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過神時,眼前的景色已然從一馬平川到佇立的多座大殿。陰間殿宇與陽世大相徑庭,和富麗堂皇毫不沾邊,卻又不會陰森,而是十足的莊嚴肅穆。
“一,二,三…”
凌若伸出手,不由自主對著前方宮殿數了起來,“十幢,是十幢宮殿!”
此刻說是心潮澎湃也不為過。
走到奈何橋的盡頭,位于忘川岸另一側便是傳說中的冥府。可是,有鬼差管轄的地方,是否說明與地魔獸的距離更遠了?
剛興奮起來的凌若,又接連發出嘆息。
然,轉念一想,正常新死之人來到冥府前的必經之路分別是黃泉路、望鄉臺、野狗嶺、金雞山和野鬼村。能魂體健全者,便能繼續前行,也就忘川岸奈何前。
地魔獸氣息濃烈,塊頭又大,以常理推測,是絕不會在有鬼差的黃泉路上大搖大擺。能夠藏身的地方,恐怕只有野鬼村一處,而那里還是凌若尚未踏足之地,
但是忘川另一岸也未必是完全的森嚴,至少當初在常世時,以凌若的功法進出皇宮是輕而易舉。
常言總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在沒有確定線索之前,冥府四周也有嫌疑。
少女向前踏出一步,徹底離開奈何橋的范圍。與此同時,耳邊傳來“咚咚咚”巨物砸地的聲響。
抬眸一看,正前方忽然出現一道界門。兩邊各有一根巨石門柱,上面刻著幾個大字。左為,“人與鬼,鬼與人,人鬼殊途”。右為,“陰與陽,陽與陰,陰陽永隔”。
跨越界門后,便是真正的冥府地界。
如果說黃泉路像鄉間土路,忘川岸像荒原,那么冥府則像是人界的繁茂都城。仔細看去,十幢殿宇之外還有不少矮樓,似乎是附庸的部署。
再看頭頂,主殿前的道路十分寬廣,在其上空掛滿綠色燈籠。
見慣了常世寓意吉祥如意的紅燈籠,再看綠色,感到十分扎眼。而且點亮燈籠的并非凡世之火,若沒猜錯該是以鬼魂為油的鬼靈火。
“嘶——”
難道也是刑罰的一種嗎?想到這,凌若不由倒吸一口涼氣,替那些正在被燃燒的鬼魂感到疼痛。
正想往前走,忽然聽到身后的呼喊聲。
“師父,玉郎君,還有少貞師兄…你們怎么來了?”
本是尋常詢問,卻忽然發現眼前三人與以往略有不同。凌若臉有些泛紅,往云中子身旁靠了靠,小聲道,“絮姐和螭娘呢,她們身在何處?”
少貞向前走了幾步,指著手中的帷帽道,“二位未服迷魂湯,又故去多年,恐怕是在地府鬼差名冊中被緝拿對象,還是不要太明目張膽的好。”
以先前對道兄的了解,非是逼不得已,能不說便不說,能少說決不多言。如今忽然話多,讓她有些無所適從。
難道摘下帷帽就變了個人嗎?凌若如此在心中猜想。
還有玉郎君,仍是那副絕美姿容,可頭發卻不知為何變了顏色。
稍待片刻,忽然想起夜雕該是陪在螭娘身旁,便問道,“我家那只蠢雕也在嗎?”
對此,少貞搖了搖頭,“并未。”
話音剛落,少女便覺腦袋發麻,好像有什么東西在咬她。伸手去捏,卻又捏不對位置。
掙扎片刻,凌若感到疲倦,懶懶的說了一聲:“蠢雕,我知道是你,別鬧了。”
果不其然,沒多會一個小小的黑色毛團飛到她的眼前。那拼命展翅的蠢樣兒,定是夜雕無疑。
“為何身體變得這般嬌小?”
“還不是那個冰塊臉,說這樣安全。”
“冰塊臉?”
想當初自己一直被說面無表情,未近三尺已感嚴寒。如今,竟然還能有別人“搶”了風頭?
黑色小毛團跳到少貞的帷帽上道,“喂,你這道士說到做到,已經走過奈何橋,快將螭娘她們放出來。”
原來冰塊臉說的是道兄。
少女側過臉偷瞄了他一眼,語氣仍如往常那般冷淡,只是聲音低下去不少。
“師父,這是怎么回事?”
“什么?”
“師父…”凌若揪起小老頭衣袖一角左右晃了晃,“您知道我問的是什么。”
云中子從旁撫須,滿是一副“不得要領”的模樣。
“少貞師兄怎么摘下帷帽了,還有玉郎君的頭發緣何變成…”
本想說明黃色,后一想與小老頭外袍的顏色也不大相同,便沒說出口。
周圍鬼氣陰森,然玉郎君一襲紅衣甚是引人注目。如今又配上這頭滿是光澤的黃發,等會正式進入冥府后,怕是要將方圓百里的魑魅都引了過來。
凌若自以為音量已經極小,可身旁兩人還是能聽的確切。
“別站著,往里走。”
紅衣自顧自的抬起步子超前走去,少貞緊跟其上。
“過此橋,現原身。縱是天上神仙來了,所有外有裝扮全會被除去。”
“原來如此。”
看來少貞師兄的帷帽并不是普通衣物那么簡單,倒是玉郎君的頭發,為何會是金黃色,他的“本身”又是什么呢?
看著身著各異不停奔波的鬼,凌若陷入某種不實的恍惚。
“師父,就這樣來到陰間,如今跨越奈何,不知以后還可否還陽歸世。恐怕這次又是徒兒連累您了。”
“別說傻話。”
云中子將手覆在凌若頭上輕輕撫著,“現世的情況未必比陰間順利,解決好眼下的事,再去想其他。”
此言有理,少女點了點頭。
“可徒兒不知該去何處尋找地魔獸的下落,還有裂口…總覺的裂口或與地脈異動有所聯系。”
“過去情報何來?”
聞聲,凌若有些不解。細細回想在常世的經歷,不是跑榜就是修煉。其余的時間便只剩吃睡…
等等,跑榜?!
腦海中映出十分古早的木牌黃紙。
在海寧縣時,許多信息就是從揭榜以后才知曉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人群聚集之處便是互通有無的渠道。
凌若輕拍腦門,“有了,食肆酒肆!”可說完又有些沮喪,“可是,鬼界能有這種地方嗎…”