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到雍都城外的皇家別苑,風云兮自由不少,又繼續忙著開分店的事宜。
鋪面已經選好,裝修一事已經找了大工師傅們開展。
風云兮就負責培訓廚子伙計,彥乘風負責打通貨源。
這天,風云兮正在錦繡樓的后廚培訓廚子,柳綠急匆匆趕來,“主子,出事了。”
“什么事?”
“圣康帝下旨,要將宗主封為欽差特使,派遣去東境賑災撫民。”
風云兮挑眉,“圣旨已經下達了?”
柳綠回答:“親衛說是看到宣旨的內侍出宮了,才前來稟告的。”
“那咱們先回去。”風云兮當即解開了圍裙,同負責管理錦繡樓的張掌柜交待了幾句后,帶著柳綠和掠影匆匆趕回皇家別苑。
圣旨下達的時候,風云兮也是必須在場。
宣旨內侍的速度不及風云兮快。
風云兮回到皇家別苑,還梳洗換裝了一番,宣旨內侍才在一群御林軍的簇擁下趕來。
“昭曰:敦王風沉落,達孝端肅,克勤克儉,正直無私,今賜封為欽差特使,奔赴東境賑災撫民,望其忠心盡責,莫負圣恩。”
內侍宣完圣旨就走了,不愿多停留一刻,那模樣就好似生怕沾染上敦王的“煞氣”似的。
風云兮琢磨著圣旨里的那一段話,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全是些冠冕堂皇的溢美之詞!”
東方京墨和云煙也提前收到了親衛傳回來的消息,夫婦二人已經心有決策。
云煙牽起風云兮的小手,“兮兒,陪娘親收拾行李去。”
風云兮跟著云煙回了房。
“娘親,我聽說是朝臣們奏請要讓爹爹當這個欽差特使的。”
“東境地動的災后事宜,滿朝文武都商議了十來天了,才出了個結果,卻落在爹爹的頭上,實在蹊蹺啊!”
“明明東臨國的滿朝文武都是各種忌憚以及防備著爹爹,這次卻一致推舉爹爹,這太反常了。”
“而爹爹這么一個無權無勢還被忽略得徹底的王爺,忽然得這么一個差事,怕是有人故意搗鬼啊!”
實在不是風云兮要胡思亂想,更不是她腦中的陰謀論作祟,而是這件事本身,就存在著明顯的詭異之處。
在得知發生地動的時候,東方京墨就派了鎏光宗的人前去支援,錢財物資與人力,都有輸送過去。
只是敦王一家三口被數雙眼睛盯著,不能前去東境支援。
而眼下忽然有了這個機會,風云兮卻并不欣然向往,因為她覺得這是一個陷阱。
難道是身份被發覺了?
云煙不置可否,“事有反常必有妖,娘親和爹爹哪里不知道。”
“那咱們想法子推掉這件事吧!裝病也行啊!要是實在不行,就找皇祖父想想辦法啊!”風云兮秀眉緊蹙,小臉上一片焦急神色。
云煙搖了搖頭,“傻孩子,你覺得你皇祖父會有辦法?既然圣旨都已經到了咱們手里,你皇祖父定然就是無計可施了。”
“…”風云兮默了默,關心則亂,她心里急得慌,倒是沒有想到這一層。
風云兮沉默了一陣后,摸著小下巴若有所思,“歷來的賑災官員,要么中飽私囊,趁機賺個盆滿缽滿,還趁機撈了個好名聲。”
“要么就是啞巴吃黃連,為了完成任務,不被懲治而拿自己的家底去填補賑災的無底洞。”
“娘親,您說滿朝文武推舉爹爹做賑災欽差,會不會是想要空手套白狼,以貪您的嫁妝?”
敬文帝賞賜給縹緲長公主的金銀財寶可是不少,都被當做嫁妝帶到了東臨國來。
如此,也是敬文帝為了給縹緲長公主長臉,讓她在東臨國能夠風風光光的。
敦王自然是沒什么可算計的,無權無勢無家產,連敦王府都沒了。
但是,敦王妃卻是不同,她有豐厚的嫁妝!
這是擺在明面上的事,想必有人眼紅了,打起了主意。
而此次動靜遭受了地動災害,若是派敦王去賑災,而朝廷下撥的賑災銀兩卻出了些狀況,敦王為了完成任務,可不得自掏腰包?
風云兮越想越驚恐,“娘親,我猜此次賑災,東臨朝廷還不一定會下撥賑災銀,怕是給爹爹挖了個坑,讓他填補賑災銀的空缺啊!”
云煙贊賞地看著風云兮,“兮兒,你越發聰慧了。”
風云兮癟癟嘴,“原來娘親和爹爹早就想到了,那你們還不告訴我,讓我干著急!”
云煙莞爾一笑,“這不正好考考你嘛!”
“…”風云兮的眼角抽了抽,“那娘親和爹爹已經想到應對的法子了?”
