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少年的私語,屠巨山氣得很想一巴掌拍死幾個,要不是詢問他們走漏的消息更重要,可能就這樣做了,最后發現這群騙點心的也沒說出去什么,屠巨山讓費老掌柜的給每人一頓揍,從此不許他們出商行大門。
少年們個個苦瓜臉,屠巨山這個新年想來過不痛快。
王城里也發生一些不痛快的事情,城里出名的那個下針粗魯用藥霸道卻賊管用的孟家醫館大年初六攆出一個病人,孟醫生提著號脈用的脈枕追出去兩條街,直到驚動巡邏隊,那個看似斯文的病人撒丫子的奔跑。
龐石知道后哭笑不得,魯王府來的人剛愎自用不是一回兩回,這位不肯按他的方法,尋找游方野醫修改承平伯的醫案,一定要尋找王城知名的醫生,以為他滿腹的計謀能打動一家兩家,卻一頭撞上最難說話的孟家。
孟家除去醫術高,其它的沒有可取的地方,臉酸心硬診金高,病人的鬼哭狼嚎是他家醫治時的正常狀態,病人嚎的越兇,醫生喝彩的越高。
“好啊,大聲啊,再大聲些你的病就全嚇跑”
老百姓們掏得起醫藥錢,不在乎哭喊幾聲,生活的煩惱有時候喊喊也不錯,達官貴人可不愿意失去體面,往往直到其它醫生沒有辦法再找孟家,承平伯府也是這樣,承平伯病到最后也找上孟家,據說孟家破例的沒開虎狼藥,后來據說孟家的回答是,伯爺離去不遠,何必丟他顏面。
如果這個回答屬實,孟家認定沒救的病人,大羅金仙也救不回。
孟家說話這么管用,曹夢星沖著這點尋上孟家,孟家說承平伯死于馬上風,其它醫生還能說什么呢。
結果這一口氣跑出王城,巡邏隊還在后面追,曹夢星也不知道孟家看出什么,向巡邏隊說了什么,魯王器重的這位幕僚黯然離開王城。
龐石也沒有辦法挽回這事,龐石本就不愿意尋找孟家,就孟家那脾氣,那不是找罵嗎?
他們都知道巡邏隊回城見孟家的醫生,還挺得意:“按您說的,我們一路攆他跑出幾十里,這下子他的病可以痊愈。”孟家開出的方子無人不服,他說讓這個人多多的奔跑有助于治病,巡邏隊好心的救忙,按孟醫生說的,把該病人攆的看不見為止,巡邏隊一開始猶豫病人未必跑過馬,事實證明孟醫生是對的,那個人果然跑到沒影。
花白頭發的孟醫生謝過巡邏隊,等巡邏隊離開,他的兒子小孟醫生道:“爹啊,魯王府和咱們殿下在京里打官司呢,這問承平伯醫案的像是個奸細。”
“你想報官吶,那有什么用。一來咱們只看病不摻和王侯的事情,二來這世道變的快,我夢里時時記得老洪王殿下請我看病還像昨天,睜開眼就變成晉王,改天又變成哪個王,你我誰能說得好,三來承平伯府家大業大的,總被人惦記,伯夫人的親哥哥都想她的錢,何況別人?你我怎知道惦記的都是什么人?能攆走的攆走他,避災躲禍是家訓,兒子!”
說到家訓,小孟醫生閉上嘴,悶悶的搗起藥來。
新年的官道上散落著炮紙,行人鞋底下的嫣紅帶上道路,哪怕眺望不到城池迎春的紅燈籠,縱使還沒有喧鬧的過年問候,官道上也不由自主的喜氣洋洋,這個時候狂奔的馬車像散了架子般的跳躍著前進,驚的官道樹也在風的速度里傾斜,像是避讓這波瘋狂。
狂奔在此時的林鵬來看也是逃命,手底下的馬車是順手劫來,從馬鞭子到馬都不馴服,東一拐西一歪的差點撞上什么,幸好這段官道上沒有行人,新年固然是走親戚的好時辰,酒桌飯桌上也更適合。
黃昏時分家家晚飯豐盈,酒壺滿起笑聲滿懷,空留出官道給林鵬等人肆虐。
叫罵聲仿佛還在耳邊,馬車狂奔的風和兵器棍棒破空聲音相差不遠,車夫座位上的林鵬紅著眼睛揚鞭再揚鞭,腦后的風聲逼迫著他瘋狂的揮舞手臂,直到侯三從馬車里躥出來抱住他的手臂,向他的耳邊大聲道:“哥,后面沒人追了哥!”
林鵬猩紅著眼睛瞪著他,忽然一拳砸過來,侯三哎喲一聲的躲開,車夫座位就那么大,他半邊身子往車下就摔,鞋底子蹬住地面,在馬車的奔勢里摩擦出一長串的熱度。
馬車里又躥出一個小胖子,周大貝張開手臂抱住林鵬后背,大叫道:“林老板,這車再跑就散了!”
