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紅塵仙坊里看戲和住宿都不要銀子,人們一傳十,十傳百,一波又一波的客人涌了進來…
為了既占便宜又省銀子,很多人都是不吃不喝,除了看戲就是住宿。
紅塵仙坊里有規定,免費入住的客人,住一晚之后,第二日必須退房,再重新排隊入住。
因為想要免費住宿的客人實在太多,紅塵仙坊里的廂房供應不足,為了避免有的客人長期賴著不走,才如此規定的。
對此,那些不給銀子白住的客人們也沒理由不配合。
而一些不差銀子的客人,交了銀子,自然會有人按時給他們配送茶水、點心、飯菜。
當然,茶水點心飯菜都僅限于從隔壁的錦繡樓和素食居去買,再遠的地方,紅塵仙坊的人概不跑腿。
而紅塵仙坊方圓五里之內,也只有左右兩家鋪面是賣吃食的,其余的多半都是書局或是賣筆墨紙硯的鋪面,因為玄武街是最靠近鎏光宗的一條街。
紅塵仙坊的銀子收取都是對外透明化的,客人的銀子花在哪,都在柜臺有記錄,客人隨時可以去柜臺查看。
直到七月底,紅塵仙坊的盈利都少得可憐,因為大多數的客人都是奔著占便宜而來的。
當然,裴云婠也不至于虧本。
客人們不用茶水點心與飯食,紅塵仙坊里的出項也就少。
再說,花出去的銀子也進了錦繡樓和素食居,最后還是能回得了一部分裴云婠這里來。
對于紅塵仙坊前期的必要投入,裴云婠都不覺得肉疼。
反正紅塵仙坊的鋪面是自己的,也不用租金。
裴云婠最虧的,大概就是紅塵仙坊的無償服務了。
但是,這也是裴云婠目前想要著重體現的。
因為很多的店鋪,不缺好的商品貨物,只缺好的服務。
上至老板掌柜,下至伙計跑腿的,很多都是眼高手低,看碟下菜,面對富人點頭哈腰,阿諛奉承。面對窮人不屑一顧,趾高氣揚。
裴云婠見過不少這般雙重標準對待客人的店家,而她要將紅塵仙坊打造成一視同仁的服務宗旨。
八月初一。
紅塵仙坊接待客人的規矩改了,現在只免費接待參加鄉試的生員,并且免費提供飯食。
因為八月的上中旬要進行鄉試,青陵府城便是青陵府的考點。
青陵府各地的生員都前來赴考。
裴云婠讓立春帶了四人到青陵府城的門口去宣揚紅塵仙坊免費接待生員一事。
很多得知此消息的寒門學子紛紛前來入住。
當然,也有一些家境尚可,卻是為了瞻仰御賜之物而來的學子。
更有一些是奔著紅塵仙的名號而來的學子。
紅塵仙坊很快就住滿員了。
“姑娘,外面很多人都在頌揚咱們紅塵仙坊呢!”綠柳打外面進來,向裴云婠轉述了她在街上的所見所聞。
紅塵仙坊先是免費招待任何一個平民百姓,接著又為趕考的學子免費提供食宿,此種不求回報,惠及他人的善舉,如何不被人稱頌?