“那是自然。”
風云兮暗暗松了口氣,“那就好!那咱們快收拾行李吧!”
云煙攔著風云兮急匆匆的小動作,“兮兒,娘親和你爹爹已經商議過,娘親會陪你爹爹去東境賑災,但是,我們想讓你留在雍都城里。”
風云兮不解,“為何不帶上我?我會醫術,我也存了不少銀子,我可以幫上很多忙的!”
云煙要陪同東方京墨一起去賑災,這是必然。
風云兮也理所當然地覺得自己應該去。
東臨國東境的地動是天災,數眾老百姓喪生,還有更多的老百姓流離失所。
而今,東方京墨可以名正言順地前去賑災,鎏光宗更是會不遺余力。
風云兮也有了光明正大的前往理由,自然想要跟隨。
云煙耐心解釋,“兮兒,將你留在這里,也是為了以防萬一。若是此行賑災是有人要置敦王府于死地,你沒有前去,也就少了一份危險。”
“再者,若是到時真的出了什么事,你也可以對我們施與助力不是!”
云煙的話,理智清醒,風云兮聽了頓悟,她面露不舍,卻還是說道:“娘親,我知道了,你們放心前去,我一定會為你們守好后方!”
母女倆商量好,就利落地收拾行李。
其實,明面上也沒什么要帶的,畢竟敦王很窮。
所以,出行的隨身行李很快就整理了出來。
上頭要求當日就要出發,多一刻都不可耽誤。
風云兮送走爹娘,“痛哭”了一場,末了,還“哭暈”了過去。
自此,風云兮“憂思深重”,“一病不起”。
裝病是一個拒絕見客的好借口。
當時當下,敦王夫婦前往東境賑災,風云兮自然是要更加低調,最好是被人遺忘的好。
所以,她“抱病不出”,就是在為自己減少招惹麻煩的可能。
同時,也是為了方便外出。
前前后后準備了一個多月,終于在冬至這一日,新鋪面開張了。
素食居、錦繡樓、浮生甜塢。
三個新分店同一日開張。
冬至這天是個好日子,雍都城里選擇在這一日開張的鋪面,大大小小加起來有十幾二十家。
風云兮因此也就不擔心這三個鋪面選在同一日開張,會引得別人懷疑了。
依舊是按照先前的經營模式,開業前三天優惠大酬賓。
開分店有個最大的優勢就是,經營模式都是實踐出真章,是經得起考驗的,無需再從頭開始,一步步摸索出一條條的經營理念了。
一上午下來,三家新分店都是客源不斷。
畢竟已經在大耀國和南黎國打出了名聲了,雍都城里也有不少人是聽過這三家店鋪的名號的。
午飯點的時候,素食居是客人最多的,風云兮也就在素食居的后廚幫忙。
錦繡樓的張掌柜急忙忙跑來找風云兮,“東家,戶部派人來收繳東境賑災義銀了。”
風云兮頭也不抬,手中忙著翻炒鍋中的宮保素雞丁,同時問了一句,“賑災義銀不是已經捐過了嗎?怎么還來收繳?”
戶部管著全國的征稅,包括發生天災時去組織各處的商戶、鄉紳、地主等等富戶人家捐贈賑災義銀。
風云兮來到雍都城,還在籌備開分店的時候,就因東境地動災害而捐贈了一筆義銀。
說是捐贈,實際上卻是戶部帶人威逼著不得不捐。
表面上還說著冠冕堂皇的話,說是采取自愿的原則。
實際上,卻是根本由不得人拒絕,不交夠數銀子,都不讓開門做生意。
張掌柜面帶難色,“東家,我也是這么同官爺們說的,但是,他們非說咱們捐的銀子不夠,今兒個必須補齊了,不然,就不讓咱們繼續開門做生意了。”
風云兮一聽就惱火了,“什么叫做不夠?先前明明說好了一千兩,怎么著就坐地漲價了?”
不是風云兮不愿捐贈賑災的義銀子,而是她不相信戶部的官員們。
自家爹爹都已經前去東境賑災,風云兮要對東境災區的老百姓表達的心意,也都被東方京墨和云煙帶了過去。
至于走東臨朝廷的官方途徑捐贈的賑災義銀,風云兮十分懷疑,這些銀子最終能不能到達東境災區。
歷來賑災,都有官員中飽私囊。
風云兮不愿意便宜了那些克扣老百姓救命銀子的貪官污吏。
張掌柜抹一把額頭上的汗,“東家,我聽官爺們說,是看咱們素食居的開張生意火爆,才要求還要交五千兩銀子。”
“他們還說,要是半個時辰內湊不齊五千兩銀子,就要讓咱們錦繡樓關門大吉!”
“五千兩?想得美!先前的一千兩我都覺得多了,現在還敢同我獅子大開口!”風云兮利落地將超好的宮保素雞丁裝盤,交給一盤的幫廚小伙計。
她解下圍裙,凈了手,才對張掌柜道:“那些人在哪里?帶我去會會他們,想貪我的銀子,沒門!”
