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滅門
第二日的破曉時分，縣城城門轟隆隆地緩緩開啟。
縣里買早點的也陸續出攤，開始忙活新一天的生意。
太陽并不大，天還顯得陰沉沉的。
昨天夜里剛下了一場雨。是一場暢快淋漓的暴雨，不似那種滴滴答答，下個一盞茶功夫都沒有的雨。不僅無法降溫解暑，反而徒增潮氣，讓穿在身上的衣服濕噠噠的，變得悶熱不已。
路上積著一些水塘，微風拂過閃起粼粼的波紋。
水面上少年的背影，被波紋給晃的看不清。等重歸平靜，少年也早已走遠。
他的打扮略顯古怪。
一身粗布衣裳，腰間懸著的長刀卻閃爍著寒光，乍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身后背著一個被布條纏繞起來的東西，看不真切。但根據形狀和露出的刀柄來看，似乎也是一把刀。
大清早的，換班的守城衛兵似乎還沒睡醒，哈欠連天。
少年大踏步地朝城外走去。
正是孫冬。
昨日夜里，孫冬最后還是決定把斬惡刀帶上，以備不時之需。但斬惡刀沒有刀鞘，背著一把銹蝕的已經不成樣子的刀在外面走，孫冬還是覺得有些羞恥。
于是從柜子里翻出一件破爛的不成樣的，準備丟掉的衣裳，將它裁剪一番后給斬惡刀裹上。
孫冬十八年以來，是第一次走出白陰縣。
絕大部分的居民都和他相仿，一輩子也不會出幾次遠門。就在這個偏遠的小地方度過一生。
只是前去領軍功，孫冬必然會臉上掛著笑容。但他明白，自己這次出城還有另一件事要做，如果處理不好可能會丟了性命。
絕不能帶著游山玩水的心態。
自從修煉了紫陽決過后，孫冬的五感變得更為敏銳。連著走了一個時辰，趁著路上喝水的機會，時不時的打量周圍。
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發現有人跟梢的跡象。
孫冬一直搭在刀柄上的手，微微松下來了些。
青牛縣距離白陰縣還有些距離，有一百多里地。日夜趕路的確第二天晚上可以到，但對武學剛入門，又沒有馬匹代步的孫冬而言，一口氣走過去絕對會累趴下。
也幸虧路途中間會穿過另外兩座小縣城，還能找家客棧歇歇腳。
正午時分，艷陽高照。昨夜暴雨帶來的清涼已被悶熱所取代。
孫冬拉了拉黏在身上的衣裳，手搭涼棚向遠方眺望。似乎在不遠處有一個茶攤子，正好可以買上一碗鹽水粗茶解解暑氣。
朝茶攤一路小跑。
所謂茶攤，不過就是一個由幾根木樁子做支撐，周圍用草編織成幾張可以透風的簾子。再加上一摞粗碗，一個燒水的灶臺和幾張桌椅。
條件自然和那些茶樓沒得比，但價錢也自然是天差地別。兩文銅錢，在這個大熱天買上一碗茶水，便是來往旅客難得的納涼時光。
孫冬來到茶棚的陰涼地，拉著橫條凳坐下。頭上戴著斗笠，皮膚曬得黝黑的男子扯著沙啞的嗓子問道：
“這位小兄弟，要來碗茶解解暑不？”
“當然。來兩碗，正好在這兒就這茶水把午飯給對付嘍。”
“好嘞！您的茶！”
茶攤主人將碗放在手邊，熟練地從大鍋中盛出滿滿的茶水倒滿。隨后一手一個，放在孫冬的木桌子上。
孫冬從口袋里取出四枚銅錢在桌上一字排開，隨后從油紙中取出一張大餅。
茶水溫熱。在這個天氣里喝起來怎么舒服。可你要是敢走了半天路，帶著一身汗直接喝下碗冰鎮茶水，那不出一個時辰你就得拉的走不動道。
每年都有許多自認脾胃強大的人不信邪，但無一例外都是被人抬回去的。
茶棚里除了孫冬外，還有一位貨郎、兩名手持刀劍的武林人士。
他們見到同樣是武者打扮的孫冬，自覺的親近了些。見他吃的差不多了，便一抱拳道：
“這位兄弟，你這是要往哪去？”
孫冬看了他一眼，自然是不能說是去蘇州府領取軍功，更不能說是去查案。略微思索了一下，找了個理由道：
“小弟是要去青牛縣去。聽說那兒有一家澤威鏢局，我打算拖他們運個鏢。”
“什么？澤威鏢局？青牛縣的那家澤威鏢局？”
一旁的行腳商忽然插過話。
“是啊，就是那家。這位先生是有什么問題么？”
行腳商一拍大腿，高聲道：“你是外地去的吧？呵，那你可真的得白跑一趟了。就這澤威鏢局，前些日子給人家滅了滿門。整個房子都給人一把火燒了，真的是啥都不剩。”
聽到有鏢局被滅滿門了，那兩個江湖人士也來了興致。
“真的！什么時候的事啊！”
行腳商聽著懷疑的語氣，心中有些不悅。哼了一聲后仰著頭說道：“那還能有假？我前一陣就在青牛縣做買賣。好像就是十二天前…
對！就是十二天前，那天我正好遇到了一個蠻不講理的人，印象正好特別深。一個好好地嶄新的小撥浪鼓，偏要說這里破了那里不好了，就幾文錢和我討價還價個沒完。
結果你猜怎么著？這東西居然故意一松手，把這個撥浪鼓給摔在地上然后扭頭就跑。我撿起來的后，是徹底壞了敲不出聲。
那天晚上，大概兩更天的時候，我在客棧里喝酒生悶氣。就忽然隔著窗外，看見一把火燒了起來。推開窗戶一看，簡直是濃煙滾滾，我這輩子還沒見過這么大的火。隔著有些距離，都嗆得我是一把眼淚一把鼻涕。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背著扁擔過去，發現是澤威鏢局。
我去的時候，外面擁了好多人。聽說是澤威鏢局這些年，行鏢的時候不知道惹了什么仇家，被半夜找上門來給滅了滿門。
官家的人已經把那兒給封鎖了，就看著好多被燒的焦黑的尸體，一個接一個地被抬出去。
我看著怪嚇人的，怕被什么不干凈的東西給纏上扭頭就跑。原來還打算再呆在青牛縣，賣掉點東西再走的。
我貨也不賣了，嚇得我大早上的就出了城去其它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