“正合我意。”伏案算賬的裴云婠擱下筆,微微一笑。
紅塵仙在大耀國已經聲名遠揚了,而紅塵仙坊想要站穩腳跟,除了借力紅塵仙的名號之外,也要做些實事。
裴云婠想要營造一種積極向上的氛圍,在紅塵仙坊里打造一番凈土,這也是她從師父老人家的教誨里參悟出來的。
“對了,余年可有來入住?”余年今年上半年通過了童生試,已經是秀才了,也有資格參加今年的鄉試了。
因為錦繡樓的后院白日里忙得熱火朝天,裴云婠擔心讓余年住進來反而影響他溫書,反倒是不如引著他去住紅塵仙坊,畢竟那里住的也全是赴考的生員,溫書的氣氛肯定都非常濃厚。
而余年的性子也不愿去打擾裴云婠,他原先就是打算住客棧,得知紅塵仙坊可以免費入住,他便毫不猶豫地住了進去。
“有的,余公子來得早,已經入住了天字號房。”余年先前住在福源縣的錦繡樓里,綠柳也是認識余年的。
而裴云婠還帶著綠柳和掠影出入紅塵仙坊,這二人比路含煙幾人還知道得多一些。
“你在生活起居上多留意一下余年,考前別出意外,別影響他的發揮。”裴云婠能為余年做的,也就是盡量照顧他的生活起居了。
“是。”綠柳應聲。
八月底,鄉試放榜。
余年考出了青陵府鄉試第二名的好成績。
裴云婠頗為驚訝。
她知道余年是個讀書的好苗子,但她卻沒想到余年荒廢學業這么多年后,只準備了兩年,就能考出如此好的成績來!
裴云婠覺得,接下來的會試與殿試,余年應該也都是沒問題的。
說不定還能考進前三甲!
為了給余年慶祝鄉試高中,裴云婠在素食居里擺了一桌。
彥乘風、路含煙、余糧也作陪,一道為余年進行慶祝。
幾人里現在連年紀最小的裴云婠都及笄成年了,因此,也就可以暢快喝酒了。
當然,裴云婠仍是不喝酒的,清規戒律那一套,她一直遵守著。
然而,余年卻有些郁郁不開懷。
裴云婠猜想可能是余年無處去報喜。
因為鄉試放榜之后,會有官差為考中的學子去家里報喜,這是一件非常光耀門楣的大喜事。
而余年…
他現在獨門獨戶,只是孤家寡人一個。
考生在鄉試上中舉,也就是舉人身份了,就算不再繼續向上考,也是可以做官的。
裴云婠回想著余年被逐出余家之后,讀書刻苦到幾乎是懸梁刺股的程度,而他也不負自己的勤奮苦讀,先是考中了秀才,再是考中了舉人,也算是相當順利。
只是,這一份成功的喜悅,卻沒有家人與他分享。
“余大哥,明兒我正好要給家里寫信,你鄉試中舉一事,我可以提一下嗎?”關于余年考中一事,裴云婠和余糧,都沒有自作主張告知家里人。
喝得有幾分醉意的余年,微微點了點頭…
九月初,隨著鄉試的結束,學子們紛紛各回各家。
有考中了而高高興興回家報喜的,也有落榜而失望落寞回去繼續讀書的。
紅塵仙坊等這些學子們走后,又改了新的規矩,這一次是只招待要參加鎏光宗招生試的生員。
并且,這一次只提供住宿,不提供飯食與茶點。
雖然不能繼續白吃白喝,但依然能夠白住,因此,紅塵仙坊很快就又滿員了。
鎏光宗的招生試從九月初十開始,逢雙開考,持續到九月末。
招生試分為初試和復試。
都是圍繞著禮、樂、射、御、書、數這六藝進行考試。
只是初試是每人都需要考六藝,而復試卻是抽簽考六藝中的一項。
參加鎏光宗招生試的生員,不限國籍、年齡、性別、身份…什么都不限制,等同于沒有任何要求。
只是,初試的難度非常大,通過率只有一成,九成的人都要被淘汰。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余糧也報名了鎏光宗的招生試,只是他一聽初賽與復賽的規則與通過率,整個人就很不好了。
而越是接近招生試的日子,余糧就越是焦慮,他最近天天急得就想要撓頭,掉發嚴重。
裴云婠擔心余糧真把自己撓禿頭了,就安慰他道:“大表哥,別想那么多,重在參與嘛!你看余大哥就比你沉穩淡定許多。”
說著,裴云婠朝一旁把書都拿倒了還不自知的余年努努嘴。
至少,這位還是假裝住了沉穩淡定不是!
余年雖然沒有余糧這般表現出抓狂之狀的不淡定,但他心里還真的是慌得一批…
原本,余年信心滿滿地想要拿下青陵府的鄉試解元,結果,他只考了個第二!