這不是他們趕來西咸的馬車,而是惹到私鹽販子被追趕的時候道邊順的一輛,原本有個破破爛爛的車篷,在奔跑里刮掉一半,另一半塌下來,李元寶和姚福星正艱險的在這半個篷底下掙扎。
侯三第一個掙扎出來的,見到后面已經沒有人追,林鵬還在瘋了一樣的打馬,而馬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車輪行兩圈就歪斜出一個方向,這疾速的奔跑里要是大家摔下來,估計不是傷筋動骨一百天能解決,侯三抱住林鵬沒勸好不說,這會兒他要不是及時松手抓住車轅,能被林鵬一拳打到車底下去。
就這侯三也離危險不遠,馬車要是奔跑中忽然散開,崩開的車轅能把侯三砸倒。
周大貝精通生意,另外就是精通和傻子打交道,林鵬侯三這對表兄弟是這樣看,他對馬車不精通,也看出兇險隨時來臨,第二個從塌車篷里掙扎出來的他死死抱住林鵬后背,不住的喊他:“林老板,咱們沒事了!”
李元寶和姚福星也掙扎出來,也喊道:“林老板,你再趕車咱們事就大發了”
“要摔死人了”姚福星大叫。
抱住車轅拿鞋底子和地面出溜的侯三聞言大怒:“姚福星你這種時候說這種話,你指望三爺打先鋒你就不墊底了,閉上你的烏鴉嘴,你這個破福星”
姚福星能被稱為傻子,指他不同常人的想法,這種時候適合拌嘴嗎?馬車再不停下來他們全危險,可姚福星不是一般人,他怒咻咻的回答:“老三,是幾時你敢欺負福星爺”
一個大怒目甩過去,卻見到侯三那被疾風疾速吹白的面容上笑容大作,他大笑道:“福星爺!姓姚的,你名字難道白取的嗎?趕緊把你的福星亮亮,三爺我快要磨到腳了!”
姚福星由不得的一愣神,腦海里剛想到“對啊,我是福星啊,我怕個啥”,他自小起這個名字總有喻意,帶著父母家人的牽掛和期盼一聽就明,不過姚福星自己也沒有認真盤算過“福星”的意思,這會兒侯三絕處求生,引得姚福星開始尋思:“天靈靈,哎,那個地靈靈,讓這車停下來成不?”
天地萬物皆有靈氣,是不是這會兒靈驗還真不知道,不過林鵬在周大貝和李元寶的聲聲呼喚里醒神,他一看不好,屁股底下的車座位的嘎吱聲越來越響,這顛簸不像是馬車,倒像有一回坐船遇上風浪,隨時會被掀起小船。
滿身冷汗應激般密布全身,冰的林鵬瞬間清醒,他狂呼勒馬,“吁”。
“吁吁!”周大貝、李元寶齊聲疾呼。
勞累的馬匹呼哧呼哧喘著大氣停下來,這匹馬沒了力氣停的并不算快,可是馬車發出一聲巨響,在余勢里向著四面八方飛去,馬車散架。
車篷飛舞車廂打滾伴隨著哎喲聲里,五個人摔出五個方向,侯三抱著的車轅現在變成打人利器,重重砸在他肩膀上,疼的侯三松開車轅就地打滾。
周大貝一腦袋扎向竹子編的車廂里,車廂帶著他好幾個翻滾,眼前一片黑暗里金星直冒,傷勢不太重,就是人暈了,車廂不動的時候他伸著雙手到處亂摸:“我的腦袋呢,兄弟們誰見到我的腦袋幫忙正一下,我的眼前全是星星。”
李元寶抱著半個車篷還在半空中:“哎哎,誰接著我,我要摔下來了是兄弟的接我一把,我把周家的山頭送你”
這會兒其它的人沒心思聽,姚福星卻是個閑人,也許他的福星真的有作用,他從馬車上摔下,蹬蹬倒退幾步,人在官道站著,正發怔時聽到李元寶的話,氣樂掉:“周大貝你找到腦袋趕緊揍他,李元寶送的是你周家的山頭。”
周大貝的腦袋還在車廂里套著,失去車篷卻折斷成一個角度的車廂不偏不倚套在他腦袋上,讓他找不到方向,他甕聲甕氣回答:“我先找到腦袋就和他算賬,李元寶,你給大貝爺等著。”
侯三在疼痛里覺得不對:“我哥呢,你你,你摔重傷了不成”大家趕緊睜大眼睛找,周大貝眼前全是星星也大睜眼睛,于是金星就更多了,他破口大罵姚福星:“把你的星星收回去!”
“林老板在哪里!”李元寶大喊,這位在哪里呢?侯三和姚福星循著呼聲先找到他,這位怎么是先看到林鵬的呢,站得高看的遠這話不假,他抱著的半個車篷卡到樹上,他的人吊在半空里,所以看官道動靜特別清晰。
侯三痛的厲害也咧開嘴一笑,李元寶大怒:“滾你的蛋,老三你還笑,你再不喊林老板,他要跑遠了。”手指前方。
姚福星和侯三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敢情林鵬掉下車的時候,手里抓著系馬的繩子,他緊張過度忘記松開,馬車散開的沖擊力讓馬重新奔跑,林鵬跟在后面跑,幸好馬沒力氣,他還在眾人的視線里。
“林老板,松手,你回來你又不是匹馬,你這個大傻子!”李元寶還是看得最清楚那個,聲嘶力竭的喊住林鵬,在眾人的視線里,林鵬的身影滯上一滯,隨后仰面倒下。
“哥!”
