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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章 今生善惡奈何結

  等赤毛鬼它們離開后,凌若站在河岸邊。

  沒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與吳啟再遇,更沒想到他如今的變化超出自己的想象。

  但是最讓她感慨的莫過于生死不離的羈絆。想到這里,心情有些惆悵。

  從黃泉路到忘川岸,所謂陰曹地府確如人間話本描述的那般陰森可怖。望不盡的黑暗,四周更是充斥著死亡氣息。

  然而對凌若而言,地府的一切都是新奇的。

  抬眸遠眺,發現不遠處有一塊光亮境地,向外散著微光。沒成想竟能在陰間碰到這么一處狀似桃源之境,少女心生悠然,便徒步走去。

  奈何橋兩側,一邊是浸泡無數癡心人枯骨的忘川水,一邊是埋葬悔恨、不甘與落寞的心死林。

  凌若正欲踏足之地,便是以心血澆灌出的美麗,盡是絕望傷心人的聚集地。

  不過,在那之前定會經過奈何橋。

  眾生死后的魂體,若想進入輪回,需進入冥府接受審判,生前所作所為直接決定死后的待遇。

  罪大惡極者,被判入十八層地獄;

  受完刑罰者,方可進入鬼界堡,開始鬼生守鬼壽。待得一切結束,方可再入六道輪回;

  生前積德行善者,可直接入輪回。

  審判之地便是忘川河另一岸的冥府,連接兩岸的正是奈何橋。

  若想轉世輪回,不管是受刑罰,亦或投胎往生,必走此路。

  奈何橋前有孟婆,孟婆手中捧一碗湯。喝了迷魂湯,忘卻前塵往事,縱是大羅神仙此生也再難還魂歸陽。

  凌若悠哉地踱著蓮步朝桃源走去,又忍不住側目偷瞄橋頭邊上究竟是否有孟婆。

  難得來地府一趟,不免想要將曾經在古籍上看到的所有地方走個便,知名的鬼也見個夠。

  “砰——”

  一時走神,跟“人”撞了個滿懷。凌若急忙道歉,話說出口才想起撞到的該是鬼魂,怎會有實體?

  然而就在下一刻,游魂穿過她的身體,慢悠悠的飄向橋頭。

  剛才,難道是錯覺?

  少女疑惑的尋找剛離去的游魂,灰心鬼。的確是剛死沒多久,未成鬼形也沒什么意念的新魂。

  等待上橋的游魂排成一條長龍,前面更是擁堵的看不出個所以然。便決定暫時放棄好奇心,先去“桃源林”看看。

  說來也是奇怪,從遠處看明明是那般緋紅盎然,可走近再看,枯杈老樹滿目荒蕪。

  時不時有櫻色微光,由上而下徑直墜落,旋即沒入紅土中,沒有一絲停留。不像常世的葉子,在落地前尚會在空中飄舞片刻,再徐徐落下。

  “滴——”

  又是一下,不巧這回落在凌若的肩上。櫻色微光原是一枚液滴,碰到少女的紫裙后,干脆浸入她的體內。

  待凌若有所反應時,頭痛欲裂。

  腦海中出現許多沒有見過的、痛心扼腕的畫面。痛苦、悲傷、絕望、不甘、癡念。

  這些壓抑的情緒輪番折磨著她的心。

  狀似花瓣的微光,卻是凝盡三生三世的離人淚。也難怪土地盡是紅色,那都是愛不得也求不得的心中血。

  所幸,櫻色微光的碰觸只會強行再現過往記憶,并沒有其它傷害。雖是他人事,可感受和情緒卻深深地刻在凌若的心間。

  一時半會,著實難以重回自我。

  正在這時,身后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乍的聽去,該是女子的細碎步伐。

  凌若選了一棵入眼高樹,從旁調息。

  方才的步伐聲逼近,少女閉眸凝神,未打算查看。像赤毛鬼和青發鬼那般略有鬼力的,都是從鬼界堡過來養鬼壽的,至于其它便只能是新魂和野鬼。

  腳步聲漸輕,直到她身邊時,徹底消失。

  專程尋她?

  少女心中犯起嘀咕,鬼界可著實沒有熟人。總是吳啟,也是在不久前才知曉。

  會有誰專門跟著她的行蹤,一路走到這里來呢?