于是,余年就沒那般自信了。
而對于鎏光宗那遠遠比鄉試還要難上數倍的招生試,余年是真的心里沒什么底的。
只是,對余年而言,就算是心里再沒底,也是要嘗試一番的,這樣才知道自己的弱項在哪里。
其實,要說禮、樂、射、御、書、數這六藝,每個書院里也都是有這些教授課程的。
只是,科考更加注重的是“紙上談兵”,像是樂與射這兩項就是最明顯的例子。
而余年心知自己更適合應對科考的考試,對于鎏光宗所要求的真才實學的六藝,他擔心自己學得還不到家。
“云婠,你說我…”路含煙也是心慌慌,“要不我還是…放棄吧…”
“…”裴云婠扯了扯嘴角,然后忍不住白了余糧一眼,都怪他散播負面情緒,還影響了其他人。
余糧接收到裴云婠的目光,立馬老實了。
裴云婠只得安慰道:“煙兒姐姐,別害怕,你保持平常心即可,就當是一次歷練,長了見識才是最重要的,成功與否反倒是其次。”
路含煙從小就在家族里上宗學,六藝也都是學過的,裴云婠對路含煙還是頗有信心的。
“煙兒姐姐,你別聽我大表哥胡說,他與你考的不一樣,你勿要受他影響。”
余糧根本就沒有上過一天學堂,連六藝是什么都不知道,他也不識字,要不是裴云婠教他,連名字都不會寫,更遑論去考試。
好在,鎏光宗的招生試除了通過六藝考驗考生之外,還為了那些有一技之長的人,單獨設了一個比較特殊的招生試。
屆時會有幾個鎏光宗的先生,當面對這些考生進行考驗,然后進行單獨打分,以總分成績進行排名,也會招錄一成的考生。
余糧從小到大最擅長的事就是做木工活,這便是他的一技之長。
而裴云婠也是偶然發現余糧的手藝要比余多銀還好。
這兩年,裴云婠畫了很多張圖紙,特制的輪椅、馬車,小型弓弩、機括,魯班球、千機匣…
結果,余糧研究了這些圖紙之后,都能給制作出來。
裴云婠這才發現,余糧還有能工巧匠這個隱藏屬性。
因此,裴云婠有意助余糧一番,這才把他帶了出來。
裴云婠、路含煙、余年、余糧,四人都報名參加了鎏光宗的招生試,卻被安排在不同的時段進行考試。
而每一場的試題也是不一樣的,這也是為了杜絕考生作弊。
路含煙和余年的考試時間比較靠前,二人都并不輕松地進了考場,出來時反而輕松了不少。
初試當天就能出結果,路含煙和余年都榜上有名。
“煙兒姐姐,我就說你肯定能行!復試也要保持平常心哦!”
有了初試的經歷,路含煙在復試時果然心態沉穩了不少。
輪到余糧考試的時候,他是一臉哭相般進去的,出來的時候直接嚎啕大哭。
候場等待考試的裴云婠眼瞧著余糧要走向自己,默默地往后退到角落里。
余糧找到了角落里來,“婠表妹…我…我…”
裴云婠挑了挑眉,虎著臉嚴肅地道:“多大點事!你將來可是要當男子漢大丈夫的人,快把眼淚憋回去!”
不遠處候場的隊伍里,一抹青色身影聽到這樣一句兇巴巴的話,忍不住轉身回望…
余糧嚇得縮回了眼淚,他一抽一抽地吸著鼻子。
眼見余糧不哭了,裴云婠放緩了語氣,像是開導小孩子一般,耐心地詢問:“大表哥,你為何而哭啊?”
余糧一臉迷蒙地說:“我…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想哭…”
裴云婠:“…”
很快就輪到裴云婠進去考試,她一臉輕松地進去,再一臉輕松地出來。
然而,等到鎏光宗最后張榜公布招錄的生員名單的時候,最是淡定應考的裴云婠,她的名字卻不在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