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于對老卡薩侯爵脾氣并不了解的塞繆爾,茍特的顧慮就要少上很多,他只是略略沉吟了片刻,便開了口:
“這樣吧!小家伙兒你先起來。聽我說。”
“求您答應我!”安東尼卻依舊固執。
“你身上的傷口已經裂開,若是仲夏夜前不能復原,我如何帶你回去?”茍特板著臉說道。
安東尼聞言卻是一怔,猛的抬頭望向了茍特。
“你先趴好,聽我說。”
見安東尼這次果然放松下來,重新趴好,茍特才繼續道,
“你說你是拉斐爾家的血脈,但是我們并不能確認這一點,這需要拉斐爾家的人親自確認。看你年紀雖小,但流浪的日子里,想必也知道私生子的地位吧?”
“我知道。”安東尼低聲說道,卻并沒有任何的卑微,相反,聽在露娜耳朵里,總有那么點兒咬牙切齒的意思,這讓她不由得把目光落在了那顆深灰色的狼頭上。
“很好,既然你知道,你就應該清楚,拉斐爾家不是普通平民人家,你的出現,對于整個拉斐爾家族來說必然會成為一樁傳遍王城的丑聞。你有這個覺悟么?”
茍特聲音平淡,好似在敘述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小事情。
露娜聽著,卻忍不住甩了甩耳朵,看著安東尼,目露一抹同情。
她雖對雪狼國整個貴族體系的概念還有些模糊,卻也能猜到一些茍特這話的意思。
畢竟在權利聚集的王城里,貴族間怎么可能都是一團和氣呢?
只是,與這么個小朋友說這些,她老師也是夠狠啊!
咋就不怕給人家孩子整出心理陰影來呢?
露娜望著啥都敢說的自家老師,目光中有些小崇拜。
安東尼雖是在母親死后經歷不少,可他的年紀是真的小,此時聽完茍特話,只略顯遲疑的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顯然對自己的處境還不是太明白。
茍特默了默,嘆了口氣,繼續緩緩解釋道:
“若你是拉斐爾家的血脈,你就一定會被留下,在你成年能夠去往試煉森林并且活著回來前,必須無條件的接受拉斐爾家的安排。
不要想著偷偷離開,偷跑只會被視為背叛家族,拉斐爾家就算是做給別人看,也一定會追殺你到底。
但被留下的你…
無論拉斐爾家內部對你態度如何,也不管你父母之間曾是什么樣的關系,你的出生,在其他貴族眼中,就注定了是污點,以后你生活在貴族圈子里,絕對少不了流言蜚語。
若你不是拉斐爾家的血脈,或是不被拉斐爾家承認,你也不可能再回到你曾經生活的地方,你會被送往邊境編入邊軍之中。
入了邊軍,再想逃跑,一樣是死路一條。
你可要想好了?
若是你此刻放棄,我可以做主,讓他們所有人都忘記你來過這里的事情。”
安東尼有些懵,看著茍特的一雙眼眸里有驚疑之色劃過,很明顯,他對于貴族的處事方式并不了解,他也不敢確定眼前的老獸人是不是在嚇唬他。
露娜卻是在茍特話語落下之后,下意識 的往自家哥哥身上靠了靠,以她對茍特的了解,她知道,她家老師說的都是實話。
雖然自她意識到出生在王室的那一刻起,就明白,如此的出身,在天生就擁有很多的同時,所要承擔的也更多,但這一刻,露娜還是覺得茍特把這些事情,剖析的如此直白,擺在了明面上說出來,是有些殘忍的。
最起碼對于那個趴在床上的小狼崽來說,這赤果果被刨開來的一切是那樣的鮮血淋漓了。
但矛盾的是,她更清楚,早些知道這些事情的好處。
易地而處的話,露娜覺得,她若是安東尼,她是希望能聽到一個人告訴她這一番話的,雖然殘忍,卻能讓人更理智的看清前路。
怕了,無法接受,就早早一走了之,做個普通人。
不怕,還想探究的話,也能對未來有個模糊的概念。
“您能給我些時間想一想么?”安東尼想了想問道。
“可以,不過你沒有太久的時間,在你身上的傷口愈合前,必須給我一個答案。”
茍特也明白對于一個幼崽,讓他立刻做出決定是不可能的。
“謝謝您,我…”安東尼對茍特禮貌的道過謝,再想開口說些什么卻遲疑了。
茍特卻好似看透了安東尼一般,開口說道:“我知道你想問跟著你的另外兩個小家伙兒,那只小刺猬,我已經讓侍衛去山上尋找了,至于那只把你帶下山的小黃鼬…她今天就會被殺死,燒掉。”ωωω.χ⒏1zщ.còм<
“為什么?!”驚聞這一噩耗,安東尼猛的站了起來。
看著身形微晃,眼睛都紅了的安東尼,這一次茍特沒有安撫他,只淡淡言道:
“她被三頭犬咬傷,發了狂。
這病沒救,不管她能撐幾天都是要死的。
早些殺了她,她也能早解脫。
還有就是,她多活一時,對村子里無辜的人就多一分危險,這病是會通過抓咬傳染的,你應該慶幸你沒事。
好好休息吧!”
話落茍特就率先轉身離開了房間。
剩下露娜三個,也紛紛跟了出去,徒留安東尼一個站在破舊的床上,任由控制不住的淚水滴落。
“叫麗雅給他把崩開的傷口重新換上藥包扎。然后你就跟你哥哥回去吧!麗雅我還得借用幾天。”等在門口的茍特,看著露娜說道。
“哦。那只小黃鼬,您別湊近啊!死了就燒掉,燒完記得給埋了。還有讓手上有傷口的侍衛不要觸摸那小黃鼬的尸體…”露娜仰頭望著茍特,狼嘴開始張張合合,巴巴的絮叨了起來。
“我是你老師,這些還是我教給你的,我會不知?”茍特唇角微微勾起,看著無比操心的小學生,嗤道。
“您什么都知道,不說,不管,不照做有什么用?這話除了囑咐您,主要是說給我叔叔聽的,留下的侍衛聽他的。哼!”
話落,露娜腦袋一撇,昂著下巴,十分傲嬌的離開了,從屬關系上,她早就門兒清了!
老頭兒再橫,連她親爹都退讓幾分又如何?
在侍衛面前受尊敬是受尊敬,可說話就不如她家叔叔和大哥好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