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電弧,兩道電弧,三道,四道,五道…七八道電弧…在那十萬畝烏云中游走,如巨龍咆哮,似金鞭亂舞,天地宇宙,驟然變色。
那一道道氣勢磅礴的紫電,橫亙在天地之間。
好似一口口通天徹地的仙劍,懸掛在穹頂上。
此時此刻,劍已出鞘!
這是所有妖魔鬼怪內心的唯一的想法,唯一的念頭。
就算那白臉書生,也收起潘越和方鴻,猛地飛起,化為一道白光,遠遠遁走,面對這天地雷霆,沒有人敢狂妄的硬接。
老鼠精,更是肝膽欲裂,他尚未修成不朽不滅的金身,如果被雷霆劈中,必定會身死道消,沒有任何的懸念可言。
轟隆!
一聲巨雷,在李青腦海中炸裂,在仙霞城的上空炸響。
一道道耀目的神雷,從八表之外,從虛空之中,激射而來,仿佛長了眼睛一般,化為密密麻麻的電網,將仙霞城外那一片黑壓壓的妖魔籠罩。
滋滋滋!
電弧滾蕩,如一條條銀蛇,在李青周身游蕩開,卻沒有一絲電弧落在李青身上。密密麻麻的電弧,從李青周身那股“魁罡精神”之上彈開。
距離李青最近的青皮巨鱷,被一道巨雷劈中,渾身騰起一股白煙,然后龐大的身軀,“噼里啪啦”一陣爆響,熊熊燃燒了起來。
那條水缸粗的巨蟒,見自己逃不掉了,直接猛地朝著李青撲了過來,企圖跟李青同歸于盡。
但撲過來的剎那,被李青周身滾落的雷霆擊中,頓時如暴露在陽光下的條蚯蚓般,在地上亂滾,亂彈,發出凄厲嘶鳴。
那頭黑毛暴猿最悲慘,直接被一道落下的雷霆劈中,五雷轟頂,哀嚎一聲,肚子炸開,變成了一地焦炭。
“啊!”
“不!”
許多的邪精鬼魅,許多的精怪,慘叫起來,在這可怖的電弧中,化為齏粉,魂飛魄散。
還有很多被陰兵勾魂索捆綁成串的陰魂,也難逃劫數,被雷霆劈中,直接灰飛煙滅,再也沒有輪回轉世的機會。
轟隆!轟隆!
天空中,有兩道雷霆朝老鼠精劈了下去。
老鼠精一邊遁一邊祭出一面青銅盾牌,企圖抵擋落下的天雷,這盾牌竟然發出一團烏光,擋住了一道可怕的雷霆。
“修煉雷法者,將遭天戮,你竊取天道神器,不得好死!”
那盾牌釋放出來的一團團烏光,仿佛一層層罩子,將老鼠精護住,但眼看第二道雷霆要落下,老鼠精又驚又怒,朝李青尖嘯,詛咒。
其實也并不算詛咒,修煉雷法的人,本來沒有什么好結果。
古往今來,修煉雷法活下來的人,一個也沒有。
修煉雷法,必遭天道誅戮。
“啊!”
第二道雷霆落了下來,修成法力的老鼠精一聲慘叫,肉身化為了火炬,元神卻鉆進那黑金葫蘆當中,企圖遁走。
然而,又是幾道雷霆落了下來,劈在葫蘆上,那葫蘆被雷霆劈中,頓時散發出一股滔天的氣機。
仿佛有一頭兇悍的遠古巨魔復蘇了,強大的而可怕的氣息,震蕩開來,直接將老鼠精元胎噴了出來。
咕咚!
那葫蘆,猛地往外吐了一口口黑霧,大如云朵。
這一股骨朵朵的黑霧,一噴出來,就被滾來的電弧滌蕩得干干凈凈。
黑色的葫蘆漸漸便成了紫青色,上面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古老符文。葫蘆不斷的變大,變大,懸浮在天空中,大如寶船,卻輕如鴻毛,風一吹,竟然飄上了天空,漸漸飄遠。
李青站在密密麻麻的電弧中,抱著已經通體冰涼的孩子,一動不動,一雙帶血的眼睛,一片枯寂。他什么詛咒也不在乎,他就是要修煉雷法,就是要觸碰禁忌。
而李青紫府當中,那一輪精神明月,也不復存在,似乎崩潰,李青紫府再次陷入一片黑暗。但這并不意味著他的精神消散,他的精神非不但沒有消散,還在產生某種新的變化。
那股魁罡精神,好像化為了青色火焰,從李青頭頂沖天而起,熊熊燃燒,火舌朝著四方擴散,越燒越旺盛。
這股魁罡精神,似乎直接可以書寫天書雷篆,譜寫不朽的雷眾史詩,直達天聽,號令神雷。
轟!轟!
天空中的烏云不散,雷霆持續不斷的產生,幾百道五雷符,有上百道生效。
這五雷可不是普通的雷電,是天雷、地雷、龍雷、神雷、社雷五種雷霆融合產生的天道伐惡之劍。馘天魔,蕩瘟疫,擒天妖,斬毒蛇,屠惡蛟,鋒利無比。
天地雷霆,不僅僅是雷電的恐怖,雷聲也十分可怕,天地咆哮聲中,有一股魁剛正氣,穿透靈魂,震懾妖邪。許多鬼精不是被五雷轟殺,而是被雷聲活活嚇死。
雷霆一直持續了好好幾個時辰。
當雷霆逐漸消失,仙霞城內外,陷入一片詭異的寧靜。
籠罩在城里城外的魔氣漸漸散開,紛紛揚揚,長空飄蕩。
一道并不高大的身影站在仙霞城的廢墟上,一手抱著嬰兒,一手撐著桃木劍,抬頭看著天空。
天地流血!
