶,你南興生意賺的順,那是遇到個好地方,想當年哥你賺五千倒貼六千的事情常有,”

  “就是,”姚福星的話匣子也打開,看他輕松神情顯然這會兒他不餓不寒了,也覺得挺美,笑道:“說個我的糗事給林老板聽,你就不再愁。”

  清一清嗓子,拍一拍胸膛,他繪聲繪色:“頭一年我出門做生意,那叫一個慘,我的爹送我出門的時候掐指一算,說福星吶,虧錢不許超過十萬,你可每天算好了,虧到七、八萬上就回來吧,加上路費就到十萬。”

  林鵬滿腹心事還是沒樂,這三個傻子不知道狀況,這要是普通的生意對方變卦,林鵬這會兒也舒服去了,可這是報仇的事情,他擔心對方變卦與魯王府有關,還在西咸一天就要犯愁一天。

  別人和他想的不一樣,侯三樂了,李元寶樂了,周大貝也樂了,姚福星撇撇嘴,我是哄你們樂的嗎?看看林老板還是苦瓜臉,姚福星說下去。

  “我算算虧到三萬了,小爺我打道回府,到家約摸著虧上六、七萬的,堵我爹的嘴足夠了,沒想到啊,我爹就是只老烏鴉,那說話叫一個靈驗,剛一轉身我就遇到一個美天仙,那個美哦,”

  周大貝故意惡心他:“現在還是美天仙?”

  姚福星瞟瞟林鵬的面色還是沉思,擺一擺手讓周大貝不要攪和,男人們在一起談女人才能勾引大家興致,不過你周大貝的就算了,你自己先揣著不要說,他繼續一面看林鵬一面道:“那個美哦,小爺我腰里的錢嘩嘩的往她那里跑,你說美成什么模樣兒吧......”

  他連比劃帶夸張也沒引起林鵬興趣,林鵬丟出去兩個耳朵,腦海是自己的,繼續想臨時變卦與魯王府有關嗎?商認寶忽然離開王城認出自己......

  “哥,”

  侯三的聲音又把林鵬嚇一跳,他掀起眼皮,見到三個土財主虎視眈眈盯過來,林鵬隨意地道:“哦,美的你掉銀子,下回記得錢收好,”

  “哥,你有心事就說出來吧。”侯三摸摸袖子里,適才林鵬竟然沒看到三個土財主塞錢給自己,他們要聽真相,侯三也要聽真相,他誠懇的道:“你遇到麻煩了嗎?”

  林鵬引動心事,長嘆一聲:“沒有,兄弟,我在想這大過年的狼狽如狗,你們就不應該跟我出來。”

  “嘿嘿!”

  一聲怪叫出來,仿佛周大貝這是一聲令下似的,他、李元寶和姚福星齊齊變臉:“姓林的,你想甩開我們是不是!”

  “你敢!”

  “你住你的口!”

  林鵬苦笑更濃:“兄弟們都看到,西咸這里防的嚴實,咱們水潑不進。”

  “那我們還一直跟你說我們不得手不回呢,你怎么不聽!”周大貝怒吼,架著這里偏僻也沒有人聽到,他可以放心的大喊大叫。

  微弱的鳥叫聲出來,像北風呼嘯里的尾音,林鵬一跳起來向著外面匆匆走去,丟下一句話:“都給我原地呆著,否則生意散伙。”周大貝目瞪口呆望著他后背衣上的泥漬:“他剛才真的摔傷?”

  深一腳淺一腳出來的林鵬跟著鳥叫到廟的后面,從這里看外墻,土地廟隨時塌倒,老孫獨自站著面無表情:“找我做什么,不是說好的,你我不來西咸。”

  林鵬抓住他的衣袖,急切地道:“我非來不可,魯王不會放過我。”

  “你不露頭他又找不到你,縱然找到你,十萬的古董銀足夠你全家搬離,你沒事又來惹他能掙多少。”老孫帶著滿身的雪冷冷淡淡。

  “不不,老孫我需要你,咱們不把魯王府拉下馬,都沒活路走。”是什么讓林鵬說出這樣的心聲,一般來說他算有城府的生意人,輕易不對外人交心。

  而他和老孫也僅是同一場生意里一見如故,此后聯手的也不是太多,這放在男女之間也許就是一見鐘情,可是兩個男人都沒有斷袖癖,這是一見如故。

  一個商場老油條,一個前身是強盜,現在也算強盜,只能說他們邪氣的那一部分心心相印,畢竟文聽雨固然不對,林鵬奪人家產的方法也不合適,只能說這樣的朝代里出這樣的事情,林鵬沒法告官,就用自己的法子出氣。

  往西咸來的時候,周大貝三個人簡直是吃著點心唱著歌,林鵬一臉心事重重,隨時擔心商認寶出現眼前,他雖謀奪文家的家產卻能安心,后事他辦的也不錯,文聽雨是他安葬,文家敗家子兒也是他安葬,商認寶那里送去一千兩安家銀子。

  可他還是不得安全,在西咸的每一步都走在拼命的刀尖上,他需要老孫,就傳話讓他找自己,他知道老孫找得到。

  林鵬抓住老孫不放,心里話一古腦兒倒個干凈:“魯王和晉王在京里打官司,看上去晉王有奚家,可是誰能說得好,魯王要是得勢,你我還是跑不掉,干脆的,咱們再干回大的,我分多少分你一半,你看怎么樣。”

  老孫凝視著他,眸光里瞳孔慢慢收緊,聚集成一個小小的黑點,又明又利時,他悶聲道:“你說真的?”

