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悲無喜,無驚無怒。
那老和尚低垂花白的眉,將眼眸中微不可查的欣賞目光盡數掩蓋下去,低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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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
他如此做派,上杉清反而有些不太好意思了。
拋開其他的不談,這老和尚一見面就送自己一簽,雖然動機不純,可態度溫良,慈眉善目的,反而是他自己,因為剛剛那仿佛要逼自己選擇的簽運,顯得有些氣勢凌人,不似善類,還捏碎了人家的簽,和個土匪流氓一樣。
這么做,怎么都說不過去。
所以,他下意識的就想解釋一下。
“大師,我是不信命運的。”
他的目光真誠且懇切,語氣漸漸放緩。
“但是,我信命。”
“每個人的出身各不相同,有的人一出生,就站在了其他人這輩子都難以企及的高度,這太常見了。”
“這是命,天生的,沒法子的。”
“可是啊,命由天生,運在我手!”
上杉清微微抬頭,看著頭頂蒼穹,目光漸漸的悠遠了起來。
他似乎在自言自語,又似乎只是在訴苦。
“家境貧寒,就努力讀書,如果能考上東大,畢業踏入社會,如何能比那些中產家庭的孩子差?”
“鬼神虎視眈眈,那就練劍,拼死相搏,總比束手待斃要強吧?”
“有差距,無所謂的。”
“定下目標,就能追趕。”
“別人玩耍,你要努力,別人休息,你要努力,別人在肆意的揮灑青春,留下美好的回憶,你還是要努力。”
“拜神求簽,不會得到回應的,可是自己的血汗,終究不會白費。”
“決定自己一生軌跡的,只能是自己,而非...漫天神佛!”
上杉清慢慢的握住了拳,就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一樣。
他的眸中全是熾熱的火焰般的決心。
三世記憶中,他都是這種人。
就算源清雅抽了根好簽,他也不曾懈怠,上杉清抽了根壞簽,他更是全力以赴。
否則,在這個危險的世界,他都不一定能撐到百鬼繪卷覺醒。
這世上沒有那一個人的出人頭地是偶然的。
有人一夜成名,但那一夜之前,他付出的努力,忍下的心酸,又有誰知道。
上杉清漸漸回神,從剛剛有些激動的狀態脫離。
這個老和尚身上有一種奇怪的氣質,讓人很難以對他設防,也很容易傾訴內心的真實想法。
上杉清有些心驚,但也沒有很劇烈的反應。
剛剛說的,都是他內心的想法,沒什么不能見人的。
一休義哉當然也不會見怪上杉清捏碎他的木簽,那也不是什么值錢的玩意,身外之物,出家人并不放在心里。
他只是有些感慨。
才能,資質,這些東西都是一個人與生俱來的,說實話,也并不罕見。
可是這種如同烈火般的斗志,在這個年齡段的少年人身上,卻著實少有。
上杉清如夢初醒,氣勢盡數收斂,溫和的笑容又掛在了臉上。
“大師,損壞了您的東西,真是抱歉,我會賠償的。”
一休義哉默默的搖了搖頭,眼神復雜至極。
“不必了,這也不是什么值錢的玩意。”
“小居士,貧僧活的久,也曾見過無數驚才艷艷的少年,心比天高大有人在,可其中大部分,卻...”
“不管如何,還要懂得...敬畏啊...”