侯三一瘸一拐的跑過去,姚福星仗著沒大傷,就蹬蹬蹬幾步也和侯三的腳犯一個毛病,他跑在前面,李元寶負責喝彩:“姚大傻子,你沖啊,林老板要是有事,你姚家的山頭歸我了!”
他不喊的時候北風吹著他半空中晃動,這一喊身子晃的更加厲害,再加上李元寶小胖子也有分量,破損的車篷發出碎裂聲,周大貝聽著李元寶發出慘叫聲接著一聲沉重的“撲通”,還沒有找到腦袋的周大貝喝彩:“好啊,李元寶砸成肉墩墩,李家的山頭歸我周家了!”
冷不防的眼前一陣的明亮,寒冷向著脖子撲來,李元寶怒氣沖天的雙手抬起車廂,冷笑道:“周大傻子,還是我來救你吧!”
把車廂一扔出去,張開兩個巴掌,對著周大貝胖臉就煽。
“啪!”
“這是你的腦袋,知道不?”
“啪!”
“找到你的腦袋了嗎?在這里!”
周大貝被煽醒,眼前的星星拼湊成李元寶的胖臉蛋子,周大貝哇呀一聲壓過去:“你敢打大貝爺,我和你拼了!”
姚福星扶著林鵬,后面跟著侯三回來時,見到地上翻翻滾滾打的痛快,周大貝和李元寶像驚濤駭浪里兩只小船,一會兒周在上,一會兒李上下,你拳我腳的往來個不停。
林鵬摔狠了雙目緊閉養精神,侯三腦海兩個小人打架,幫閑的那個想喝彩,虛弱的那個喊住手,姚福星一看又來了精神,自言自語道:“哎,我的話剛才挺靈驗的,天靈靈,哎,那個地靈靈,讓倆大傻子別打成不?”
“咚!”
周大貝和李元寶對上一拳,互相分開呲牙咧嘴的往后倒地坐著,大喘氣聲兒像拉風箱,除去不甘示弱的互相瞪著,再無力氣做什么,兩個人都是一臉的傷,周大貝臉上火辣辣,也沒饒過李元寶,女人撓架般的抓了李元寶一臉的指甲傷。
稍停片刻林鵬睜開眼睛,見到天昏地暗官道風緊,追兵雖沒有,過夜是難題,他沙啞嗓子道:“趕緊的那個地方歇一晚上,明兒一早再想法去個村子養傷。”
姚福星聽完就道:“我撒尿。”繞到樹后面去,小聲念叨:“天靈靈,哎,那個地靈靈,給我們個歇腳地兒成不?”
北風一陣的狂吹亂轟,姚福星撒的尿全落到他衣角上,氣得他沒系好褲子就跳腳,這一跳見到北風吹開的曠野里,有一角屋檐閃動溫暖的光。
姚福星趾高氣揚走回去:“我說,那個哎,兄弟們啊,”
周大貝和李元寶邪火還沒下去,看誰都煩,劈面就罵:“叫哥,誰是你兄弟!”
“我找到住的地方,再看你們傷的傷痛的痛,難道我不能當一回大哥。”姚福星雖然福星,也雙拳不敵四手,堆著笑爭論。
侯三的位置剛好在他身后,哈地一聲樂起來,再就吸著涼氣:“不能笑,痛啊,哈,姚福星,哈,你的屁股露出來了。”
姚福星手往后面一摸,面色頓時凝固,他沒傷嗎?馬車飛開的時候硬生生刮去他背后一層上衣角和褲子,他像是半個屁股都在風里吹著,因為北風天本就冷,他們在舊馬車上沒墊子沒褥子的,屁股早就顛的又冷又麻木,他就沒有發現,還以為就自己沒傷,真是個福星爺。
“哈哈哈這就是福星,笑死大貝爺了,”周大貝笑得捂著胸口,臉上的傷這會兒不算什么。
“元寶爺跟你一回,姓周的,”李元寶也笑的要岔氣,臉上的傷這會兒也不算什么。
在姚福星嘰哩咕嚕的低罵聲里,大家互相攙扶著向那一角屋檐走去,這大過年的夜里,不求美酒和佳肴,先度過這個冰天雪地的夜晚再說。
毫無溫度的屋檐越來越近,可在大家的眼里那就是溫暖,有片屋頂子擋風雪,有塊干爽的地面坐下來。
走近看時,這是一個廢棄的土地廟,舊香爐帶著灰塵翻倒地面,香案破了一半,土地木雕倒還算完好,笑瞇瞇的看著他們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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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頭寬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