  凌若輕啟長眸,映入眼簾的是一位妙齡女子。

  容顏可謂之傾城絕世,身著紅裙翠袖,頭配妙常筓,外披金縷衣。身瘦而婀娜,香氣襲人。

  見那女子眉目含情,靜靜坐在凌若身旁,未有言辭。

  來陰間后,除了吳大夫,尚未見到如此像人的鬼。凌若心中滿是訝異,卻又不好顯露出來。

  或許,此女子是這里常客。

  既然相安無事,便繼續調息。

  少女的眉頭時而緊蹙,時而舒展。那些陌生又凄清的畫面不時在腦海浮現。不管她怎樣聚斂精神,都無法將“外念”驅散。

  “喏。”

  過了會,女子輕輕推了凌若一下,并遞給她一碗茶湯。

  見狀,凌若大為不解,“這是?”

  女子微微勾起唇角,曼語輕聲著,“姑娘身中癡枉鬼的前世情念,若不就此遺忘,便會陪伴終生。”

  “癡枉…鬼?”

  聞聲,凌若環顧了一圈,也沒發現四周有其他鬼蹤。

  “在這里。”

  女子早有預料,仰起頭用手指著上面那棵比其它樹木略大的樹冠,“就是它。”

  “你是說,身后的這棵樹是一個鬼?”

  那女子沒有直接回答凌若的問題,只是微微瞇起眼睛輕笑。

  不提當真沒注意到只有身旁的這棵樹尚有緋色枝葉,不至完全枯死,朝外散著瑩瑩光澤。

  沒想到在鬼界還能碰到如此善解人意又貼心的鬼,而且還是一個美女鬼。

  凌若剛要接過茶湯,又想起曾經看過一段話,上說凡世之人不要輕易飲食陰界之物,即便是已故至親也要拒絕,否則便再也回不來。

  難得長了心眼,如果羅肆至在,應該會感到欣慰。

  指望小雪在旁提醒怕是不可能了,那小家伙看到絕世美女捧著一碗熱乎茶湯送到跟前,已經迷得快沒了魂。

  凌若也懶得說道它,畢竟它的確沒有魂。于是直白問道,“此茶湯名何?”

  見女子不言,便自己回答,“可是迷魂湯?”少女重新將茶碗推給她,“你就是孟婆。”

  提及孟婆,各種傳說中她總是以老婆婆的形象示人。然,也有一說她是位年輕美女。

  先前還以為是讀書人的臆想,如今看來真有此事。

  “孟婆孟婆,是要將人喚老了,本名孟織瑤,不過如今知曉此名的人和鬼都已寥寥無幾,便稱孟小娘罷。”

  孟…小娘。唔,這個稱呼也有些…

  不過倒是滿足凌若一直想見地府名人的心愿。前生為人,便朝著“孟小娘”行了一套常世福禮。

  “迷魂湯還是不用了,如果沒有他法解除癡枉鬼的過往情愁,便永遠刻在我腦中吧。”

  孟小娘見凌若態度決絕,便沒再強求。于是舉起手中的茶湯一飲而盡。

  “欸!”凌若急忙制止,可是已經來不及。

  “喂,那可是迷魂湯,你喝的那時迷魂湯。”凌若一字一頓的提醒著她。

  誰知孟小娘竟捂嘴笑出聲,“是迷魂湯,但我可是孟——婆。”

  也是,她在乎亂擔心什么。

  “茶湯本就是給我自己喝的。”說著,已經空無一物的碗中不知何時又被注滿茶湯。舉起又是飲盡,隨即以手輕拭嘴角,看著嫵媚又勾人。

  “本以為自己已是苦情,卻不知世間愁苦諸多,我看不過。”

  看不過也不至于這么喝下去。

  正當凌若在心中碎念,便聽孟小娘忽然靠近她,低聲說道,“喝完茶湯有些困,小娘我要在此地歇息片刻,此時不去奈何。”

  說完,依靠著大樹沉沉睡去。

  見狀,少女滿腹狐疑。迷魂湯對孟婆有作用嗎?而且她剛才的話是什么意思?

  目光重新看向孟小娘手中的空碗,陷入了沉思。多情不似無情苦,所謂迷魂湯,前世已了,今生善惡唯本心所念。

  少女起身,默默在遠處與孟小娘拜別后,便走回忘川岸。

  再回到裂口附近時,師父、玉郎君和少貞師兄已經在那邊等候已久。這才想起赤毛鬼先前的囑托,便將此事告知眾位。

  “是非善惡,你心中有譜,看著辦便是,為師相信你的判斷。”

  小老頭一手撫著胡須,氣定神閑的說道。

  當師父的沒有想法,其他兩人更是沒有異議。

  少女歪頭微笑,帶著幾分調皮的說道,“看著如此正經,師父你老人家還不是怕麻煩!”