“哎!東家您請跟我來。”張掌柜就是無計可施,才前來向風云兮稟報的。
張掌柜是大耀國的人,是先前在錦繡樓的數家鋪面的眾位張掌柜里面頗為出色的,路平夫婦因而向風云兮推薦了他,風云兮就將他帶了過來。
可是,張掌柜雖然有著商人的精明,卻因在人生地不熟的雍都城,又是碰上了官府的人,一時間惶恐而拿不定主意,也是人之常情。
素食居和錦繡樓毗鄰,后院又是相通的,張掌柜從錦繡樓過來,也不引人矚目。
風云兮剛與張掌柜出了后廚,就看到浮光遠遠地快步走來。
“浮光,你怎么來了?”
“云兮,你去哪里?”
二人同時出言詢問。
浮光遞給風云兮一個眼神,示意她先說。
風云兮道:“張掌柜說戶部又派人來收賑災義銀,開口就要五千兩,還限半個時辰內湊齊。”
風云兮現在不缺銀子,但是,五千兩對于一個剛開張還未回本的鋪面來說,不是小數目。
她若是今次給了,指不定對方就會以為錦繡樓財大氣粗不缺銀子,怕是之后還會有第三次、第四次…第無數次的變本加厲索取銀子。
浮光聽聞,卻并不驚訝,他道:“云兮,我就是為了此事來找你的。”
風云兮驚訝,“那些人已經去過浮生甜塢了嗎?”
浮生甜塢在錦繡樓和素食居的斜對門,三家鋪面或是毗鄰,或是打對門,如此選址,就是為了以后能夠互相照應。
浮光點了點頭。
風云兮的小臉黑了,“豈有此理!他們找你要多少銀子?”
浮光今日坐鎮浮生甜塢,他說要親自守著他與風云兮的產業。
“三千兩。”浮光回答。
“那你怎么處理的?”
“我給他們了。”
風云兮挑眉,“難怪到了錦繡樓就成了五千兩,想必是你給得太爽快,戶部的那些人就更肆意妄為了。”
風云兮心中的怒火升騰,“不行!不能再便宜那些人了!”
說著,風云兮就要往外走,去往錦繡樓。
浮光拉住風云兮,“云兮,你聽我說,咱們今日新開張,圖個吉利,犯不著為此攪了生意,想要反擊,不是沒有辦法。”
聞言,風云兮腳步一頓,“你想到反擊的辦法了?”
浮光再次點點頭。
風云兮那黑珍珠似的眼珠兒滴溜溜地轉動,面帶審視地看著浮光,“什么辦法。”
浮光笑得狡黠,“到時候你就知道了,現下,先顧好開張的生意。”
風云兮看到浮光這般胸有成竹還帶著精明算計的笑容,忽然就不氣惱了,“那好,我聽你的就是。”
開門做生意,都圖個順遂吉慶,風云兮雖然有辦法治那些戶部的人,但強龍壓不過地頭蛇,風云兮目前對雍都城,還算不得十分熟悉。
因此,她千防萬防,可能都防不住有人背后捅刀子。
要是壞了幾家鋪面的名聲,還可能連累大耀國和南黎國的鋪面,那樣導致的損失,虧的就不是幾千兩銀子而已了。
浮光隨即璀然一笑。
風云兮吩咐一旁的張掌柜,“張掌柜,您先回錦繡樓去,拿五千兩銀票給戶部的人,再好生招待著,要熱情禮貌地把人送走。”
各個鋪面里的備用銀子,都有上萬兩,是掌柜們可以去賬房調用應急的。
“是。”張掌柜雖然心有狐疑,但他聽到了風云兮和浮光的對話,就知道東家肯定是另有打算,他也不多說,急匆匆回了錦繡樓。
風云兮也回了后廚繼續忙碌,浮光則回浮生甜塢。
而沒過多久,彥乘風也到了后廚找風云兮,“戶部來人索要賑災義銀,開口要八千里,給還是不給?”
因為數目有些大,彥乘風還是前來問詢一番風云兮的意見。
八千兩?
又漲價了!
風云兮心下一陣惡心,這戶部的人,今兒個怕是來搶銀子的!
許是戶部的人到多家鋪面索要賑災義銀都沒有受到阻擾,故而后面更是放大了膽子開口要價了。
而戶部去往每家鋪面,索要了多少銀子,又不會對外透露。
那些鋪面的東家,也不會互相之間問詢。
若不是風云兮有三家鋪面,還不知道里面存在著這般大的差價!
“彥公子覺得呢?”風云兮不答反問,想要聽一聽風云兮的意見。
“給吧!和氣生財,破財免災。”彥乘風從小浸淫經商之術,生意經學了無數,眼光與胸懷也頗為遠大,看到的與想到的,都不是眼前的小利益。
風云兮不可置否,“那就給吧!我相信你。”
左右今日給出去的銀子,絕不會白給!
風云兮在心中暗暗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