永恒不息的光芒從宇宙當中傾瀉下來,在群魔伏尸的襯托下,他又是那么的高大峻拔,如茫茫大海中升起的一座奇峰,似昏暗地平線上挺立的一座不朽的豐碑。
他頭頂有一股浩浩蕩蕩的力量,充塞滄溟,蕩滌罪惡。
“哇!”
在夕陽即將落下的時候,李青懷里的嬰兒,竟然發出了一聲清脆的啼哭,哭聲響徹天地。
李青難以置信的低頭,他懷里的孩子,竟然奇跡般的活了過來,睜開了清澈的雙眼,哭著哭著,竟然還笑了起來,并伸出肉嘟嘟的雙手在空中揮舞。
“生于黑夜著,必將發出光芒,照燭三界。”
李青反復的確認,發現并不是假的,也終于笑了起來,哈哈大笑起來,痛快至極的笑聲,穿透黑夜。
仙霞城里,聽到風中依稀傳來孩子的笑聲,傳來李青的笑聲,坐在廢墟上的趙奎山也露出笑容,趙政和他那群學生也開心的笑了起來,虞三娘拉著張貴也相視而笑…
“他娘的,這真好笑,真好笑!”
裴千葉一邊往傷口處灑藥,一邊心疼的咀嚼著人參,聽見四處傳來的笑聲,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笑著笑著,老淚橫流。
活下來了,他們都活下來了,活著的感覺,真的很好,真的很奇妙。
夜幕降臨下。
一個老婦人朝李青這邊走了過來,哀求道:“仙長,麻煩你把孩子還給我,我是他外婆啊!”
李青點了點頭,松開手臂,將孩子還給老婦人,沙啞的道:“明天,我讓人送你們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謝謝,謝謝仙長!”老婦人感恩戴德,就要下跪磕頭,卻被李青扶了起來。
李青此時披頭散發,身上的“陰陽水合服”也破破爛爛,被鮮血染紅,黏在了身上,看起來說不出的狼狽。
虞三娘拉著自己一雙兒女,遠遠的朝李青這邊磕頭,然后走入人群。
不一會兒,人群中開始熱鬧起來,一群婦人從廢墟里找來針線,又找來剪刀,她們從每個活下來的人身上剪下一塊布,開始縫補起來。
這一晚,婦人們都沒有入睡。
豎日一早,幸存下來的百姓,有老有幼,都站在街道兩旁。
“仙長,我們看你衣衫破爛,便自作主張,給你縫制了一件百衲伏魔衣。這布,是我們從自己衣服上剪下來的,五顏六色,有新有舊,十分難看,還…還請你不要嫌棄。”
虞三娘含著滿眶熱淚,捧著手里的衣服,走到李青跟前。
李青伸手摸了摸虞三娘手中這件五顏六色的道袍,臉上露出一抹苦笑,這么多的布,縫起來,得多少針,多少線啊?
這件百衲衣上面的布,都是人們從自己的衣服上剪下來的。遭此大難,家破人亡,他們也就一件單衣,這剪下一塊布,這個冬天就是一個風口子。
這百衲衣,千針萬線,有很多地方,還染了血跡,定是縫衣的人晚上光暗看不見,不小心刺破了手指。
李青不知道說些什么,許久之后,他嘆了口氣,捧著“百衲伏魔衣”,茫然而又堅決的穿過人群。
“道友,喝一杯濁酒再走,此一去,人心很冷啊!”裴千葉用一只破碗,端起半碗濁酒,一瘸一拐的走出人群。
李青朝裴千葉行了一禮,接過濁酒,一口喝了,繼續往前走。
什么都不說,勝過千言萬語。
“你放心,我會照顧好這小子的,不過,你得為這小子取個名字。”裴千葉也狠狠的喝了一口酒,然后將破碗砸碎,遠遠的朝李青吼了一嗓子。
“他爹姓謝,叫做謝安,起名是他老子的事情,這事我不管。”李青的聲音遠遠傳來,昨夜他已經很裴千葉商量好了,由裴千葉照顧姓謝那小子。
“那就叫龜兒子…”
說罷,裴千葉也不知從哪里找來一輛牛車,帶著那祖孫兩人,搖搖晃晃的南下。
“道道道,各人自有各人的道,旁門左道羊腸小道中庸之道康莊大道慘無人道大行其道獨行其道…”裴千葉邊走邊唱,碎碎叨叨,顛顛倒倒。
李青離開仙霞城,變化形貌,朝著隱霧鎮的方向而去,他要去看看“四叔”給他留下的驚喜,順便找個安全的地方閉關,完成筑基。
然后,再找到那人魔書生,想辦法救出小瑛。
有裴千葉照料姓謝那小子,他很放心,換成他,反而會引起腥風血雨,空蟬法王和青羊老人已經跟他結仇。
不過,好在那群人都去追那葫蘆去了,李青現在是安全的,以后也是安全的。他已經修成五雷咒,就算空蟬法王和青羊老人想對他動手,也得三思而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