  “我指天為誓.......”林鵬說到,被老孫一下打斷,他面上的神情綻放神采,高興的像去除世上無數屏障,重重一巴掌拍在林鵬的肩膀上:“好啊,你總算想明白了,早就應該這樣想,知道分古董的時候我怎么想,反正你也做了,魯王府也惹上,他不會放過咱們,你就不會沒事給他找找麻煩,讓他別閑著就不會想到尋你我事情,你倒好,回家當好人去了,我被通緝!成,你想通了咱們殺他個回馬槍。”

  不管老孫的語聲再熱烈,林鵬也高興不起來,悶悶的道:“我這不是沒處說理嗎,晉王殿下也受氣,何況我區區一個百姓。”

  老孫的笑聲停下,若有所思的打量林鵬:“上回你貌似說承平伯府庇護你在南興的生意?”

  “是,我讓你往南興去就可以躲避魯王的追蹤,也是因為有承平伯府。”

  老孫的神情小心翼翼:“你知道承平伯府的底細嗎?”

  “怎么不知道,伯爵府第啊。”

  老孫摸摸鼻子,決定還是說實話,這樣對大家合作好,合伙人一只腳踩進泥里,盡早甩他一身:“兄弟,”

  “嗯?”

  “離承平伯府越遠越好,投靠寡婦讓人恥笑。”

  林鵬眸光滯住,半晌后怒道:“你什么意思!寡婦怎么了,難道她想死丈夫,伯夫人今年不到二十歲,你以為她愿意當寡婦。”

  老孫一縮脖子,詭異的眼光盯過來,林鵬氣的要提拳頭:“縱然我不是個正派人,我也不玷污正派人,你再亂想我和你同歸于盡!”

  “好哈好哈,沒有什么就好。”老孫低聲道:“我不是為好打聽你嗎,我合計著你這個傻子指不定轉天就開竅,尋我和魯王府大干一架,我為你就打聽承平伯府,差點沒命。”

  林鵬冷笑:“打聽伯爵夫人,你自己找死怨誰。”

  “怎么就說不明白,那伯夫人她認識混江湖的兄弟,大半夜的提刀到我面前,說我再查下去就取我腦袋,把我嚇的連夜離開南興,我要是說假話我不得好死。”老孫急了。

  他怎么說才能明白,承平伯府為晉王殿下辦事,認識好些販私貨的,伯府的商會開的好,人家有的是貨物,這樣的人家不需要你投靠,你尋上她家有什么意思。

  受到警告的他有些話不能說,只能盡量的提醒林鵬:“別前面沾上虎,后面又惹上狼,但凡是殿下都不好惹,晉王是乖寶寶嗎?一個大轉身變成奚家女婿,奚重固為他殺人擋命,貴人的地界兒不比跑江湖的安全,你少惹貴人。”

  “好吧,老孫我和你總要說實話,我這回來西咸就是和伯夫人合伙,她要西咸的鹽礦,不要賺錢,要鹽礦鹽湖歸她名下。”林鵬雖沒聽出老孫全部的意思,但覺得自己可以和盤托出。

  老孫腦后一個激靈,萬萬沒有想到林鵬在為伯夫人做事,他原地呆若木雞腦海里轉了又轉,最后他想通一件事情,晉王表面上和魯王御前打官司,背后把魯王對付老洪王的一手兒學會,西咸再小的鹽礦也富可敵國,但是鹽是一天天開采,所以不是到手就富可敵國,可是想寫上自己的名字錢少不行。

  承平伯府翻多少倍也不值一個小鹽礦,這背后只能是晉王殿下的授意。

  兩個貴人打架,從中間拿點兒錢財不難,老孫想明白后,重重點頭:“成!你非要跟這樣的貴人,我就不勸,咱們還是老規矩,我只和你聯絡,為你跑腿辦事,拿我的那份兒錢。”

  兩個人的手隔著袖子,在北風里握到一處。

  天太冷了,雪下得視線不清,剛從一場危險時逃出來,三個土財主加上一個幫閑都不算膽量高,侯三四個人還真的守在廟里不敢動,看著林鵬昂首挺胸回來,面上的苦變成神采飛揚。

  “什么好事兒?”周大貝一躍而起。

  林鵬笑容滿面:“咱們合伙不變。”有老孫的加入,林鵬覺得關鍵時候保命不成問題,這家伙自從有回醉酒說出他以前的底細,以后和林鵬的交往逐漸證實。

  “好嘍......”土地廟里響起歡呼聲。

無線電子書    承平伯夫人的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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