上杉清沒有出言反駁,只是很隨意的笑了笑,也沒把這話放在心上。
他不是心中沒有敬畏的人,比如他的恩師,他就敬畏。
可若讓他敬畏神明,蒼天,或者命運。
那是癡人說夢。
在這兒耗費的時間夠久了,上杉清不太想再浪費時間。
以剛剛這個老和尚的手段來看,他在這大德寺中,絕對是“大人物”,既然如此,那不如就開誠布公好了。
上杉清不相信面相,卻相信自己的感覺,已經覺醒了百鬼之主部分神力的他,對于“善”與“惡”,極為敏感。
畢竟百鬼之主的祈禱詞里,就有“懲奸除惡”的寓意。
眼前的老和尚絕對算個好人。
既然如此,那就開誠布公。
上杉清整理了一下思緒,聲音壓的低了三分。
“大師金玉良言,我謹記在心了。”
“大師能識我身佩刀劍,我亦明大師佛法精深,此次前來,不光是為了一覽大德寺的莊嚴寶相,另有要事,前來探個究竟。”
凝視著老和尚有些渾濁的眸,上杉清放緩了語氣。
“初來京都,本來是想為幾個枉死的屬下討回公道,調查的過程中,遭遇惡僧,布下陣勢,汲取凡人的負面情緒,滋養自身修為,我順手宰了,本想順藤摸瓜,揪出幕后之人,沒曾想...”
“那惡僧叫做明空,大師可有印象?”
一休義哉驀然抬眸,眼中有一瞬金芒四射,卻一閃即逝。
他嘴唇蠕動了幾下,也沒說話,只是低吟了一聲佛號,不住地搖頭。
上杉清還當他不相信,聳了聳肩,取出手機,點開了一個視頻。
收藏品協會是個很嚴謹的組織,只要是相關的超凡災害鎮壓活動,他們都會留存影像資料。
現在協會里還有上杉清只劍闖入東文會,硬撼神明的全套影像,毫不夸張的說,剪輯一下放出來,效果完爆那些特效大片。
都是協會的“執法記錄儀”拍下來的。
手機里的畫面淫穢且不堪入目,血腥味仿佛能透出屏幕,明空和尚的泯滅人性的嘴臉,說出來的話,句句露骨。
一休義哉默默的看著,手里的念珠飛快的轉動,嘴里已經低聲的念起了超度亡魂的經文。
視頻很短,是剪輯版,上杉清放完后,收回了手機。
他用手指敲了敲木桌的桌臺,繼續追問。
“佛門講因果,此事因果便是這樣。”
“我覺得,大師應該知道一些什么吧?”
一休義哉念誦完了一段經文,才堪堪抬頭。
他的眼神有些黯然,卻終歸開口了。
“時也命也...明空終究是逃不掉...”
“這孩子以前是個好孩子...我和他之前的師父是至交好友,曾見過他幾面,他聰慧,明事理,懂佛法,是個好苗子。”
“可惜,我那好友招惹到了惹不起的存在,被邪念侵體,沉淪而死。”
“當初整個廟里,只活了明空一人,再后來,明空又被托付給另一位坊主收養,沒過多久,那里也遭了鬼神之難,滿門滅絕。”
“我于心不忍,便將他收入大德寺,總想著讓他安穩的度過下半生,也算對得起我那位老友...”
“我不欲為他開脫,做出此等事情,萬死不辭,罪有應得。”
“只是...明空也是個可憐人罷,邪魔入體,鬼神之念入魂,就算是我,下場也未必比他好很多,看來早在他師父遭難的時候,他就已經中了招了,只不過所有人都沒有發現。”
“這次恐怕其中也有蹊蹺。”
“發生此事,貧僧有失察之責,難辭其咎,還好有小居士仗劍出手,避免了災禍擴大,實乃蒼生幸事。”
這老和尚說話和拽文似的,一套一套的,上杉清有些聽不慣,不過他卻算個明事理的,也沒有胡攪蠻纏。
上杉清點了點頭,對這些不太在乎,他想知道的,是明空為什么變成這樣。
一個和尚,為什么身負酒吞童子的“神子”之力,并且掌握了那種獻祭人命的秘法?
“我對他墮落的心路歷程不感興趣,他可不可憐,我不知道,但我覺得總歸沒有那些死去的冤魂可憐。”
“我只想知道,他變成這樣的原因。”
“大師和他朝夕相處,應該知道點什么吧?”
看著老和尚有些晦暗不明的眼睛,上杉清一針見血。
“或者說,他的異常,大師真的...不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