  “咳。”小老頭拂袖轉身,沒再理會。

  見狀,凌若在心中暗自吐槽:怎么連師父也傲嬌,身旁一個個全都是傲嬌。

  “玉郎君先前來,可有見過這地上的裂口?”

  聞聲少貞的月白闊袍的袖角著實飄動一番,無風卻身動,是心在動。

  罕有的做出很大動靜,側過身一言不發看著玉郎君。

  “未曾見過。”

  早先在樓門縣時,凌若便已知曉,玉郎君此前便已來返地府多次,故此并沒將此事當做機密。卻不知少貞對此反應竟這般大。

  然,玉郎君仍是平日那一副猶如大佛般的安然祥和,任由少貞這么死死的盯著他看。

  凌若本想繼續,可眼前的形勢似乎不大合適。

  在常世時,若碰到小兩口吵架,定要躲得遠遠的,省著禍及己身。而小老頭便是深諳此道,早已站到河岸邊緣。

  “真人,您不說些什么嗎?”

  “說什么,有何可說?”

  “噯,兩位…”正欲勸架,才剛張口便被少貞出劍指了回去。

  “那時晚輩年紀尚小,對過往之事知之甚少,才頂撞真人,您…為晚輩做了那么多,為何卻不肯給一個報恩的機會?”

  凌若聽得一頭霧水,真想開口詢問少貞和玉郎君的前世今生究竟是發生啥事。可道兄狠起來當真一點情面不留,被劍鋒指著的她只能在旁站著,不敢吱聲。

  少女以心念和小雪抱怨著,“唉,難得今日收起深扒舊事逸聞的心思,想要解決現狀難題,可他們卻不給我機會。”

  “主人心口不一,我看您偷聽的很開心嘛喵”

  少女撇撇嘴,表示并非小雪猜的那樣。

  反正好事多磨,不對,應該說所有事都很多磨。回冥島后她曾仔細回味過往發生的所有事,不論是常世還是而后在冥島遭逢的事端,從來都不是順利進行。

  經常要走許多彎路才能找到最終的方向。

  而且,最初想查詢的事,最終總會七拐八繞的到另一個看似毫無關聯的事情上。

  正如現在——

  冥島一事與地府牽連,原定計劃是聯合剩下四個柱族一起征戰司家,阻礙他們陰陽兩世相連的計劃。最糟糕的狀況,才是入地府斷絕與冥島之連接。

  卻不想才到第一步,就被忽然蹦出的地魔獸擾亂計劃。

  這下可好,尚且不知地上是何情況,她已經身在地府之中。而來這里的目的本就是尋找地魔獸,卻又無意發現或與常世地脈異動同理的裂口。

  對此,少女覺得有趣又好笑。一邊想自嘲徒勞無功,一邊又感慨緣定萬物,保不準在哪個時機便會出現。

  或急或緩,或直接或婉轉。

  剛想說“您二位慢聊,小女子告辭”,眼中忽然一亮。

  又看到去心死林不久前撞到的新魂,它剛才不是已經排著隊伍去領迷魂湯了嗎,怎么還沒有踏上奈何橋,而在這附近游蕩?

  直覺告訴她,這個新魂沒有那么簡單。

  于是便隱匿身形,暗自跟在后面。

  仔細觀察后發現,眼前這只與其他灰心游魂不同。身形完好,沒有殘缺也未經拼湊,看來是陽世親人給它塞了不少過路錢。

  可是凌若不解為何在它的頭上戴著一張面具。

  昔日去魔域黑市時,聽靛老二說帶上面具可以隱匿氣息,從而掩飾身份。難道在鬼界也是如此?

  如若真是這樣,它一個無足輕重的新死之人為何要掩面。

  不管怎么想都覺得奇怪。

  眼看著它在河岸附近的幾個裂口游蕩一圈后,又游向奈何橋。

  難道心有執念,不愿忘卻前生,打算跳入忘川等個千年再投胎?

  正當凌若分神之際,那抹游魂忽然不見了。

  想也不想,便下意識的向前追去。沒成想,一念之間,踏過奈何。

  身體之中隱約有靈魂被撕裂的感覺,仿佛要將它們驅離出自己的身體。可是被帶出的似乎不是凌若的神魂,而是…

  而是剛才在心死林滴落的那個癡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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